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流怔愣半晌才反應過來云妄在說什么，他局促地躺上床，只睡了一點點的邊緣位置。

    他一動不動，大氣不敢喘，宛如一具僵硬的尸體。

    好一會兒之后，“……jiejie？”

    沒有回答，睡著了。

    晴流輕輕翻下床，坐在地上，趴在床沿。

    指尖伸出，點在云妄溫暖掌心時如同觸電般收回。

    晴流傻笑地握住手指，躺倒在地毯上，安心入睡。

    云妄緩緩睜眼，心中輕嘆。

    **

    次日，蜂王宮。

    維善送來豐盛早餐，云妄最后一個煎蛋吃到一半，放下筷子，詢問對方。

    “你們近衛(wèi)蜂第一次組隊的時候，會送些什么禮物？”

    “是晴流和殿下說的嗎？”維善見云妄吃得差不多，便將蜂王漿放向桌子。

    云妄頷首。

    維善尾指輕抵桌面，“組隊其實是我們在變態(tài)期時的說法。蜂族在地下城時，作為層城主，需要確保一層的安全，近衛(wèi)蜂需去巡邏殺敵?！北讻]有一點聲音地落下。

    “變態(tài)期近衛(wèi)蜂學會戰(zhàn)斗前的第一件事，是信任同伴。所謂的組隊送禮物其實是老師安排的課程，為了讓大家通過送禮物達到互相了解的目的，只是為了讓變態(tài)期近衛(wèi)蜂打好關系?！?/br>
    “晴流那個時候沒有資格上課，住的也是無名蜂所在的下層，大家對他并不熟悉。他偷偷躲在角落聽了這堂課，參與送禮物的時候被老師揪了出來?！?/br>
    “和他交換禮物的近衛(wèi)蜂，把他送的禮物砸在地上，還扯掉了禮物的胳膊——殿下也見過，就是晴流的那只粉兔子?！?/br>
    “晴流因此失控了。”

    “他也扯掉了那名近衛(wèi)蜂的胳膊，老師想要阻止他，卻根本制不住發(fā)狂的他，滿屋子都是血，我們嚇得不敢動?！?/br>
    “幸好長老及時趕到，帶走了晴流?！?/br>
    “老師和那名近衛(wèi)蜂得到及時治療，身體沒有留下后遺癥，但晴流的表現(xiàn)讓大家不愿接近他?！?/br>
    “哪怕晴流后來數(shù)次的失控，他也沒有傷害到過任何蜂族……”

    “我似乎說得太多了，殿下?！?/br>
    維善手按胸前認錯。

    他并不是一個話多的人，云妄清楚維善這番話就是故意講給她聽的，她笑著問：“你和晴流關系很好？”

    維善回：“我們搭檔了很長時間?！?/br>
    云妄說：“初到蜂巢的第一晚，我記得你毫不留情地抽了晴流一鞭子?！?/br>
    維善抿唇，好一陣子才說：“殿下，晴流當時對你不敬，假如我不那么做，他會受到比這嚴重千倍的懲罰?！?/br>
    云妄沒有問誰會懲罰晴流，答案顯而易見，她更換話題道：“你知道晴流喜歡什么禮物嗎？”

    維善沒有被追問之前那個問題，肢體微微放松了些，他斯文笑道：“如果是我和貪華，一定會送晴流布制玩偶之類的禮物，殿下則有更好的選擇?！?/br>
    云妄：“哦？”

    維善俯身湊于云妄耳邊輕道：“請讓我告訴殿下……”

    熱風拂過，耳心發(fā)癢，話語如同無形舌尖溫柔舔舐著耳廓。

    云妄聽完維善的答案，驚訝從眼底劃過。

    她說：“我一會兒去長老殿要一個。”

    維善推動單片眼鏡，點頭。

    **

    蜂巢中層，近衛(wèi)蜂單間附近。

    酒紅發(fā)瞇瞇眼青年懶洋洋地走動著，另幾名近衛(wèi)蜂叫住他。

    “貪華，你能過來一下嗎？”

    “好啊?！必澣A動作一頓，走向他們。

    他一走近，幾名近衛(wèi)蜂便勾上他的肩膀，顯然關系很好的模樣。

    應該說，蜂巢里每個青年近衛(wèi)蜂都覺得自己和貪華是能交心的好朋友。

    貪華手指隨意地搭在劍柄上，任由他們勾肩搭背，“你們喊我過來不止是為了打招呼吧？”

    幾名近衛(wèi)蜂對視一眼，其中身形最為高大的近衛(wèi)蜂說：“是，我們的確有些事情想問你?！?/br>
    貪華笑瞇瞇回道：“如果你們想問殿下的事，我什么都不知道哦?！?/br>
    高大近衛(wèi)蜂說：“不是這件事，我們聽說外圍探險殿下會和小怪物一組，這樣真的可以嗎？小怪物太危險了，貪華你是殿下身邊的近衛(wèi)蜂，應該提醒一下殿下啊！”

    貪華笑容不變地說：“你們都落選了吧？”

    幾個近衛(wèi)蜂臉上露出難堪神色。

    貪華接著說：“要是宣布名單時在現(xiàn)場的話，只要親自感受過殿下的氣勢，就不會有任何質(zhì)疑殿下決定的念頭……我沒有別的意思。”

    幾個近衛(wèi)蜂連忙說：“我們沒有質(zhì)疑殿下的決定！”

