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死后死對頭向我求親了 第22節(jié)
他眉眼跳脫,言語間肆意灑脫,有著西洲城最頂尖世家才能養(yǎng)出來的底氣。 還有天真。 慕家慕蘅來,是個天生的自來熟。都說鶴月君交游甚廣,可是在謝歸慈自己看來,他哪里比得過這位慕家的三公子人緣好。 ——天下間沒有慕蘅來相處不來的人。 謝歸慈頭疼地揉了揉眉心:“你先把這身打扮換掉?!?/br> 北荒之地,因為紅色的染料難得,所以會穿紅衣、穿得起紅衣的人極少。慕蘅來這么一身紅衣,可不就是個明晃晃的靶子。 慕蘅來眨眨眼睛,順從地點頭:“我早就想把這身衣服換掉了?!?/br> 一柱香后,慕蘅來穿一身降紫色滾著銀線邊的圓領(lǐng)錦袍從屏風(fēng)后走了出來。他許久沒有穿過男裝,就連先前在秘境內(nèi)的時候也是穿的綾羅裙,不為別的,就是女修的裙裳更加華美精致,色彩也更加艷麗,更符合慕蘅來的喜好。 不自在地扯了扯袖子,又摸了摸束頭發(fā)的玉冠,慕蘅來拉過謝歸慈,毫不見外,就開始“叭叭叭”地說起來:“我們得趕緊離開天鏡城,不然沈懷之那個神經(jīng)病的人很快就會追上來,我們就跑不掉了。他手下養(yǎng)了一批宗師境的死士,實力可以比肩大宗師,如果我們被這群死士發(fā)現(xiàn)圍攻,后果不堪設(shè)想。” “我本來想自己找機(jī)會逃跑的,但是沈懷之用卑鄙無恥下流的手段封住了我的修為,害得我別說回中原,能活著走出北荒都不可能!我實在沒辦法了才向江十求救的!你知道沈懷之是誰吧,就是天鏡城的城主?!?/br> 他語速飛快,不帶停頓地說了一籮筐話,又沒有很清晰的條理,幾乎是想到哪里說到哪里,縱使是謝歸慈,也都用了還一會才勉強(qiáng)理清楚其中的條縷。 謝歸慈給他倒了杯茶。北荒之地的茶葉自然沒有中原那么好,都是陳茶,不知道煮過幾遍,茶水顏色已經(jīng)淡了。好在慕蘅來也是少年時就離家歷練的人,對外在之物并不挑剔。何況是謝歸慈親手倒的茶,對著這么一張昳麗絕色的臉,就算是黃連煮成的藥,慕蘅來也能面不改色喝下去。 趁著他喝茶,謝歸慈才終于找到能夠插話的機(jī)會。 “你先說一說事情具體的前因后果。” “好?!蹦睫縼砗韧瓴瑁嵢顾陌阉麖谋被拿鼐忱锍鰜砗蟮浇袢諡橹拱l(fā)生的事情說了一遍,期間穿插對沈懷之卑鄙、無恥、狡詐的控訴十?dāng)?shù)遍。 他在秘境里被困了好幾年,終于碰到了秘境入口打開的日子,結(jié)果剛一出來,就遇上了北荒數(shù)十年難得一見的沙雪。 ——北荒最惡劣的天氣之一,酷烈嚴(yán)寒,是中原來的慕蘅來根本想象不到的。冷得滴水成冰,定火咒、恒春咒等等用來保溫的咒法根本施展不開。許多修士直接被活生生埋在厚厚的沙雪下,倘若半柱香沒有挖出來,就會因為嚴(yán)寒和無法呼吸的雙重因素迅速成為一具凍僵的尸體。 慕蘅來命大,沒死成,但丟了儲物袋,流落到天鏡城的時候根本拿不出幾千靈石的進(jìn)城費。他當(dāng)時動了心思硬闖,結(jié)果太高估自己的實力,被一群宗師團(tuán)團(tuán)圍住,捆成了個大粽子丟到天鏡城城主面前。 