嬌養(yǎng)禍水 第11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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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雞鳴,鄭班頭往觀里請了六個道士并陰陽先生來批書念經(jīng),席泠與何家小廝各處報喪,在外采買酒品菜蔬,迎送吊唁親友。簫娘便同晴芳與陶家兩個婆子灶上燒洗rou蔬,治席款待鄰舍。 晨起便有儒學(xué)里的幾位訓(xùn)導(dǎo)囑托前來,放下紙蠟沉香等帛禮,靈前燒了紙,常訓(xùn)導(dǎo)便與席泠安慰幾句,“碎云請節(jié)哀,如今且把儒學(xué)里的事情放下,治喪要緊?!?/br> 席泠免不得過問起中秋祭祀之事,“再個把月便是中秋祭祀,還請常訓(xùn)導(dǎo)多費心?!?/br> “好說好說,你只管忙你的?!?/br> 幾人在靈前閑敘幾句,便有簫娘一身素縞來請,“請幾位先生入席,用過早飯再去?!?/br> 席泠陪同入席,用罷酒飯,送人出巷子,又引來儒學(xué)里一班生員吊唁,院內(nèi)與席泠行拜大禮。簫娘遠(yuǎn)遠(yuǎn)瞧見,這般秀才家境優(yōu)渥,皆帶了不少帛禮,又有幾匹絹緞,心內(nèi)很是高興,待人格外熱絡(luò)些。 忙至午晌,何盞衙內(nèi)歸家,趕來幫忙,陸續(xù)送罷朋友,日影西垂,院內(nèi)只余些稍近的親友,眾人圍坐院內(nèi),吃茶款敘。 這墻焚煙裊裊,道士唱經(jīng)歇罷,那墻斜陽長立,落花漂泊。綠蟾在自家后花園內(nèi)與丫頭嬉戲等候半日,始見晴芳后門進(jìn)來,攜袖揩著汗走到跟前秉,“一干三門五道的朋友都走得差不多了,眼下就是幾位遠(yuǎn)房的姑姨姊妹還在,姑娘倘或要去,這時節(jié)正便宜呢?!?/br> 綠蟾使丫頭收了游戲玩意兒,與晴芳往屋里回去,“他們家素日不見幾位親朋上門,席摸白去了,人倒都跑了出來。” “往常都怕這席摸白借故打秋風(fēng),都遠(yuǎn)著呢,如今他死了,泠官人又入了仕,自然要來走動的。況且泠官人從前讀書,又不少同窗,雖不大來往,這種事,總要上門。又有儒學(xué)里的同僚,底下那些生員,還有許多沒來呢,一連幾日有得忙,只是累了簫娘。” “那你領(lǐng)著兩個婆子,多去幫襯,鄰里鄰居的,此時不幫又待何時呢?” 綠蟾換上素服,往她父親陶知行屋里請命。恰逢屋里有客,正是辛玉臺的未婚夫家仇九晉,陶知行拈著三寸須與丫鬟笑,“請姑娘進(jìn)來,不妨事,往后是一家子親戚,見見亦無妨?!?/br> 不一時,綠蟾進(jìn)來,與仇九晉福身行禮,到她父親跟前請示,“隔壁席老爺沒了,他家媳婦與女兒常來往,女兒想趁此刻那里客散,前去吊唁,特來請過父親。” 陶知行拈須頷首,“去么,左鄰右舍,你既與他家媳婦做了伴,該去的,只是多使連個丫頭跟著,片刻回來就是。叫家下人備些帛禮,也替我去憑吊一番,是個禮數(shù)?!?