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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嚇了一跳,霍然抬頭,一張熟悉的英俊面容映入眼簾。 第105章 抉擇(下) “走, 走到哪里去?”恒娘呆呆地看著他,輕聲問。 仲簡勒住馬,翻身而下, 站在她身前, 眼中有亮火,嘴唇如薄刃,聲音低沉:“西域,北漠, 南洋,東海,甚至更遠。” 眼睛緊緊凝視她:“恒娘,天下比你想的, 要大得多?!?/br> 恒娘不說話,只是望著他。良久, 忽然輕輕一笑,“仲秀才, 我答應(yīng)幫你洗衣服,結(jié)果一件都沒洗。照你們讀書人的說法, 這叫口惠而實不至, 很可惡的。” 仲簡臉色變了,盯著她,眼睛中的光漸漸暗下去。半晌, 哼了一聲:“我不是讀書人, 我只是個察子?!?/br> 恒娘似是沒聽見, 自顧自說下去, 聲音輕柔:“我還欠你許多錢,你是我的大債主呢??晌铱傁胫驽X買地, 買鋪子,買宅子,不想第一時間還你的錢,又小氣又愛占便宜?!睋u頭,輕輕嘖了一聲,“真是個自私鬼?!?/br> 一陣風(fēng)從巷道里吹過,探頭過來偷聽的小內(nèi)監(jiān)一個沒注意,本已掃到一起的黃葉又被吹開,在地上四散翻滾。小內(nèi)監(jiān)忙舉著掃帚一路追出去。 仲簡臉色變得溫柔,簡短道:“我說過,我不急著用錢。” 恒娘點點頭,移開目光,看著追著黃葉一路小跑的小內(nèi)監(jiān),小聲說道:“仲秀才,從認識你以來,你一直在幫我,我都忘記了,我有沒有跟你說一句多謝?” 仲簡握著馬鞭的手漸漸攥緊。良久,方才問道:“你考慮好了?” 恒娘定定地看著飛舞的黃葉,淡淡道:“我有我娘,我有周婆言。如果這世上有任何我愿意為之犧牲一切的東西,那只能是這兩樣,而非其他?!?/br> 一切來得太快,她幾乎只憑借本能在害怕,在逃避,在放空,以為這樣就能告訴自己,這不是真的。 然而他來了。 當他伸出手,堅定地給出另一個選擇時,她忽然清醒過來。 好像有人用太陽一樣強烈的光照進她昏沉沉的腦海,利害、風(fēng)險、過去、未來,一一浮現(xiàn)。 當一切都明明白白擺在眼前的時候,抉擇其實并不需要多么漫長的思考——沖動也好,勇敢也罷,她向來就是這樣,做決定只需要一剎那。 “恒娘?!敝俸喗兴?。 聲音里帶著輕輕顫抖。 恒娘終于抬眼看他,目光溫柔如水,是仲簡從沒見過的,水一樣、花一樣、云朵一樣柔軟的恒娘。 她輕聲說:“仲秀才,我曾經(jīng)有許多話想跟你說。很可惜,如今不能說了。下次,下次如有機會,我一定早早告訴你。” 一隊黃衫侍女的身影從長街轉(zhuǎn)角處出現(xiàn)。 恒娘眼角瞥見,抬手,揉揉眼睛,努力讓自己看起來更正常一些,微笑道:“我們初次認識的時候,我正打算嫁一個病癆鬼,想撈個嫁人的空口名頭。這回啊,其實也差不多。上次你罵我貪財惡毒。這回,你可不要再罵我了。你要是罵,我會哭的?!?/br> 仲簡眼皮垂下來,遮住眼眸,握著馬鞭的手青筋迭起。 從那日第一次從皇帝口中聽到恒娘的名字,他已有了預(yù)感。 然而,終究是來不及。恒娘成長得太快,快得他還來不及想出辦法,她已光芒四射,無法遮掩。 “恒娘,仲秀才,別來無恙?”海月清脆的聲音響起,帶著笑意與善意,“恒娘,沒想到我們這么有緣,竟能長長久久,相伴許多年?!?/br> —— 恒娘那日離開楹外齋時,再也沒想到,日后回來,竟是以半個主人的身份。 站在院外,瞧著不遠處的一帶白墻,秋草衰黃,心中悵然:阿蒙,你在哪里?沒有你的楹外齋,像是一個空空的外殼,里頭靜悄悄空蕩蕩,什么也沒有。 哪怕擺滿了你最喜歡的海棠,點燃你最喜歡的熏香,案上堆滿你最喜歡的書卷,也仍舊是空洞的。回聲浩蕩,空無一物。 海月帶著丫鬟去開門,卻咦了一聲。也不用鑰匙,輕輕一推,那把大鎖居然徑直掉下來,兩扇黑漆月洞門迎聲而開。 “這……”海月瞧瞧手里的鑰匙,又看看地上的大鎖,滿眼驚奇,“這是怎么回事?” 恒娘也詫異了,“難道幾日沒人,這里竟遭了賊?” 兩人對望,臉色都有些發(fā)懵。 黃昏時分,院外有高樹,里頭光線不明。從外面看進去,四間寬的畫堂靜悄悄,暗沉沉,竟有些詭異氣氛。 海月聲音有些發(fā)顫:“要不,咱們回去找?guī)讉€侍衛(wèi),或是請幾個太學(xué)生來?” 恒娘苦笑了一下,從這里再回皇城,大半天的功夫又沒有了,還不得鬧到大半夜去? 至于請?zhí)珜W(xué)生,倒是個主意。橫豎楹外齋離著服膺齋不遠。余公子、顧少爺他們也是很愿意助人的。 心里正謀劃著,耳邊便聽見一個熟悉的聲音,鬼鬼祟祟地叫著:“余良弼,你到底好了沒有?” 抬起頭來,臉色一黑,對海月說道:“不用了。” 大步就朝院里走去。海月見她如此神勇,不明所以,只好硬著頭皮跟上。 阿蒙走的時候,畫堂四周的氈簾都已取下,裝回了原來的木門。 她們一行女子輕手輕腳,走到門前。恒娘伸手一推,吱呀一聲,門朝里開了。 里頭頓時響起一陣怪叫:“啊啊啊,是什么人?什么鬼?何方神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