他稀里糊涂和天鏡城的城主說了幾句話,城主就說可以不計較他擅闖的過失,但是想要在城里待下去,那進(jìn)城的六千靈石一塊都不能少。慕蘅來當(dāng)時身無分文,拿不出這六千靈石,也不知怎么想的,再加上沈懷之一哄,中原來的慕家三公子稀里糊涂就把自己抵給了沈懷之。 慕蘅來天真的以為不過是給沈懷之做做苦力,就能在北荒蠻荒之地得到不輸中原家中的待遇,委實是筆劃算的交易。直到有人給他試成親的衣裳,而且不知道什么時候開始,他就無法動用靈力,意識到修為被封之后,慕蘅來也終于后知后覺意識到自己陷入了怎么一個可怕的境地。 但這個時候已經(jīng)不是慕蘅來能夠反抗得了的。他被壓著按照中原的風(fēng)俗拜了堂、成了親。只差最后一步、也是最重要的合籍大典時,慕蘅來絞盡腦汁才編造出來一個理由,非要沈懷之去他中原的家中提親,得到家中應(yīng)允后才肯心甘情愿。 “我知道他只想拖著我,拖到我認(rèn)命,根本不會真正派人去中原?!蹦睫縼頁P了揚下頜,“我才沒有那么蠢。我也沒有告訴他我出身西洲慕氏,隨便編了一個身份,到時候等我回到中原,他就算想找我也沒可能啦!” “趁著他騙我,以為我會暫時忍耐的時候,剛好我能感受到你的位置,就跑了出來?!?/br> 慕蘅來說完長長一段話,口干舌燥,也不嫌棄茶水寡淡,又灌了兩盅冷茶。 “他應(yīng)該還沒有發(fā)現(xiàn)我已經(jīng)跑了,我們趕快離開天鏡城回中原吧。萬一被他抓回去真的成親,我一定會死的很慘!” “為什么?”謝歸慈不太理解他做出這個判斷的來源。 “因為我和他見面的時候穿的是女修的衣服,他一直以為我是個女子,所以才會娶我。要是被他發(fā)現(xiàn)我根本不是嬌滴滴的小姑娘,他肯定會惱羞成怒殺了我?!?/br> 慕蘅來捂住了眼睛。 謝歸慈欲言又止,暫時沒有告訴他,修士看人可以用神識分辨男女,以沈懷之謹(jǐn)慎的性格,估計早把慕蘅來的底摸得七七八八。 “反正先別管這些了,我們先跑吧?!蹦睫縼碜プ≈x歸慈的手腕。 謝歸慈默默地把手抽回來,另一只藏在衣袖下的手握緊了匕首。 他冷靜地開口:“可能走不了?!?/br> 話音落下,房間的大門就被撞開,力道之大,連帶著屋頂上的燈都搖搖欲墜。 一群宗師境的死士魚貫而入,將他們團(tuán)團(tuán)圍住,而在盡頭,燭影飄搖,沈懷之披著雪白的狐皮大氅,下半張臉埋在毛領(lǐng)里,聲音仿佛含著笑,但是一聽就令人頭皮發(fā)麻,有種不寒而栗的森寒感。 “夫人想去哪里啊?” 慕蘅來緩緩地、緩緩地沉下身子,試圖把自己藏在桌子底下。 謝歸慈看他一眼。 兩人四目相對,面面相覷。 “…………” 見慕蘅來開始裝鵪鶉,沈懷之輕笑一聲,這才正眼看向謝歸慈,天鏡城內(nèi)多出個絕世美人,他自然有所耳聞,他也向來欣賞美人,可是那是建立在“美人”識相的基礎(chǔ)上。 —— “閣下是準(zhǔn)備帶著我的夫人私奔嗎?” 謝歸慈還沒有反應(yīng),慕蘅來已經(jīng)跳了起來,他極力撇清:“你可別冤枉我,這是江燈年的道侶,要是被江燈年知道我敢挖他的墻角,他會打死我的!” “鶴月君的道侶?”