/br> 綠蟾去后,陶知行向仇九晉請茶,把先前的話再提起,“世侄只管放心,你既與侄女定了親,就是一家人?;厝ジ嬖V你父親,他老人家要送往順天府的東西,只管交給我辦,什么稀罕物,我叫商隊各地里務(wù)必尋來?!?/br> 原來是明年皇帝壽誕,仇家想著恭送一樣物件,不要名貴,只要稀罕,便托陶知行的商隊商船各地尋訪。 見陶知行應(yīng)承,仇九晉呷茶謝過,閑談問起隔壁,“世伯與小姐說的那席家,可是上元縣儒學(xué)教諭席泠家?” “正是他。世侄在上元縣衙門里任縣丞,想來認(rèn)得他。他父親是個賭鬼混賬,昨夜吃醉酒掉進(jìn)后門外溪里淹死了。我與他家雖無往來,到底鄰居,不好虧了這點禮數(shù)?!?/br> 仇九晉擱下青釉哥窯茶盅,抿唇頷首,“是這個理。想我與這席泠也算同僚,晨起在衙門里聽見何主簿提了一句,過兩日也該備禮去吊唁才是?!?/br> 余暉淺照著他漫不經(jīng)心的臉,崎嶇的輪廓,好似命運坎坷的伏線。席慕白的死,就此把天南地北、或是近在咫尺的命運牽連在一起。 白幡如浮玉,被風(fēng)輕輕掠起,綠蟾像個絕色的迷,步入綠蔭斑斕的席家小院。此時客已散,簫娘正擺飯請何盞與席泠院中同吃,抬眼見她帶著丫頭進(jìn)來,忙迎過去,礙于她的閨中小姐,院中有男客,只請她西廂入座。 那一番驚鴻踅入門內(nèi),卻把何盞的眼也望得直了,如在夢中,遲遲不醒。席泠吭吭咳了兩聲,他方神魂歸體,捧著碗訕笑,“我見過她?!?/br> 席泠不欲搭腔,他卻躍躍停不下來,“在正街大門前,去年的事情。那時候她出門走動,趕巧我也外出,遠(yuǎn)遠(yuǎn)瞧見她上了軟轎,沒瞧清什么模樣。原來生得這樣……” 他把臉埋在碗口,偷么往窗戶里窺看,只瞧見宮髻如云,淡淡珠翠,別的就什么也看不見了。 倒是綠蟾夠著眼,能瞧見他半張雋秀的臉,如瓊月初照。她拉著簫娘,偷偷遞眼,“坐著那兩個,就是你們家泠官人與隔壁何家的何小官人?” “是呢。何小官人來幫忙應(yīng)酬泠哥兒公門里的客?!焙嵞锇醽韮筛L條凳,請她與兩個丫頭并晴芳坐,不肯歇,又安放桌兒,“既來了我們家,好歹吃了飯再走,我親自燒的,干凈的?!?/br> 這般說下,簫娘與晴芳往外頭拿飯,給何盞悄聲喊住,“伯娘,她要在這里吃飯?” “喲,你這什么話,未必只許你吃,不許她吃?”簫娘暗暗打趣,見他臉上微紅,索性坐下來調(diào)侃,“怎的,你瞧見人生得美貌,眼睛也不知往哪里放了?你放心,她在里頭,你在外頭,只要你那雙眼睛不亂瞟,就不壞規(guī)矩。” 說得何盞訕訕愧笑,席泠便睇簫娘一眼,“進(jìn)去陪客吧,與她們一道把飯吃了,夜里還要守靈。” 簫娘陡地拉下臉,臨行又回眸挑何盞,“我們泠哥兒,要有小官人一半活潑,倒好了。偏他就跟個黃土埋半截的老先生似的,一句玩笑說不得?!?/br> 何盞轟然一笑,席泠則不以為意。簫娘只恨他是塊硬石頭,翻了個白眼,回身進(jìn)門。 第18章 隔墻東 (八) 屋里擺飯姑娘們用,綠蟾卻不大吃,只在窗底窺春笑伴著云窗繞夢,笛韻悠揚。 內(nèi)外四只眼如何游蕩,簫娘皆瞧在心內(nèi),暗中算計一番。