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孩盯著江逢說：“我早想問了，他左眼這塊白布是干什么用的？”

    “不知道，要不扯下來看看?！?/br>
    聽見男孩們圍著靠近，江逢捂住左眼。

    “捂什么捂，就看看啊，別那么小氣?！?/br>
    江逢掙扎著站起來，甩開他們伸過來的手，跌跌撞撞地往前跑，摔倒了就往花叢里鉆，像后面跟著鬼似的，拼了命也要逃掉。

    幾個男孩也沒想到他會突然站起來跑，驚在原地好一會兒才想起不能讓人就這樣跑掉，還沒警告他不能將這事兒說出去呢。

    他們剛想追，就被一根木杖攔住。

    “雯羽，送他們走?！崩蠣斪邮栈毓照?，吩咐道。

    江雯羽臉色也不好看，盯著這幾個人，冷硬地說：“跟我走?！?/br>
    三小孩這才知道自己闖了大禍，面面相覷，神情慌張。

    本在面試司機的管家和老爺子不知什么時候出現(xiàn)在這，他們順著江逢“逃跑”的路線，找到了他。

    江逢正蹲在一棵矮樹前，抱緊自己，渾身發(fā)抖。

    管家正要過去，被老爺子攔住：“面試那邊你先去吧，這里我看著，他太久沒出來了，讓他在外面透口氣，曬會兒太陽?！?/br>
    管家看著遠處縮成小小一團的江逢，嘆口氣，離開了。

    江雯羽沒急著送這些小孩回去，把他們帶到門口，然后挨個給他們父母打電話，讓他們親自提人。

    敢欺負她侄子，不讓他們光著屁股蛋滾回去算不錯了，還想讓她挨個送回家？想得美。

    幾個小孩忐忑得都不敢看江雯羽板著的臉，小聲解釋說：“我們就鬧著玩，不是故意的……”

    江雯羽眼神都懶得斜過去一個。

    知道事情大，小孩們的父母一刻也不敢耽誤，在開會的，在美容院的，準備出差的，都以最快速度出現(xiàn)在江家門口。

    當然只是在柵欄外，老宅都不讓進了。

    “江總，真是對不起，孩子在家讓我寵壞了，是我沒管教好。”男人把自己孩子扯過來，連忙說，“還不快認錯！”

    男孩被吼得眼淚直刷刷往下掉。

    另一個女人領(lǐng)著自己孩子說：“江總，這可能是個誤會，都是小孩子能有什么惡意，開玩笑把握不了尺度，我回去一定好好說他，您別生氣?！?/br>
    江雯羽冷哼一聲：“你們的孩子要說聰明也聰明，有人在的時候就懂得裝模作樣，沒人看著的時候，那可是把我侄兒當猴耍。”

    “我這氣度也不至于跟小孩計較，”江雯羽桃花眼彎起，十分薄涼地看著他們，“只好記到你們頭上了，來日方長啊，各位說呢。”

    “這……”

    “江總，江總您聽我說……”

    門衛(wèi)把柵欄一關(guān)，江雯羽瀟灑地往里走去，不再不看身后那些面如土色的人。

    *

    等江逢情緒緩過去，呼吸平穩(wěn)許多，也不再發(fā)抖。

    老爺子正想過去，忽然聽見什么窸窸窣窣的聲音，接著又聽到江逢忽然開口喊：“誰在哪里！”

    用兇意來掩藏驚疑。

    他不確定是那三個男孩找來了，還是保姆和管家來了。

    一個小身影從花叢里站起，亂糟糟的頭發(fā)，穿著短衣短褲，腳上一雙帶花的小涼鞋。

    她跑近兩步，江逢立即判斷出絕不可能是江家的人。

    “走開！”

    沒想到那人不僅沒走，反而還往他旁邊一蹲。

    他想走，可他坐輪椅太久沒走路，剛剛跑完一段路用盡全身力氣，還磕絆得到處火辣辣的疼。

    他沒力氣動了，只好背過身去。

    小女孩話很多，一直在旁邊絮叨，動作也很多，不知道在找什么，還拿東西嚇人。

    她也想扯掉他左眼上的紗布。

    她太討厭了。

    江逢長久以來堆積的情緒終于達到頂點，一顆顆從眼眶里冒出來。

    哭得停不下來。

    誰知旁邊這人哭得比他還大聲，比他還撕心裂肺的，又在他的錯愕中，好聲好氣地哄他，“別哭啦?！?/br>
    她也就顯得……不是那么討人厭了。

    老爺子不聲不響，遠遠看著這一幕。

    *

    面試結(jié)束，寧梁慶帶著寧絮最后一個離開。

    保姆將江逢送回屋里，換衣擦藥，管家就跟老爺子匯報今日面試結(jié)果：“上午面試五人，下午面試六人，其中有兩個人比較符合要求，這是他們的資料?！?/br>
    “趙方柏有九年駕齡，分別在外企和私企從事司機工作，之后成為私人專聘司機，職業(yè)生涯上從未出現(xiàn)失誤，駕駛證沒有扣分情況，老實本分，沒闖過紅綠燈，面試時服務(wù)態(tài)度和意識好，試駕技術(shù)熟練?！?/br>
    “第二個人馬禾天，十年駕齡，一直從事私人司機工作，先后在陳家、黎家工作，同樣職業(yè)生涯中沒有出現(xiàn)失誤和扣分等情況……您覺得如何？不滿意的話我再繼續(xù)下發(fā)消息，召集人面試?！?/br>
    老爺子掃了眼這兩人的資料，隨手放下：“今天誰帶了一個七八歲的小女孩來的？”