沈懷之口吻不明,挑了挑眉梢,“那就都是自家人,方才我這些不懂事的手下多有冒犯,還請閣下諒解?!?/br> “自家人?”謝歸慈臉色古怪。 “內(nèi)子和鶴月君是至交好友,那我與閣下也算得上妯娌,自然是自家人?!鄙驊阎畾舛ㄉ耖e地說。 “…………” 謝歸慈閉了閉眼睛。他上輩子是不是罪大惡極,否則為什么要攤上慕蘅來這么個倒霉玩意兒。 作者有話要說: 慕三(無辜):不關(guān)我事。 【我的小可愛在哪里?(探頭探腦jpg)】 第27章 隔云端06 沈懷之口里的“自家人”可不代表沈城主會掏心掏肺地對你。中原有句古話怎么說來的——??幼约胰?nbsp;。 以謝歸慈和這位城主打過的少數(shù)幾次交道來看, 沈城主就是這么一個不懷好意、不安好心的東西。 沉默的氣氛在房間內(nèi)尷尬地彌漫開。 慕蘅來悄悄扯了扯謝歸慈的衣袖在他掌心寫字:逃得掉嗎? 字寫得又快又急,筆鋒勾連起幾分潦草,泄露他煩躁焦急的心緒。靈力被封對一個修士來說, 就好比一個正常人突然失去眼睛,陷入一片茫然的無邊黑暗中。即使慕蘅來是一貫沒心沒肺的的性子,也還是難免會有點恐慌。 特別又是在這樣的情況下。 謝歸慈不動聲色掃過四周, 二十六個宗師,四個大宗師, 外加一個沈懷之, 滿滿當(dāng)當(dāng)?shù)卣玖艘晃葑印H绱嗣懿煌革L(fēng)的包圍,恐怕中原仙門對付魔界十二門的大魔頭,都沒有這樣聲勢浩大的陣仗。 如果只有他一個人, 還能姑且一試, 但是帶著個修為被封的慕蘅來……謝歸慈心底盤算了下, 起碼要加兩個薛照微才有八分把握全身而退。 因此他果斷搖搖頭。 走不了。 慕蘅來眼里的期待瞬間黯淡下去,他嘆了口氣, 緩緩地舉起手,朝沈懷之說:“我只是出來玩而已, 你帶那么多人干什么?” 沈懷之勾了勾嘴角, “玩夠了嗎?” 慕蘅來心不甘情不愿地點點頭。 “那就回家吧?!鄙驊阎呱锨埃瑢⑷藬n在懷中, 慕蘅來瑟縮了一下, 還是沒有推開他。 將人嚴(yán)嚴(yán)實實摟在懷中,沈懷之才有了一點真實感,這才慢慢看向謝歸慈, 目光比最初要和煦許多, 但那只是浮在表面上的。 警惕與懷疑從不會在三言兩語間打消。 于是謝歸慈就被沈城主以“貴客”的名義請回了城主府。城主府不知用了什么特別辦法, 溫暖如春。這一晚上,謝歸慈都沒有再見到慕蘅來,他確認(rèn)了一下慕蘅來還活著,便沒有再擔(dān)心——至于其他那些事情,慕蘅來當(dāng)真不想的話,沈懷之也逼不了他。即使修為被封,但作為西洲慕氏嫡系的三公子,保命的底牌還是有的。 吃點苦頭也好。 謝歸慈想。 第二日的下午,謝歸慈才見到沈懷之。這位沈城主今日心情不錯,倒是有點像剛剛新婚時春風(fēng)得意的樣子了——如果忽略他頸側(cè)被人抓出來的三道血痕。 沈懷之半瞇起眼打量這位安之若素的“鶴月君道侶”,確實是個頂頂漂亮的絕世美人,就連北荒的冰雪都要為這世所罕見、受天道眷顧的美貌軟了心腸,不在他身上留下風(fēng)刀霜劍的痕跡。 “昨夜蘅來私自逃家,天鏡城雖然是我治下,但城中人也是魚龍混雜。