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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糊撕心裂肺地叫了起來,下意識地往后一退,卻接觸到了一具冰冷柔軟的軀體。 他顫巍巍地回頭,手中電筒的光芒搖晃著。明明已經(jīng)怕到什么都不敢去看,卻還是強迫自己睜大眼睛,去看清闖進光圈中的一切。 而這一次,他真的看到了一張人臉。 一個嬌弱清秀的女孩,扶著樹干,雙眼無神地望著他。 對上老糊驚恐的目光,她還輕輕笑了一下,抬起一只手,手上是一個很大的包。 “你們是在找這個嗎?”她歪頭望著老糊,明明嘴巴沒動,話語卻傳了出來,聲音蒼老粗糲,像是兩塊互相摩擦的樹皮。 “我還以為你們不要了呢……還好我一直等著?!?/br> 女孩歪了歪頭,笑容更明顯了些。老糊的心臟卻是顫抖得更加厲害。 “別過來、別過來……”他喃喃著,突然發(fā)狂似地用力揮舞起手中的木棒。木棒重重擊上女孩的頭顱,將她的腦袋都打歪到一邊。然而老糊稍微來得及慶幸,便感到手掌心里一陣刺痛。 手機早在揮舞木棒的時候掉到了地上,閃光燈剛好朝上。借著手電筒的光芒,老糊終于看清了他掌心里的情況 只見那木棒的尾端,正綿延出無數(shù)的根須,如同蠕蟲一般,爭先恐后地往他掌心里鉆。 老糊難以置信地盯著自己的手,而后又是一聲撕心裂肺的尖叫 而就在蘇越心為無法捂住耳朵而無奈時,那個女孩又一次迫近了。她離老糊是那么近,以至于老糊光是通過呼吸,就能感受到她皮膚上的森冷寒意。 老糊當時的目光全集中在她蒼白的臉上,無暇,也根本不敢往其他地方看。 所幸事情發(fā)展到這個地步,即使不借助他的目光,蘇越心也能大概猜出那女孩下方的模樣 或許是從腳腕,或許是膝蓋,或許是小腿。在她的某一處關節(jié)往下,必然是密密麻麻,蠕動不休的根須。 真是最糟糕的發(fā)展……蘇越心暗暗皺了皺眉,正準備切斷與老糊身上的聯(lián)系,面前的女孩忽然轉(zhuǎn)了下腦袋,原本無神的雙眼忽然像是捕捉到什么似的,透出些異樣的神采。 “戲好看嗎?”她輕聲說道,雙眼緊盯著老糊,目光卻像是在透過他,看著些別的什么,“你的身上有我喜歡的味道。既然來了,不如找機會坐下來聊聊?” 她一邊說著,一邊伸手擁住老糊。她的皮膚變成了鋒銳的樹皮,毫不留情地切割起老糊的身體;與此同時,她的雙臂又散發(fā)出一層薄薄的青色霧氣,以一種飄忽旖旎的姿態(tài),越過了老糊的身體,朝著某樣的東西包圍了過去。 蘇越心心下一斂,說話的語氣卻沒怎么改變。 “謝謝。沒空。不約。”她平靜地在心里回答道,“附身”在老糊身上的意識輕飄飄地騰起一旋,巧妙地從青霧的包圍中脫了開去。 在意識即將回歸身體的前一瞬,她的耳畔傳來一聲若有似無的嘆息。但她知道,這是不屬于老糊記憶的部分 這不是老糊最后聽到的聲音。 他真正聽到的,或許只有自己的慘叫,與身體被撕裂的聲響。 而如果此刻白河可以和蘇越心溝通的話,他一定會很篤定地告訴蘇越心,老糊最后聽見的聲音是什么他不知道,但他可以肯定,蘇越心所猜測的那兩種聲響,小安全都實打?qū)嵉亟o聽全了。 對于一個普通人而言,這并不是什么易于接受的體驗,尤其是當這些聲音發(fā)生時,自己正被好幾棵粗壯的樹包圍著 從局外人的角度,白河可以很輕易地分辨出,那些樹的總數(shù)其實不是很多,大約也就五六棵的樣子,而且當時路并沒有封死,只要想逃,還是有可能擠出去的。 但在當時的小安看來,他已經(jīng)無路可逃了。 伸手觸摸時,總能摸到堅硬粗糲的樹皮,這讓他想當然地以為自己已經(jīng)被包圍到密不透風。手機電筒的光芒,又只能照亮一小片的區(qū)域,不被照亮的地方都是未知,這更加深了他的絕望和恐懼。 雖然白河真的很想對他說不要放棄治療,但也清楚,此時小安的心理壓力有多大 樹墻的后面斷續(xù)傳來老糊的慘叫與裂帛般的聲響,每響起一次,小安內(nèi)心的崩潰就多一份。 等到那個蒼白嬌弱的女孩越過樹群,蠕動著根須來到他面前時,小安已經(jīng)完全被嚇傻了。他像是一只呆掉的青蛙,什么都不會做,什么都做不了,只眼睜睜地看著對方輕輕握住他的肩膀,然后用力向外一扯 “槽!” 白河一個激靈,霍一下睜開雙眼,心臟猶自劇烈地跳動著。 胳膊被生生扯下的感覺還停留在腦海,他下意識地伸手捂了下右臂,反復確認過肩膀還在后,方深深吐出口氣。 口中咬著的接口已經(jīng)掉落在地,白河伸手將整個數(shù)據(jù)線扯起來抓在手里,又原地怔了一會兒,好好理了理思緒,方徹底冷靜下來。 他再次呼出口氣,起身準備去找蘇越心,然而才一轉(zhuǎn)頭,剛剛才冷靜下的心瞬間又不淡定了。 只見他的面前,影影綽綽,分明已布滿樹木的輪廓。 白河心下一凜,警惕地站直身子,緩步往后退去,卻又聽一聲輕笑在身后響起。 “正是撞大運了。跑進來幾個普通人不說,居然還漏進來一個正經(jīng)玩家。你是專門來給我送外賣的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