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般來說，百合鮮切花，花期差不多在一禮拜。白河當(dāng)時買回來三支百合，共計(jì)六朵花，除開黑霧最開始棲息的那一朵是開著的外，別的當(dāng)時都是未開的狀態(tài)，白河又用營養(yǎng)液和低溫刻意延長著花期，即使如此，也只能讓它們的壽命延長到半個月左右。

    這半個月里，幾朵百合次第開放又次第凋零，黑霧也不斷從一朵花里搬到另一朵花里。直至今天，最后一朵花發(fā)黃卷曲，垂下腦袋，它也徹底失去了住的地方。

    花是在白河上班時徹底枯萎的。他回來時，就見那小小的一團(tuán)黑霧安靜蜷縮在花瓶下面，仿佛無家可歸。

    ……不知為什么，看上去有點(diǎn)可憐兮兮的。

    白河沉默了一下，當(dāng)場就掏出手機(jī)，開始下單永生花。

    不就是房子沒了嗎？給你買！給你買個尊貴皇家級別的，還是永久不動產(chǎn)！

    ——這是當(dāng)時白河真實(shí)的內(nèi)心活動。他自己事后也很奇怪，明明沒怎么喝酒，怎么腦子突然就有點(diǎn)不正常。

    不論如何，等他反應(yīng)過來時，他的永生花已經(jīng)買好了。

    白河對著手機(jī)愣了一會兒，咳了一聲，將它收起來，轉(zhuǎn)而看向黑霧，彎下腰告訴它，它明天就有新的住處了。

    黑霧低低哦了一聲，頓了頓，又不太確定道：“我是不是該對你說謝謝？”

    白河樂了：“你這上哪兒學(xué)的？”

    “電視?！毙『陟F字正腔圓，“那看來我是該說謝謝?！?/br>
    它以一種很認(rèn)真的語氣向白河道了謝，白河沒想到它這么正式，忙回了句“不用”，說完盯著黑霧看了片刻，又忍不住道：“你的住房問題，已經(jīng)解決了?！?/br>
    “嗯，我知道?！焙陟F的語氣平靜，“所以我很謝謝您?！?/br>
    “我不是說這個……”白河搔了下臉頰，“我只是覺得奇怪……因?yàn)槟憧瓷先?，還是很不開心?！?/br>
    黑霧：“……”

    黑霧：“這也能看出來？你這又是上哪兒學(xué)的？”

    白河失笑，因?yàn)楹陟F那句話明擺著是在模仿他的。說話語氣和他一模一樣。

    笑完了，他緩緩直起身子，若有所思地看向黑霧：“我也說不清。只是單純有這么個感覺而已……或許是直覺吧?！彼闹庇X，向來挺準(zhǔn)的。

    黑霧聽完卻是默然。

    不知過了多久，才見它又動了一下——它慢慢地從花瓶下面飄出來，微微揚(yáng)起半邊身體，“看”向上方垂老的花朵。

    “我也我不知道我這算不算‘不開心’……但看到這么好看的東西，就這樣死了，我的身體，好像就變重了一些?！?/br>
    它原地轉(zhuǎn)了個圈，“看”向白河，說出的話像是疑問，又像是自問：“我這樣的感覺，算是在‘不開心’嗎？”

    白河：“……大概吧?！?/br>
    他思索片刻，將手機(jī)放在了桌上：“你等我一下?！?/br>
    黑霧：“？”

    它茫然抬頭，卻見白河已經(jīng)頭也不回地走進(jìn)了書房里。

    片刻后，又見他拿著一張雪白的A4紙出來了——他另一只手上，則拿著一把剪刀。

    “不好意思，你稍微等一會兒……嘿，我也好久沒做了，不知道還記不記得……”

    他小聲咕噥著，對著紙思考了片刻，將它裁開，跟著便十指翻飛地折疊起來——第一次做的不太成功，成品被他丟掉了一旁，第二次做出的東西，完成度就相當(dāng)高了。

    “喏，給你——不會凋的百合?！彼麑⒄鄢龅男⌒〖埢ǚ旁诤陟F旁邊，笑容微顯得意，“雖然沒有香氣，不過好歹也是百合……你就當(dāng)是低配版好了?！?/br>
    考慮到黑霧很小，他在折紙時也刻意縮小了尺寸。那一朵折紙百合也不過手指大小，即使如此，放在黑霧旁邊，依舊顯得十分大號。

    黑霧盯著那折紙百合看了一會兒，圍著它轉(zhuǎn)了起來，似乎還挺喜歡的樣子。白河見狀，不禁莞爾。

    “也不知道你能不能住在紙花里。如果能的話，我再給你折個大點(diǎn)的當(dāng)別墅……誒誒？你這是在干嘛？”

    白河話說一半，忽見那黑霧通體裂開縫隙，一副準(zhǔn)備下嘴開始咬的架勢，不覺一愣：“你不喜歡這個嗎？”

    黑霧被他說得也是一愣，語氣坦然：“我喜歡啊?！?/br>
    ……因?yàn)橄矚g，所以想吃嗎？

    白河被這個母螳螂般的邏輯搞得有些懵。

    倒是黑霧，似乎明白了什么，默默閉上了“嘴”，又繞著那折紙百合轉(zhuǎn)了一圈，問道：“這個，也是不能吃的嗎？”

    “倒不是不能吃……”白河也不知道能不能和它講清楚，“只是我個人的話，還是更希望你能把它收起來，而不是吃掉……”

    “收起來？”黑霧果然沒聽明白，“什么叫‘收起來’？”

    “就是……把它放在一個你喜歡的地方，有空的時候就拿起來看看，沒空的時候就讓它那么放著……如果怕碰壞的話，就拿什么東西把它裝起來，比如盒子……”

    白河試著解釋，無意間一垂眸，正見黑霧乖乖窩在足有它身體幾倍大的折紙百合旁邊，聽得似乎十分認(rèn)真。

    白河被這場景逗得一樂，想想又道：“只可惜你身體太小了。你要是再大一些，這百合倒正好給你做個裝飾?！币彩〉每紤]放哪兒的問題了。

    不料黑霧聽了這話，身體卻微微收縮了一下。

    “裝飾？”它問道，“那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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