    高大近衛(wèi)蜂也忙忙補充道：“只是小怪物心狠手辣，萬一失控傷到殿下……”

    “我想起來了，”貪華打斷對方的話，“你之前告訴我，只要當著晴流的面叫他‘小怪物’，他就會暴起連同伴都殺……我叫了，明明只是稍微有點生氣的程度，這讓我很失望啊。”

    高大近衛(wèi)蜂正要說話，貪華卻按住他的右臂，傾身附在他耳邊輕聲問道：“你當初做了什么，讓晴流扯掉了你這條手臂？”

    “噓——別激動，我知道這件事不準對非現(xiàn)場的目擊者提起?！?/br>
    “你告訴我的話，我就不把你們質(zhì)疑殿下決定的事捅上去，你們也不想被剝奪近衛(wèi)蜂資格吧？”

    依舊是慵懶帶笑的語氣，高大近衛(wèi)蜂卻渾身生寒。

    貪華得到想要的答案，笑意盈盈地告別。

    留下幾個近衛(wèi)蜂面面相覷。

    “剛才那是貪華說的話嗎？他從來不會對大家說重話?！?/br>
    “他現(xiàn)在和晴流關系好了吧……就他那個老好人性格，和誰待久就把對方當朋友。”

    “貪華為什么要問那件事？”

    ……

    貪華找到晴流房間，叩門。

    門開，晴流見到貪華一愣，旋即有些驚喜道：“你這是在拜訪我嗎？朋友間的串門？”

    貪華不置可否道：“你想怎么覺得都可以，能讓我進去坐一會兒嗎？最近總有很多近衛(wèi)蜂來找我，我在自己房間沒法休息?！?/br>
    晴流讓貪華進屋，他聽見對方的話哼了一聲，嘀咕道：“有很多近衛(wèi)蜂找你了不起嗎，竟然特意過來對我炫耀這種事！”

    “……”貪華無語，他掃視晴流房間，這也是他第一次來這里。

    房間里堆滿了各種各樣的玩偶，近乎沒有下腳的地方，晴流把他迎進屋子后，便埋進了玩偶堆大肆翻找著什么。

    貪華視線落在床上，那里有一只破舊粉兔子，他徑直走過去拿起兔子，“喂，晴流?！?/br>
    晴流聽見聲音，鉆出玩偶堆。

    他回頭便看見貪華一手持兔子身子，另一手持兔腦袋。

    “刺啦——”粉兔子頭身分離。

    晴流瞳孔驟縮，他在貪華隱隱驚喜的眼神下沖向?qū)Ψ?，奪過兔子，趴在地上挖出床底的針線箱。

    貪華看向那個針線箱呆若木雞。

    晴流坐在床上熟練地穿針引線，縫好兔子，極其無語地看向貪華。

    貪華回過神，他再度搶過兔子，舉到晴流眼前，動作兇狠地拔掉剛縫好的兔子腦袋。

    晴流一把奪回兔子，破口大罵道：“貪華你有病啊，你這么無聊怎么不去蜂王宮巡邏？一天到晚就知道偷懶，殿下和長老真應該管管你這頭懶蜂！”

    貪華略懵地問：“你不生氣嗎？不想扯掉我的腦袋嗎？”

    重新縫好兔子的晴流翻了個白眼，“不要在這里耽誤我做正事。”

    “……”貪華懶洋洋地坐在地上，手指摳動其他玩偶的眼珠子，“這幾個玩偶哪里弄來的，做工好粗糙，丑成這樣扔垃圾桶里都沒人撿吧。”

    晴流很想一拳砸爛貪華，他氣呼呼道：“除了被你扯腦袋的兔子，這些玩偶都是我自己做的?！?/br>
    貪華訝然：“全部都是你自己做的？”

    晴流懶得理對方，他從玩偶堆里抱出一只等人高的黑猩猩。

    貪華問：“你做這么多玩偶干什么？”

    晴流在床上輕手輕腳地放好黑猩猩，他滿不在乎地說：“我沒有朋友，也沒有可以交談的對象，我就自己做了一點。”

    “你不要看它們不會說話，它們都很溫柔，不管有什么難過的事還是秘密都可以告訴它們，它們永遠不會用奇怪的眼神看你?！?/br>
    “它們是我的朋友，”晴流看向貪華，“你也是我的朋友。我不知道你剛才為什么要突然傷害它，我不介意，朋友之間就是要互相包容一點?！?/br>
    “不過可以請你不要再傷害它們了嗎？”

    “抱歉。”貪華停下?lián)竿媾佳壑樽拥男袨?，“我剛才那么做只是想死……?/br>
    話至一半，貪華忽地一聲悶哼，他抬手捂住耳后，神情痛苦。

    晴流見貪華臉色蒼白，額頭留下豆大的汗珠，他要上前察看情況，卻被貪華抬手阻攔。

    “……我沒事，別靠近我?！?/br>
    有頃，貪華侍衛(wèi)服全部被冷汗浸透，他抬起頭時，已笑容如常。

    “你應該聽說過我以前的經(jīng)歷，是當初留下的一些后遺癥，發(fā)作的時候會有些難看，我不想讓其他人知道……晴流，可以幫我保密這件事嗎？”

    晴流遲疑了一下，“殿下和長老知道嗎？”

    “當然，”不知道，貪華說：“我只是不想讓更多的人知道，我們是朋友吧，晴流你就當完全沒看見這件事行嗎？”

    晴流聽見云妄和憐綺知道，便毫不懷疑地答應了貪華的請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