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貓咪圍裙的男人 第41節(jié)
唐梨激動(dòng)地踮腳,試圖讓像花束一樣的氣球開滿整個(gè)窗戶。 果然,不到兩分鐘,安老頭緩緩睜開了眼。他的唇干得發(fā)澀,天花板那么近又那么遠(yuǎn),到處都是白色,白得人恍惚難受……這一幕似曾相識(shí),好似很久以前他便站在某個(gè)地方,四周全是這種瘆人的白色,白得無望。有個(gè)人和現(xiàn)在的他一樣躺在白色旋渦里,不停地沉淪,沉淪,鼻息間是消毒水的刺鼻味道,耳邊是冰冷的儀器波動(dòng)的聲音。 不知道何時(shí),他的眼角竟噙著淚,這一切都太累了,哪怕山頂就在眼前,也不愿意多邁出一步。 護(hù)士指了指旁邊,他閉上眼不想動(dòng)彈。 可下意識(shí)地,他還是緩緩轉(zhuǎn)過頭來,睜開眼,滿窗里開滿了五顏六色的氣球……絢爛,可愛,無敵,瞬間沖破這可怕的白色旋渦,把他從里面拽了出來。 氣球上印著他最愛的樂隊(duì)。這是《表情》專輯的封面圖像,他最愛的主唱,最愛的吉他手,最愛的貝斯手,最愛的鍵盤手,正朝他笑,燦爛地如同草甸里盛開的最美野花…… 真好,還能看到這樣的盛景。 唐梨的小臉蛋從氣球里擠出來,她拼命朝安老頭招手,還伸出左右手的食指和小拇指,朝天高高舉起……這是fantasy專屬的動(dòng)作,只要是老粉都曉得。 安老頭哆嗦著唇,試圖舉起手指,可怎奈如何都舉不動(dòng)。 唐梨朝他連連點(diǎn)頭,用唇形告訴他:等他病好了一起去看演唱會(huì)。 安老頭緩緩點(diǎn)了點(diǎn)頭,眼角的淚緩緩流了下來。 - 醫(yī)生進(jìn)進(jìn)出出,護(hù)士忙上忙下,icu里又緊張又無奈。 程廬喊著唐梨坐下來。 “休息一會(huì)?!?/br> 唐梨嗯了一聲,她把氣球綁在窗戶邊兒,讓安叔叔醒來時(shí)能再次看到。 兩人沉默地坐著。 唐梨忽然抬起頭,“等我死了,你得來給我掃墓?!?/br> 程廬皺起眉頭,“不許胡說。” “人總是要死的,”唐梨笑了笑,“我希望你來的時(shí)候能幫我拿兩個(gè)當(dāng)季最大最圓的石榴,擺到墓碑前?!?/br> 石榴是唐梨的本命水果,雖然她叫小梨,但最愛的還是可以一口悶咯嘣脆的石榴籽。 程廬抿了下唇,“好。” “還有,我最喜歡繡球花和向日葵花。” “好?!?/br> 唐梨仰起頭,眸子里噙著淡然從容的笑。好似這不是在討論她的死,而是今天晚上吃什么。 “還有,你要送我一張小卡片,上面寫著:送給我的小可愛?!?/br> 程廬伸手揉了揉唐梨的頭頂,“好的。小可愛?!?/br> 唐梨眸光閃動(dòng),“還有,你要給我燒兩本當(dāng)下最流行的小黃書?!?/br> 程廬:“…………你都做鬼了,看小黃書有什么用?” 第035章 死亡這件事, 你看它重,它便重,你看它輕, 它便輕。 沒人逃得過,無論用盡什么方法。還不如笑看它,來則來, 去則去。 彼時(shí), 自己躺在寂靜的土里, 而有人邁著步子,一步步驚醒你,還在你頭頂絮絮叨叨地說著思念的話,你縱然不能張口, 卻又嫌棄這些人絮叨地?zé)┤恕S袝r(shí)候想想, 還真是有趣。 既然死后事情不能如意,那不如在生前就把有些事安排好了, 比如讓你最在乎的人送來最愛的水果和鮮花, 寫上最愛的字眼, 燒去最愛的書籍……管他黃不黃的,反正誰也不知道這燒掉的一切最后去向哪里。 唐梨向來看得開。 “好不好嘛?” 程廬輕輕嘆了口氣, “萬一我死在你前面呢?” 唐梨眸光緩緩沉了下來, 她硬生生擠出一個(gè)笑, “不, 我要死在你前面……” 這樣, 便不用夜夜受盡思念的折磨, 不用抬眼四顧找不到想看的身影, 不用睹物思人, 不用撫碑流淚…… 程廬伸出手, 捏了捏她的手心,沉沉道:“好好的,干嘛我們要說這些?!?/br> 唐梨抿了下唇,嘀咕道:“反正你得記著我剛才說的話?!?/br> “小黃書去哪里才能搞得到?”程廬一本正經(jīng)地問。 唐梨更加一本正經(jīng):“哎呀,渠道很多的,在死之前我教會(huì)你。” 程廬:“……” - 就在這時(shí),一群人大步走來,腳步聲在走廊里不?;剞D(zhuǎn),帶著莫名的壓迫感。 程廬抬頭,眸光驟然一沉。 唐梨明顯感覺到程廬情緒的變化,她順著目光看過去,一群穿著白大褂的醫(yī)生徑直走了過來。為首的那位年有四十,神情冷峻,如刀削般的臉龐緊繃著,手腕處露出的表盤一看就價(jià)值不菲。 唐梨眼神好,一眼看到這人胸前的名牌:程磁。院長(zhǎng)。 這人走到程廬和唐梨面前住了腳。 