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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那邊怎么樣?” 李槿秀的大姐,李大妞, 是個很急性子的人, 一向不會什么拐彎抹角的委婉,通常都是直擊重點: “聽收音機里說,你們那邊現(xiàn)在還沒停雨?!?/br> “是還在下,姐你那邊呢?” “早就停了, ” 李大妞說: “你屋里有沒有種什么植物什么的, 有的話趁早扔了,我也不知道為什么, 但是前兩天政府突然下令不允許居民自己在家種植任何植物, 就連路邊的綠化都拔掉了,不過你應該不會去種。 你吃的還夠嗎?我聽收音機里說, 在你們那的市民中心建了個避難所,那里應該還有食物提供?!?/br> “我還有吃的。” “我前幾天一直打不通你的電話,你二姐那邊也不知道怎么樣了,也打不通電話?!?/br> 李大妞的話有時候聽起來會覺得沒什么邏輯,其實不是她腦子有問題,就是她這個人,想到什么就會去說什么, 所以讓人聽起來就是有些混亂的感覺。 “二姐她一定會沒事的。” “嗯?!?/br> 李大妞應了一聲, 有些心不在焉: “我們現(xiàn)在在老家, 和他們在一起。” 李槿秀愣了好一會才意識到她口中的他們,是自己的親生父母。 當年鬧了那場以后,李大妞就不太愿意喊他們爸媽了,就是在人前叫, 人后都是用他們代替。 大概在這個愛恨分明的大姐心里頭,父母這個詞,他們是不配的吧。 她最大,吃的苦受的累也是最多的。 旁人或許有立場勸她看開些,放下過去的事情。 但是李槿秀是沒有這個立場的,所以她不會去說。 只是嗯了一聲,也不知道該說什么。 然后李大妞就沒頭沒尾來了句:“他死了。” “誰?” “那個不爭氣的東西?!?/br> 她這樣說,李槿秀就明白了過來,她們的那個弟弟。 “怎么死的?” “誰知道,喝酒喝多了一頭栽進水溝里淹死了吧。” 李槿秀只覺得荒誕。 李大妞的話或許有一半是嘲諷的意思,但是她這個jiejie,她自己清楚,是絕對不會去編造一些假話來跟她說的。 所以把這個句精簡下就是,某人喝醉以后掉水溝里淹死了。 這死法,實在也是少見。 “那爸媽他們?” 李槿秀不敢想象視子如命的兩個老人的反應了。 “能怎么樣,”李大妞滿不在乎:“哭得要死要活的唄?!?/br> 李槿秀也不知道該說什么好,生硬得說了句: “這也不是我們能控制的…” 她話沒說完,就被李大妞打斷: “隨他們哭去,別小瞧了人家,這兩天都已經(jīng)有心思幫我看兒子了?!?/br> 她在兒子這個詞特意加重了音量,李槿秀的瞳孔放大: “他們不會是想…” 李大妞有一兒一女,也許是因為自己曾經(jīng)的經(jīng)歷,也可能是女兒是更小的那個,她總是會下意識更偏向女兒多一些。 雖然明面上不太明顯,但是她的小孩子的心思是最敏感的,她大兒子早就看出來了,李槿秀也私下跟她聊過。 只是道理是那個道理,大家都懂,可人心這個東西,還真不是人想控制就能控制的。 聽李大妞的口氣就知道,她恐怕又想起來了以前那些不愉快的記憶,她這股子怨氣可能不單只針對自己的父母,對于自己生下的無辜的孩子,都帶了幾分怨氣。 “姐,”李槿秀平靜地說:“瑩瑩是你親閨女,可壯壯也是親兒子,你記得他小時候剛生下來身體不好,老感冒發(fā)燒,你和姐夫經(jīng)常大半夜抱著壯壯去醫(yī)院了嗎? 別把這些情緒對著壯壯,你有家庭也有孩子了,你不是說姐夫?qū)δ阋膊诲e嗎?你該走——” “假的?!?/br> 李大妞突然控制不住情緒了:“都是假的!我和他離婚了?!?/br> 李槿秀忽然覺得胸口悶得喘不上氣:“什么時候的事?” “去年了,”對面李大妞的聲音哽咽了下:“我好后悔,我真的好后悔,其實我也想,有時候我真的很羨慕你的,小妹,我做不到,做不到你那么灑脫,做不到完全不在乎別人的眼光。 我給我自己套了個枷鎖你知道嗎? 好像別人說什么,我就一定要成為什么一樣,我不想被人說我比誰差,我以為…我以為我拼命努力,就一定會有過上好日子的一天。 可是我真的沒想到啊,我連我親媽都不如?!?/br> “姐…” 電話那頭的人泣不成聲,李槿秀拿著手機,突然覺得那份哭聲似乎透出了屏幕穿過了玻璃,和屋外的雨聲相應相合。 “沒事,”李大妞擦干了眼淚,一下又恢復成了那個要強的女人: “至少我還活著?!?/br> 她沉默了會又說:“我有時候,會把那種情緒代入到壯壯身上,我知道不對,可是有時候真的很難控制…” “也許,”李槿秀提議她:“你可以現(xiàn)在教兩個孩子了,告訴他們事實,尤其是瑩瑩,她被你寵得太過了,你知道的,女孩子可以嬌縱,可以任性,也可以肆意妄為,但是唯獨不能天真?!?/br> 這次李大妞沉默的時間更長了,最后她抹了把臉,深深吸了口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