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薄荷癮 第108節(jié)

    喬稚晚不是沒有“自以為是”地想過,也許他讀古典音樂系,是因為她呢,但品酒會那晚,旁人如此調(diào)侃,他只解釋說是專業(yè)調(diào)劑罷了。

    這小孩兒以前就總是跟在她屁股后面奶聲奶氣地叫了她“jiejie”,后來長大了,他們在另一個夏天再次遇到。

    他永遠(yuǎn)像是一只自由的野鳥那么的生機(jī)勃勃,不羈隨性。

    上次他告訴她,不喜歡的事情干脆不要去做就好了。

    以前他告訴她,我們總希望別人以為我們過著非常理智的生活。

    但她現(xiàn)在卻明顯非常不由自主,這個演講她打心底里是不想來的,她還是來了,北京分樂團(tuán)這邊的事情她打心底是不想去料理的,但rachel全權(quán)交給她后,她還是答應(yīng)了下來。

    放在四年前,她還有得選,還能趁著年輕叛逆一回,拋下一切獨自前往北京,和他一樣無所顧忌地離經(jīng)叛道。

    然而只要長大,就是要面對各種各樣的責(zé)任,要承擔(dān)一些必須承受的事情。

    所以他呢。

    也在乖乖巧巧地上學(xué),來聽學(xué)校組織的這次莫須有的講座嗎。

    喬稚晚十分好奇。

    但眼前黑壓壓一片,無數(shù)雙眼睛都在盯著她,她記得他那雙很好看的眼睛,但在這茫茫人海,完全找不到他的位置,也不知道他是否有出席——哪怕他們那天不算愉快,她還是想弄清楚這一點。

    以至于中場結(jié)束,年輕的女院長在一旁輕輕地喚了她一聲。

    喬稚晚才回過神來,面上浮現(xiàn)一貫的公式化微笑,從座位上站了起來。

    在如雷掌聲之中,她轉(zhuǎn)頭看到許頌柏在一側(cè)對她溫柔的微笑,贊許如潮水一般簇?fù)碇?/br>
    這一刻,她忽然萌生了一種索然無味的感覺。

    那種想要逃離的念頭,又一次出現(xiàn)在了她的腦海中。

    *

    懷野在學(xué)校住的第一天,睡的并不安穩(wěn)。

    早晨接了樂隊的電話,他又睡了回籠覺,再一睜眼就不知什么時候了,醒來時,半個人都快到床邊兒。

    差點掉下去。

    亂糟糟的宿舍,比以前丁滿家那個車鋪好不到哪兒去。

    懷野那年離開北京,第二年丁滿就回老家去了,聽說他爺爺去世了,店賣了錢都沒救回來,后來就再也沒回過北京。

    懷野和他也有很久沒再聯(lián)系過。

    半趴在這狹小的單人床,比排練室的那張沙發(fā)還難睡,但好在自己周圍有了點兒活人的氣息,排練室里成日就louis陪他。

    地面一張輕飄飄的紙,落在那里。

    舊雜志封面,不若他曾經(jīng)看到的那般嶄新,邊角都磨損了,看樣子在這群青春期旺盛的男孩子們手里傳過一遭。

    畫面中的女人膚白勝雪,不惹塵埃,不近煙火。

    那雙眼睛都好似離他很遠(yuǎn)。

    高高在上的。

    懷野心底輕笑,困倦地把腦袋轉(zhuǎn)到另一側(cè)。

    他趁著四下安靜,又闔目小眠了會兒,浮現(xiàn)眼前的,卻還是雜志上的畫面——和昨晚在夢中縈繞的畫面一模一樣。

    久無睡眠,他終于從床上坐起。

    視線下移,頓時察覺到了不妙,他拿起手機(jī)打給符安妮。

    “能找個人給我送兩件衣服過來嗎?”

    *

    照例走完流程后,參加了學(xué)校高層組織的午餐。

    下午喬稚晚還要去一趟參觀,尤其是她祖父捐給學(xué)校的那棟樓,學(xué)校說專門找了在校學(xué)生和專人陪同。

    雖然疲倦,但反響不錯,心底自然也是開心的,吃了些茶點,喬稚晚正滑動手機(jī)上的工作信息。

    對面?zhèn)鱽怼皣}——”的一聲輕響。

    許頌柏放下了杯子。

    “我聽說,那個音樂廠牌又邀請樂團(tuán)了?”

    許頌柏問。

    那個音樂廠牌。

    喬稚晚心下細(xì)細(xì)思索,說的就是懷野那支樂隊隸屬的唱片公司吧。

    “嗯,”她也端起茶杯,小啜,“怎么了嗎?!?/br>
    “樂團(tuán)和樂隊合作這種事,我認(rèn)為還是不太合適,我之前做音樂劇的時候總想融入一些搖滾元素,但是很難,兩種風(fēng)格相當(dāng)于兩個世界,總有無法融合的地方,”

    許頌柏說著,看對面的她一眼,“所以希望joanna你好好考慮,包括這次來學(xué)校演講,我還是之前的態(tài)度,認(rèn)為拋頭露面,對你來說并不是一件好事?!?/br>
    喬稚晚本來心情還好,此刻卻難免有點兒心浮氣躁。

    她沒表現(xiàn)在臉上,只淡淡地看著他,好脾氣地笑道:“怎么對我來說不是一件好事了?”

