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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樣子看起來太過脆弱了,歸不棄觸碰上她的時候手都在顫,就像生怕將她碰壞了一樣。他將她抱回岸上,一直到他將自己的外衣鋪到地上并將她放上去,離暮雪都仍舊是那副妖異的昏迷不醒的模樣。 赤云……一定是赤云丹造成的。 看著離暮雪生死不明的這個狀態(tài),看著她眉心越加熠熠的紅色火焰痕跡,歸不棄竭力去回想關于赤云丹的記憶。只是古籍之中有關赤云丹的記錄太少了,他只知道它能從何處得到,知道它大概有什么功效,卻不知道它一旦入體要如何取出,也不知道它會給人造成怎樣的傷害。 因為這一番折騰,歸不棄臉上的面具松散了,露出額頭眼角布滿可怕紋路的臉來。他的樣貌妖詭程度其實跟此刻的離暮雪很像,只是他此時唇色慘白眼里遍布紅絲,處于極度的害怕之下,倒顯得比離暮雪更為不堪一擊。 歸不棄顫抖著手想要去碰離暮雪,最終卻只停留在距離她面龐咫尺之外。他從未像這一刻一般痛恨自己學藝不精,看到師姐被折磨成了這樣卻束手無策。若是今天換做他的師尊或者其他師長在場,或者,哪怕是大師兄在場,那是不是就有辦法可以救師姐…… 月色之下,哪怕安靜地沉睡著,離暮雪也帶著一點疏離清冷之感。就算她現(xiàn)在臉上經(jīng)脈清晰交錯,那也仍舊是這世上最好看的容顏。歸不棄還記得三年前宗門考核的那一日,明亮璀璨的陽光下,離暮雪一劍劈開懸臬山,紛紛雪花在她身旁而下的場景,他還記得當時的離暮雪,整個人都像是帶著光。 師姐,她就應該那樣光彩絢爛地立在高處,讓人仰慕受人追捧。她就應該永遠都那么恣意漂亮地活下去。 歸不棄看著離暮雪,眼中流露出他一直都不敢表露出來的溫情和喜歡。 然后他合了下眼,似是下定了決心一般盤起腿來,指風劃破手腕,在空中引出了一道血流,將他和離暮雪都圈了進去。 晦澀難懂的法決從他口中默念而出,浮于空中的這一圈血液忽然像是有了生命緩緩轉動起來。更多的鮮血從歸不棄的手腕上涌出,圍繞著他們二人打著圈,然后在歸不棄兩指一并定在自己眉心的時候,血液分了一縷出來,跟細線一樣纏繞上了離暮雪的手腕。隨即,屬于歸不棄的精氣與靈力開始匯入她的體內(nèi)。 歸不棄,他竟是要將自己的命渡給離暮雪! 只不過在施行這一禁術之時,歸不棄一直都合著眼睛,他并沒有發(fā)現(xiàn)就在他剛劃破手腕的那時候,離暮雪經(jīng)脈中微弱的紅光已經(jīng)起了變化。有純白晶瑩的光點在紅光之中出現(xiàn),它們看起來非常柔和,甚至有些不起眼??墒撬鼈儏s變得越來越多,逐漸開始匯聚,慢慢慢慢的,就壓制住了紅光。直到最終,紅光被驅散完全,離暮雪整個人都被覆上了一層淺淺的微弱瑩光。 在被瑩潤光亮包裹住的剎那,自她眉心而起一直到天靈,一道金色的痕跡驟然發(fā)出了耀眼的光并一閃而逝,金光之后,這道淺痕變成了柔和溫潤的純白色,在月色下流傳著淡淡的光芒,弱化了她眉心的火焰痕跡,半晌后才隱了下去。但凡這一幕被離嘯山或者木喻霖他們看見,他們就會知道這是多么可遇不可求的機緣! 那是,超越了“天地人”根骨級別框架的,千百年難以得見的只存在于仙人傳記中的超品頂級靈根! 原本看起來幾近透明的皮膚恢復成了正常的模樣,離暮雪眉頭蹙了一下,意識蘇醒,緩緩睜開眼來。當一眼望到頭頂?shù)倪@一片血幕,她愣了一下,然后轉頭朝一旁的人看去,淡聲道了一句:“你在做什么?” 纏繞在手腕上的血液細線正在發(fā)燙,離暮雪感受到自腕處往體內(nèi)涌入的靈力,眼底不由一寒,抬手便將這根牽連切斷。 因她這一動作,閉合的法陣有了缺口,沿著血液流出的歸不棄的精氣與靈力倏然撞回了他體內(nèi)。歸不棄遭到陣法反噬,整個人往后倒去,再次嘔出了一口血來。 離暮雪已經(jīng)曲腿坐起,渾身上下看不出任何一點受了內(nèi)傷的痕跡。她面無表情地看著歸不棄支著手臂重新坐起,看著他眼睫一翕一張,蒼白著臉咳嗽著,然后朝她望過來。 看到眼前之人完好無損地坐在那兒,歸不棄先是一喜,但他臉上的笑容都還沒揚起,便察覺到了離暮雪此時的眼神非常冰冷。他驀然反應過來自己的面具掉了,于是下意識地抬手捂住了臉,怕自己這副丑陋的模樣會再次嚇到離暮雪。 歸不棄慌慌張張地往后摸索著去尋找那半副銀色鬼面具,一邊找一邊喃喃著道歉:“對不起師姐,你別看我,別看?!眲e過了頭不讓離暮雪的視線觸及自己臉上難看的魚鱗一般的紋路。 離暮雪看著他手足無措的樣子越發(fā)感到不耐煩。“行了?!彼涞?。 她的命令一下,歸不棄尋找面具的動作就是一停。只是他仍舊不敢轉身回去,只偏著頭躲著離暮雪的視線,重新道了一遍:“對不起?!?/br> “為何道歉?”離暮雪卻問。 歸不棄被她問得一時沒反應過來。 因著離暮雪回到了岸上,寒潭恢復成了最初的平靜。水面之上霧靄縹緲,在月光的照耀下,如夢似幻。 周圍非常安靜,仿若心臟跳動的頻率都能被聽清。歸不棄悄悄掃了一眼離暮雪冷冷淡淡的表情,看著她宛若珍寶般清澈澄亮的眼睛,沉默了許久才應答說:“我不愿嚇到你?!?/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