黑影壓下,冷硬的聲音在頭頂響起。 “你該回家了!” 程廬緩緩抬起頭,嘴角噙著一抹冷笑,“回哪個(gè)家?” 氣氛陡然凝固起來。 程磁的眸光在唐梨身上逡巡片刻,“她是誰?” 方才他剛走過來時(shí)便看到程廬和這個(gè)女孩子動(dòng)作親昵,顯然不是一般的關(guān)系??此b扮倒也體面,只是icu窗口那些花里胡哨的氣球讓他頗為心煩。不用細(xì)看也知道這又是追星那一套。程廬當(dāng)年便是如此一頭栽進(jìn)所謂的音樂的坑,倒現(xiàn)在都沒爬出來。 程廬唇角扯了扯,“關(guān)你什么事?” 唐梨微微皺起眉頭,忽然覺得這人不管是緊繃的下頜線還是說話的語氣和冷漠時(shí)的程廬有些相似。 兩人都姓程,而且又是針尖對(duì)麥芒的互刺互戳態(tài)度…… 程磁伸手捏了捏鼻梁,“你來醫(yī)院找我,就憑這樣的態(tài)度?” “找你?”程廬譏諷地笑起來,“你想說的是求你吧?!?/br> “你非要這樣跟你的大哥說話嗎?”程磁沉聲叱問。 說到這里他緩了口氣說:“爺爺想你了,你今天回家看看他。” 許是提及心底的某處柔軟,程廬清冷的臉略有松動(dòng),不過隨即冷笑起來,“爸爸想我了嗎?mama想我了嗎?” 程磁緊緊抿著唇,“但凡你能聽話……” 聽話兩個(gè)字是最具迷惑性又是最現(xiàn)實(shí)的枷鎖。好似你聽了話,人生便有了方向。殊不知這樣的方向是旁人指給你的,不是用自己的身體跌跌撞撞闖出來的。 人生在世,旁人不過是比你多活幾年,多吃幾年的飯,提前獲得了些許人生經(jīng)驗(yàn),便試圖掌控你的人生方向,賦予你最珍貴的生命的所謂的意義。 唐梨對(duì)這樣的說辭太過熟悉。 若是能秉持“關(guān)你屁事”、“關(guān)我屁事”這八個(gè)字,人生便會(huì)少了99%的痛苦。 她抬眼看向程廬,而程廬也回看過來。兩人眸光相撞,纏在一起……什么話也不說,卻懂了對(duì)方的意思。 就在這時(shí),一道敲擊地面的聲音快速傳來。 眾人讓開,紛紛恭敬地喊著老院長(zhǎng)。 程廬咻的一下站起來,唐梨也目瞪口呆地緩緩站起身來。 方才還語氣不耐的程磁也微微鞠躬,“爺爺?!?/br> 程興安舉起拐杖猛地一下敲在程磁的腳邊,“他不愛回家,就是你們這些做哥哥做jiejie的天天罵他……” 程磁抿了下唇,“爺爺,我沒罵他?!?/br> 程興安從鼻孔里哼了兩聲,用拐杖推開他,滿臉慈祥地走到程廬面前,紅潤(rùn)的臉龐笑得像一朵花,儼然與方才橫眉冷對(duì)的樣子判若兩人。 “乖,小寶??礌敔斀o你買了什么好東西?”一排娃哈哈ad鈣奶戳在程廬面前。 這寵溺的語氣,壓根不顧程廬快要戳到天花板的身高以及快要窘紅的臉。 唐梨噗嗤一聲笑出來,程興安眼前一亮,“哎呀,是你呀。小姑娘?!?/br> 唐梨乖巧地鞠躬叫了聲爺爺。 程興安透亮的眼神在兩人身上掃射一圈后,朗聲笑起來,“原來你們認(rèn)識(shí)……” 他絮絮叨叨地拉著程廬說方才唐梨“美人救英雄”的壯舉。 這下輪到唐梨窘得半死,她連連擺手,表示不敢當(dāng)。 程廬嗯了一聲,眸光落在唐梨漲紅的小臉蛋上,“嗯,小梨是大美人,您是老英雄?!?/br> 一句話把程興安哄得前仰后合,把唐梨惹得面色緋紅。 程磁面色不虞,他這個(gè)小弟弟性子乖戾,平時(shí)冷漠淡然,可遇到愿意親近的人,隨便說兩句話就能哄得對(duì)方高興。 原來他以為程廬愿意親近的人只有爺爺一人,現(xiàn)在看了又多了一人。 不自覺地又瞥向唐梨,只是他的眸光僅僅停留在唐梨的頭頂那么一瞬,并未多往下看一眼…… 程興安連忙把手里的ad鈣奶拆開兩瓶,親自把吸管插進(jìn)去,分別塞給程廬和唐梨。 “乖,快喝?!?/br> 程廬和唐梨默默抱著ad鈣奶,被當(dāng)做兩個(gè)奶娃娃投喂的感覺很暖又很詭異。 這樣的飲料帶著來自久遠(yuǎn)童年的親昵和溫柔,是讓人無法抗拒的深入骨髓的味道。好似吸一口,便能重返童年,回到那個(gè)熱燥又無聊的夏日午后,知了在樹上開會(huì),青蛙在池塘里聒噪,而他們隨意打□□費(fèi)著時(shí)光,卻又在成年后無限緬懷。 程磁自然不在被投喂的范疇,他沉聲道:“爺爺,我還有工作要忙……” 程興安連頭也不回,擺了擺拐杖,“愛去哪去哪?!?/br> 程磁早已習(xí)慣爺爺?shù)暮翊吮”耍僬f他身為程家長(zhǎng)子也不需要多余的柔情蜜語。 “您以后可千萬不要獨(dú)自出門,”他瞥眼看向程興安身旁的兩個(gè)保鏢,“您腿腳不好,萬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