    “你目前還沒在國內(nèi)扎穩(wěn)腳跟,國內(nèi)媒體輿論環(huán)境不比國外好多少,少拋頭露面對你總歸有好處,”許頌柏笑笑,又小抿一口放下茶杯,半開玩笑道,“以前不是吃了不少苦頭?”

    喬稚晚以前行事張揚(yáng),那都是為了氣rachel的,要說她身敗名裂,那可真算不上,但當(dāng)年也沒少把rachel氣到,還算奏效。

    許頌柏這話說的,看似關(guān)心她勸誡她,但更像是在笑話她曾經(jīng)的幼稚。

    “我現(xiàn)在可不是你師妹了,師兄,也不用這么教訓(xùn)我吧,”喬稚晚嗔著笑一笑,卻是雙目清明,“我自己有分寸,知道你擔(dān)心我,但是今天很大一部分是為了我爸爸,我爺爺還給這個學(xué)校捐過樓,你有印象嗎。”

    許頌柏識趣,知道她多少有點大小姐的脾氣,也不多說了,只是笑笑,轉(zhuǎn)移話題道:“下午還要去?”

    喬稚晚其實剛就在想給學(xué)校打個電話,找個借口推脫了。

    但也許是方才他那些明里暗里還以“師兄”這個姿態(tài)數(shù)落她的話,她心底也來了些脾氣,當(dāng)即笑著肯認(rèn):“嗯,要去的?!?/br>
    “音樂廠牌那邊的合作?”

    “這個也不用你cao心了,我自己有想法?!?/br>
    “好?!?/br>
    許頌柏只得點頭。

    “你今天沒別的什么事嗎,”喬稚晚有點驚奇,“早上出門之前,不是說今天和老高有個會要開?”

    許頌柏看了下表:“嗯,就現(xiàn)在?!?/br>
    他起身拿起自己的外套,撤開一步向外走,又頓了頓,回頭對她說:“結(jié)束了我來接你?!?/br>
    喬稚晚這會兒心下不耐煩了,表面卻仍維持著些許淡定:“我開車了的,有什么事你和老高打電話給我就好,這是白天,我不喝酒的,不用擔(dān)心我?!?/br>
    許頌柏走后,喬稚晚又獨自靜坐片刻。

    婚禮定在立秋,如今才是春末時分,之間隔著一整個即將到來的,無比冗長的夏天。

    喬稚晚撫著自己的唇角。

    想抽煙。

    電子煙沒有帶出來,她心下煩躁,又想到他上回把她讓宋桃替自己買的煙扔掉的事,不覺更是心煩。

    茶餐廳正對著校門口,她還要拋頭露面。

    是了,他說拋頭露面不好,她現(xiàn)在當(dāng)著那群對她無比崇羨的學(xué)生們的面抽煙,要是他看到了,豈不是要說她這樣影響不好?

    喬稚晚再也管不了那么多,她起身,戴好擋光的墨鏡。

    埋了單后,從這里走了出去。

    她沒給學(xué)校的人直接打電話,看她祖父捐的樓也沒必要讓人前前后后地跟著,真讓人不適。

    決定再在校園逛一圈兒就走,進(jìn)了校門,如此沒有任何人認(rèn)識她一般游蕩在林蔭道,不知不覺就拐入了一條小道。

    來到一幢白色的,裝修頗具藝術(shù)氣息的樓前。

    喬稚晚邁上臺階往上走,迎面與誰撞了個滿懷。

    他襯衫前襟的扣子系了一半,前胸一片白皙,脖頸上那只蟄伏的野鳥蠢蠢欲動。

    她心頭打了個突,下意識后退。

    高跟鞋的鞋跟向后踩空一步,她趔趄了下,下意識地去抓他的衣服。

    這么猝不及防的,懷野這新?lián)Q的衣服的前襟紐扣,一連串兒地全被她拽開,他這上身的衣服都要被她扒下來。

    同時一個力道拽住了她的手臂。

    喬稚晚的身子順著這力氣再次向前栽,牢牢地就落入了他的懷中。

    別說什么拋頭露面了,這么一遭,旁邊的學(xué)生們老師們?nèi)伎戳诉^來,窸窸窣窣的議論聲倏然四下回蕩。

    “我去……那是懷野吧……”

    “不是說他從來不來學(xué)校的嗎,怎么今天……”

    “你不知道嗎,他昨晚已經(jīng)搬到男生宿舍了!”

    “那個女人,是不是今天早上在禮堂……”

    一口氣蕩在胸口。

    喬稚晚跌撞了下腳跟,終于站穩(wěn)了。

    但她的手腕兒仍被他牢牢地捏著,那雙漆黑的眼眸死死地攫住她,好像在忍耐著莫大的慍怒。

    顯然一副被她惹到的表情。

    喬稚晚記得,他以前最注意自個兒這外在形象。

    她第 一回不小心拽開了他的衣服,他那會兒可是真的黑了臉。

    每次都是他得意洋洋地欺負(fù)她,包括現(xiàn)在,都死死地掐著她的手腕兒死活不松開,在表達(dá)他的憤怒。

    喬稚晚這會兒卻是莫名來了好心情,揚(yáng)起嬌嫵的笑容,對他笑一笑:“怎么了小狗,非要這么拽著我,你是因為早上沒見到我想我了?”

    “………”

    懷野咬了咬后槽牙,似笑非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