夜間守靈時,便對席泠倡議: “我瞧這何小官人有些意思,倘或何家有意,少不得我費費唇舌,去成就了這門親,自然少不了我的謝媒錢?!?/br> 不想席泠當(dāng)頭一盆冷水朝她潑下來,“何盞之父何齊,在官場浸yin多年,如今雖有些明哲保身的處事之風(fēng),可骨子里仍舊清高,他瞧不上陶知行這等商賈人家?!?/br> 簫娘靈前跪了片刻,便有些膝蓋疼,索性骨頭一軟,一屁股坐在蒲團(tuán)上,“怪道了,這兩家人鄰居多年,家中又正有適婚男女,卻不往來,原來是這么個干系。” “也不單單因此,陶知行寵愛女兒,舍不得她外嫁,要招贅女婿。凡是有身份的門第,又如何甘愿入贅為婿?低門,他又瞧不上。否則這樣富庶的人家,如何會不尷不尬地把小姐的婚事耽擱下來?” 略想想,簫娘便也想得通了,卻不以為意地撇撇嘴,“要我說,哪家都好,一位富商,一位官家,若來說我,我還巴不得呢??上В瑑杉叶记撇簧衔疫@樣的。” 白燭微顫,院內(nèi)悄寂,只有蛙聲驚幽夢。席泠端端正正地跪著,睞目瞥她一眼,“你從前,想嫁哪樣的男人?” “從前?”簫娘嗤嗤障袂,笑得眼波玉碎,“別管他從前還是如今,我都是一心只想嫁當(dāng)官的,憑他是年輕相公也好,鶴發(fā)年老也罷,噯,哪怕他缺胳膊少腿呢,只要是當(dāng)官的,我都愿意!” 席泠頗感無奈,笑意里卻含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縱容,“你倒十年如一日的不改癡心。當(dāng)官的到底哪里好呢?” “當(dāng)官的還不好呀?”簫娘不可思議地眨巴著眼,“噢,當(dāng)官的不好,難不成給人做丫頭好?我告訴你呀,你沒給人做過下人使喚,不曉得那滋味。抬手就打張口就罵,支使你就像支使條狗,趕上主子發(fā)善心,賞塊果子你吃,你還得千恩萬謝的,叼著往門外去。我是人呀,憑什么跟條狗似的圍著主子打轉(zhuǎn)?憑什么?難道就為我沒爹沒媽,天生的賤命?” 說到此節(jié),她極為不屑地哼了一笑。夜風(fēng)潛襲,像匯攏了濃郁的怨霧,撥不開,吹不散。但她在迷霧里,以薄弱之軀不斷摸索和掙扎。 兩日客未絕,生員來往祭奠無數(shù),一并連江寧縣儒學(xué)里亦有訓(xùn)導(dǎo)囑托并秀才等人來吊唁。 這日用罷午飯,送了一堆客,巧有兩位生員前來,說是夫子廟府學(xué)里的學(xué)生,因敬仰席泠才學(xué),特來拜會。 簫娘觀二人皆穿上好的浮光錦圓領(lǐng)袍,帶著網(wǎng)巾,瞧面目大約未及弱冠,料定非富即貴,便有心奉承。 這廂將二人引入屋內(nèi)燒紙,又請入棚內(nèi)看茶款待,欲擺用飯,卻見其中穿蜜合色圓領(lǐng)袍的四顧一圈,把眉輕攢,擺著扇柄,“我們不吃茶,坐坐就走?!?/br> 簫娘會其嫌棄之意,不好強(qiáng)求,訕訕退到一邊,招呼其他鄰舍。趕上席泠送客歸家,那兩位年輕相公拔座作揖,自報姓名,“學(xué)生虞敏之,拜見先生?!?/br> 這幾日認(rèn)得的不認(rèn)得的,許多生員來憑吊,席泠不過淡淡還禮,就要去忙。 不想那叫虞敏之的年輕后生展避將其攔住,“我們特來拜見先生,先生怎的就要走呢?