我一時心急不慎打擾了閣下,還請閣下多多諒解。” 沈懷之說的這番話既漂亮又誠懇,但是謝歸慈知道,如果他敢說自己不諒解,那么恐怕下一刻他就要到黃泉底下去后悔自己為什么不諒解他了。 謝歸慈沒有接他的話,避而不答,只是輕輕地開口詢問:“看來你一早就知道他并非女子?” 沈懷之“哈哈”大笑,似乎是覺得謝歸慈這問題頗有意思:“蘅來他便是穿上女修的衣服,也不像個嬌滴滴的姑娘啊。我的眼力還沒有差到如此地步,閣下實在是說笑了。” 謝歸慈便也笑了一下,沒再多說。果然慕蘅來那點小把戲在沈懷之面前壓根不夠看,不過這也意味著事情更加麻煩了,看沈懷之這樣子,不像是區(qū)區(qū)“見色起意”。 他暗自思忖著,沈懷之狀似無意地開口詢問:“蘅來說閣下是鶴月君的道侶,這我是知道的。說起來我與鶴月君也曾有過幾分故交,聽他提過有一所鐘之人,只不過……謝公子的性情倒是和鶴月君描述的不太一樣?!?/br> 謝歸慈心道,我怎么不知道我還和你提起過我是個什么樣的人。沈懷之這人糊弄起旁人來可都是一套一套的。他面色滴水不漏:“那他是怎么說我的?” “姿容絕世,修為高強(qiáng),性情也是一等一的好?!?/br> 沈懷之沉吟片刻,緩緩道。 謝歸慈更肯定沈懷之在胡編亂造了,“謝歸慈”對外的人設(shè)是修為淺薄,僅僅有一張臉看得過去的花瓶,“鶴月君”怎么可能說他修為高強(qiáng)? “我倒從不知他是這樣看我的。”謝歸慈淡淡道,“或許他說的是旁人,只不過沈城主會錯意了。” “謝公子既然這樣說,那或許是我記錯了?!鄙驊阎娌桓纳安贿^我聽聞鶴月君已經(jīng)死了,而謝公子也另覓良緣,將要與藏雪君喜結(jié)連理?!?/br> 圖窮匕見。 沈懷之的言辭終于露出來了他今日真實意圖的冰山一角。 “原來沈城主在北荒之地,竟然也對中原發(fā)生的事情了如指掌?!敝x歸慈唇邊露出個笑容來,無論沈懷之說什么,他都舉重若輕,從容在握。 沈懷之倒是有些相信他和江燈年關(guān)系匪淺了,這性情不能說一模一樣,起碼也像了個八分。 沈懷之:“蘅來出身中原,我意欲上門提親,順便聽到了這么一樁事。說起來還要怪藏雪君的聲名太盛啊,一舉一動都有天下人關(guān)心?!?/br> 到了他口里,竟然好像全盤都成了薛照微的錯。 “對了,不知謝公子是否和藏雪君事先商議過,否則怎么如此心有靈犀,藏雪君前腳剛離開,謝公子后腳就成了我的貴客?” 薛照微來了北荒?他來北荒做什么?謝歸慈不動聲色地蹙了蹙眉頭,這對他來說完全是個意外的消息,但是這種情緒不能在沈懷之面前泄露出來。 “藏雪君也來拜訪過沈城主?不知是何時的事情?” “不過昨日的事情?!鄙驊阎⑽⒁恍Γ澳菚r尚未想起謝公子和藏雪君之間的關(guān)系,一時疏忽忘了告知。不過我猜藏雪君應(yīng)當(dāng)是知曉的——昨日謝公子抵給我換作三萬金的那枚鳳凰骨戒指,呈上來時恰逢藏雪君在場。” “那枚戒指如今還在你手里嗎?”謝歸慈問。 “被藏雪君帶走了。”沈懷之撫掌笑起來,“謝公子你說這是不是緣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