    管家：“一位叫寧梁慶的司機?！庇浶圆缓玫娜?，怎么當?shù)昧私疫@么多年的管家。

    “把他的資料拿來我看看?！?/br>
    “是?！?/br>
    第5章

    寧梁慶抱起寧絮，毫不吝嗇地分享剛剛接完電話的喜悅心情：“多虧了小絮給爸爸的四葉草，爸爸成為江家的司機了。”

    “太好啦！”

    寧絮接連開心好幾天，心里不斷想著，四葉草真能帶來幸運。

    也因此，寧梁慶更忙了。

    寧絮正在上小學三年級，寧梁慶又要照顧生病臥床的妻子盧卉琳，又要忙于工作，還得照看年紀尚小的寧絮。

    有次寧絮在家試圖給盧卉琳做吃的，差點引起火災(zāi)，寧梁慶更不太放心把寧絮扔在家里。

    盧卉琳身體難受的時候又不好表現(xiàn)出來，見著寧絮擔心得眼淚汪汪的，就跟寧梁慶商量：“小絮最喜歡跟你出去，你看還能不能跟以前一樣，你開車跑的時候，讓小絮坐后面?！?/br>
    知道寧梁慶的家里情況，加上寧絮聽話懂事，坐車里不吵不鬧，之前的雇主很好說話，允許寧梁慶工作時也帶著寧絮，更何況寧絮不怕生，總能跟雇主家的小孩交上朋友，雇主就更喜歡寧絮了。

    但現(xiàn)在的雇主是江家，要求高，又給出那么高的薪酬，可不是讓他邊工作邊帶孩子的。

    寧梁慶委婉地向管家表示了下。

    沒想到對方很爽快地答應(yīng)：“當然沒問題，你還可以讓小孩在江家祖宅里玩，有保姆照顧著，你也更能放心工作?！?/br>
    雇主答應(yīng)讓他邊工作邊帶孩子已經(jīng)是宅心仁厚，寧梁慶怎么敢得寸進尺：“實在感激，只是怕小孩玩起來沒個度，太叨擾你們安靜，我?guī)е秃?。?/br>
    管家繼續(xù)傳達老爺子的意思：“這也沒什么，其實我們這邊也有個年紀相當?shù)男『ⅲ胫『⒁黄鹜?，做個朋友也是好的?！?/br>
    于是寧絮第二次來到江家祖宅。

    這次她進到客廳里面。

    這里有很多名貴的字畫和瓷器都是鑲嵌放在墻上，桌椅柜等阻礙物放置得少，更是顯得地方寬大，她還聞到茶香味。

    “小丫頭，過來我瞧瞧。”老爺子放下茶杯，朝寧絮招手。

    老爺子年輕時走南闖北，后來接管家族企業(yè)愈是有了上位者的嚴厲，壓迫感十足，旁邊人都在他鋒利的目光中小心謹慎。

    寧絮見到他還笑著脆生生喊道：“阿爺好?！?/br>
    老爺子一下也笑了：“聰明機靈?！?/br>
    寧絮被夸完沒有半點不好意思，甚至開始信心滿滿地自夸：“我還會背好多的古詩，會算好多的算術(shù)，說很多的故事！”

    “哦？”老爺子很配合地捧場，“你給爺爺背些古詩看看?！?/br>
    寧絮隨口背起最近新學的故事。

    一老一小就這么聊了有半個小時。

    管家第三次看時鐘，出聲輕咳兩聲以作提醒。

    老爺子拍拍寧絮的腦袋：“小丫頭，爺爺現(xiàn)在有點事要忙，你先在這兒玩，有什么想要的就跟保姆和管家說?！?/br>
    寧梁慶開車送老爺子去辦事，他臨走前又看了看寧絮。

    寧絮立馬拍胸脯保證：“放心吧爸爸，我會乖乖的?！?/br>
    等人走后，寧絮放下自己的小書包，環(huán)顧一圈，才發(fā)現(xiàn)角落里坐著的小男孩。

    “是你呀，這里真是你家啊?！?/br>
    來到陌生地方，能和同齡人搭個伴自然是好的，小孩子也不例外。

    寧絮全然忘記上回的不愉快，興沖沖跑到江逢面前蹲下，毫不吝嗇地夸獎：“你家好大呀。”

    江逢偏過頭去，不理她。

    他和之前的模樣區(qū)別不大，右邊眼睛轉(zhuǎn)動，左眼貼著白色紗布，身上穿著干凈嶄新的衣服。

    不愛搭理人是什么怪毛病，寧絮還沒遇過這樣的小朋友。

    “mama說好孩子要懂禮貌，見人要打招呼。”寧絮在街上見著眼熟的叔叔阿姨都會問聲好，她氣鼓鼓地說，“你連人都不理，你是壞孩子?！?/br>
    她輕易將江逢打入壞孩子行列。

    江逢毫無反應(yīng)，毫無所謂。

    寧絮起身離他很遠很遠，從書包里掏出彩色筆和繪畫本，自娛自樂起來。

    保姆和管家在桌上放了很多好吃的零食和好玩的玩具，寧絮無數(shù)次瞄過去，內(nèi)心蠢蠢欲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