噢,學(xué)生虞敏之,是烏衣巷內(nèi)定安候之孫?!?/br> 席泠眉心暗結(jié),將他打量一番,心內(nèi)絲毫不動容,仍舊冷面不改,“家中忙碌,二位請隨意用茶?!?/br> 這虞敏之祖父是世襲的定安候,原在順天府任禮部尚書,如今卸任,留幾個兒子在京師任職,獨自攜夫人孫女孫子歸鄉(xiāng)養(yǎng)老。虞敏之被人奉承慣了的,心道憑他什么才高八斗的學(xué)士,也得來巴結(jié)他。 孰料席泠并不熱絡(luò),虞敏之吃了暗癟,心有不服,把一副笑臉轉(zhuǎn)得稍冷,“敢問先生幾時忙完?我們略等一等就是?!?/br> 席泠反剪了胳膊,朝滿院親朋脧一眼,“不好說,二位請先回去。若有要事,等家父喪儀置辦完再來?!?/br> “席教諭真是好大的架子?!庇菝糁嫔蠠o光,拽著朋友離了席家,負(fù)氣而去,暫且不題。 單表席泠婉辭了這兩世家子弟,全然不理會,仍忙于招呼親朋。到黃昏客散,門外溪動風(fēng)響,天未暗,玉稍斜,簫娘坐在長條凳上,低著粉頸搓她的手。 席泠走去一看,見因洗碗的緣故,她的幾個指端泡得起皺,又長染油腥,有些褪皮。他背倚杏樹,嗓子有些沙沙的,“再cao勞兩日,埋了他就消停了?!?/br> 香粉遞擅,吹干了簫娘面上的細(xì)汗,她惡狠狠扭頭把席慕白的棺材剜一眼,“都怨那挨千刀的,死了還要勞累我?!闭f著,她把兩手在他肚子前甩一甩,“你瞧瞧,我好端端的這雙手,就跟扒了層皮似的。” 樹葉如浪,簌簌地招搖在席泠頭頂,他仍穿玉白的直裰,臉上卻有從來沒有過的淺淺和煦,“辛苦你,給你打了個金芙蓉分心,還擱在鋪子里,等辦完這樁事,取來給你?!?/br> 果然如他所料,簫娘一霎笑了,水波一樣的眼抬起來,“真的?純金的?” “純的?!彼πΓ嵴松?。 “這才不枉我辛苦一場嚜?!焙嵞锿衩牡亓鬓D(zhuǎn)眼波,倏地拍他抱起的胳膊一下,“噯,白天那兩個富貴相公,是哪家的?” “哪兩個?” “就是穿得十分貴氣那兩位,我眼力不錯的,必定是哪個權(quán)貴人家的公子。他們來尋你做什么?” 席泠生怕她曉得人是侯門公子,起什么歪念頭,只淡淡搖首,“我也不認(rèn)得,這幾日來往的生員這樣多,不過都是本著師生之宜來祭奠祭奠,哪里我個個都認(rèn)得呢?” 正說話,倏聞墻外有聲,“爺,席家正門就開在這里了?!?/br> 想來又是憑吊之客,簫娘捉裙起來,“你去招呼,我瀹茶去?!?/br> 席泠朝院門遠(yuǎn)望去,須臾,果然見有人進(jìn)來,金線繡云紋的一雙皂靴,月魄連枝紋的道袍,戴著半額網(wǎng)巾,露著一雙極和善的眼,正是縣丞仇九晉。 兩人交集無多,衙門集議席泠與他打過幾回照面,算他的上峰長官,還是簫娘從前的少東家。 二人相互拜禮,席泠引他屋內(nèi)燒了紙,棚內(nèi)相請入座。仇九晉打著拱手客套,“衙內(nèi)有事耽誤,吊遲吊遲,請恕罪?!?/br> “豈敢豈敢,承蒙大人不嫌來吊?!?/br> 仇九晉見其有禮間,又不奉承,心有兩分欣賞之意,“原來席教諭家住此地,可巧,正與我一門親戚相鄰。聽說何主簿也是左鄰?可見世間緣分,難說得清。” 哪里想,竟還有更奇妙的緣分。二人閑敘兩句,抬眼間,黃昏殘陽照著正屋里,一婦人捉裙端茶出來,披麻戴孝,渾身素縞,臉不勻粉,朱唇天成,眉宇中,自染一額幽怨。 仇九晉的眼便遲遲搦轉(zhuǎn)不開,仿佛被一根三尺長釘,釘回了從前。 從前,好像也沒什么特別,無非是驚鴻照影間,少年少女的綿綿軟語,脈脈青絲,編織成個春夢,他陷在里頭,久久不愿醒。 而情深難遣的目光彼端,簫娘匆匆把驚駭收斂,在綿綿的余恨里,喬莊成一位局外人。 她提起唇角,像與一位再普通不過的舊交重逢,蹁姿到前,擱下茶福了個身,“想不到來的是仇大官人,這算起來,有三年未見吧?大官人真是愈發(fā)儀表堂堂!” 她朝席泠挨近兩步,掣掣他的袖口,“泠哥兒,這位就是我早年的東家,仇家的大官人。” 席泠復(fù)作了揖,仇九晉沒空理會,一雙眼陷在簫娘的眉宇間,一分一寸也拔不出來。直到很久,他難以置信地笑了笑,眼窩里淤著無盡的心酸,“我找了你大半年,原來你在這里?” 一句話就將前塵輕掀,黃昏葉落門掩,仇九晉背后是脈脈的余暉,嵌得他似一座閎茂仙宮。席泠甚至覺得,他目中的酸楚已蔓延到自己這破敗的樓宇,漏風(fēng)墜雨,把他的腐木侵蝕。 他有禮識趣地退了兩步,走進(jìn)屋內(nèi),“二位既是舊相識,且請款敘。” 背后,天云黯淡,弦月皎皎,四野寂然。 仇九晉望了簫娘許久,才敢肯定是她。她瘦了些,也高了些,臉頰不似當(dāng)年嫩嘟嘟的,卻仍然有當(dāng)年桃紅杏艷的痕跡。 第19章 隔墻東 (九) 正屋的紗窗上亮起一圈昏昏的光,倏明倏熄,恍若人散又人聚,悲喜剎那交集。 仇九晉立在院中,發(fā)了許久怔,倏地一笑,簡直像哭,攢了三年的哀愁一霎由他眼里傾瀉出來,“你怎么在這里、你怎的不回家?!” 簫娘別開眼,顯得冷刻無情,“這不就是我家嘛?” “你知不知道,為了尋你,我險些把應(yīng)天府翻了個遍!”他半悲半喜,想起尋找她的那些日日夜夜,只覺肺腑里滿闐著舊時的離腸千轉(zhuǎn),又有眼前失而復(fù)得的歡喜萬重。 于是百轉(zhuǎn)千回,糾葛成淚,從他浩瀚的眼里流出來,沉默地向簫娘淹去。 可她只是冷睇他一眼,靜斂的淡淡恨意有些收不住,也由眼里潑出來,幾如頭頂越來越黯的天,潑下來一片涼月,“你不該來問我,該去問問你老娘。” 他眨眨眼,似懂非懂,仍然沉浸在重逢的悲歡里,對她的恨意豪不察覺,“我問過,母親說你與家中一個小廝私逃出府,官府衙門報了案,仍舊找不見。我自外游歷回來,聽見這個事,不肯信,一直在找你,遍尋無果,我都要以為、以為你……” 后面的話席泠沒聽清,只隔著窗縫看見簫娘跺腳而起,把桌兒狠狠一拍,“放你娘的屁!我與小廝跑了……這種瞎話你那高門闊戶的老娘也編排得出來?我勸你,回去問清楚你老娘,再來與我扯舊賬!” 再往后,他們幾番拉扯無果,仇九晉垂頭而去。院里獨剩了簫娘,與一片慘淡的月光。她的背立在杏樹的濃蔭里,開始細(xì)微的顫抖。 席泠曉得,她一定是哭了,她喜歡背著人哭,只在人前展示她市儈庸俗的嘴臉。因此他沒出去,吹滅了燈,倒在鋪上,靜聽四野洶涌的蛙鳴,好像也糅雜著一縷她的啜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