鲅魚餃子對于喜歡吃海鮮的人來說確實好吃，湯汁豐沛，魚rou里加了豬rou泥和韭菜，鮮香都被頂?shù)搅藰O致。

    就算不喜歡吃海鮮，講究食材原味，調(diào)理咸鮮的魯菜也能滿足她們的脾胃。

    白小敘吃得兩眼發(fā)直，路一瑤也有點兒撐，幾個人慢慢悠悠往酒店走，白小敘忍不住一直回頭看向楚上青。

    海上的風穿過了干凈的街道，貼著山坡上上下下，終于震動了她們身上的冬衣。

    楚上青緊了緊身上的大衣。

    對于游客來說，這里大概是一個會很容易讓人放松下來的城市，可惜她們并不是來旅行的。

    楚上青很清楚，她的身體里有一根筋一直在繃著。

    和她之前處理過的“職務侵占”相比，這次的事涉及規(guī)模更大、情況更復雜，她說不定要將傅氏在青島乃至整個山東的分公司連根拔起。

    這幾年“長租公寓平臺”成了新的行業(yè)熱點，年輕的、到大城市打拼的年輕人在互聯(lián)網(wǎng)的時代開始了他們在互聯(lián)網(wǎng)上解決一切生活需要的生活狀態(tài)，租房也不例外。

    只要一次付幾個月到一年的租金，手機上輕輕點幾下，他們就能在這個城市擁有一個落腳之地。

    租房平臺收到他們的錢之后則會按月將租金交給提供房源的房東。

    為了聚攏房源，平臺給予房東的租金高于市場價，為了搶占市場，平臺又在租金繳納時給了租客們相當讓人眼熱的讓利空間，這樣“高收低租、長收短付”說到底就像是發(fā)生在各個民生渠道行業(yè)的“亂戰(zhàn)”一樣，不過是為了用“市場份額”和各種讓人眼花繚亂的數(shù)據(jù)講故事，融資、上市。

    無數(shù)專業(yè)人才又將“泛互聯(lián)網(wǎng)金融”也引入其中，在“一月一付”和“無押金”、“半押金”的誘惑下，很多年輕人在租房的時候會開通平臺提供的金融服務。

    事實上，與這些租房平臺合作的金融產(chǎn)品會一次性地把一年或者半年的房租打給平臺，租房者每個月繳納的房租實際上就是在償付貸款。

    實際上只有“資金池”卻并沒有利潤的商業(yè)模式完全是資本的游戲罷了，與互聯(lián)網(wǎng)金融的深度合作更是竭澤而漁完全在享用年輕群體的發(fā)展紅利，既不能打下口碑，也不能穩(wěn)定客戶群體，剛紅火了一兩年，各個“長租公寓平臺”就紛紛因為故事講不下去、沒有新的資金進入而破產(chǎn)清算。

    過去一年，每半個月就有一個“故事家”消失在行業(yè)里。

    這種事本該跟傅氏這種傳統(tǒng)建筑公司沒有關系，可因為青島的旅游城市定位，卓南建設在青島的分公司開展了公寓租賃業(yè)務。

    白小敘認識的那位“大叔”只是一個在北京工地打拼的農(nóng)民工，和白小敘是在她打工的時候認識的，他有個同鄉(xiāng)在卓南青島分公司的工地上做水泥工，往年都能如期發(fā)放的工資，今年已經(jīng)到了年底卻還在拖欠。

    知道白小敘在傅氏工作，大叔就打了個電話想問問白小敘是不是傅氏現(xiàn)在資金困難。

    曾經(jīng)在各種地方打工謀生的白小敘有些慌，他們這些人眼里一個企業(yè)是好是壞，就看它能不能讓他們這些干活的吃上飯。

    吃不上飯是真的會死人的。

    她去問秦曉芯，在傅氏做到了營銷部經(jīng)理的秦曉芯立刻察覺到了這件事背后有問題，讓她提前下班到傅氏找楚上青。

    楚上青查了這幾年青島分公司的往來賬目和資金情況，發(fā)現(xiàn)大量的“租金”是來自同一家當?shù)氐胤姐y行的直接打款。

    這本身就是不正常的。

    她立刻就聯(lián)想到了這家公司可能在和某家長租公寓平臺合作。

    多年來瞞著總公司與租房平臺合作、現(xiàn)在連農(nóng)民工的工資都發(fā)不出來，可以想見這家資金流已經(jīng)搖搖欲墜的分公司在過去這些年是如何的上下齊心、沆瀣一氣。

    山東分公司甚至卓南總公司里也一定有他們的保護傘。

    現(xiàn)在首先要解決的是農(nóng)民工的欠薪問題，其次是其實清理賬務……

    手機鈴聲響起，打斷了她的思路，楚上青看了一眼時間，接了起來。

    隔著一整個亞歐大陸，有人輕聲問她：“下飛機之后吃飯了么？”

    “吃過了，餃子的味道不錯?！背锨嗾f，“海鮮這種東西還是要在原產(chǎn)地吃，和別的地方味道完全不一樣。”

    手機屏幕上傅南商輕笑了下：“你說的我也想吃海鮮了，我中午吃了黑色的香腸，據(jù)說是血做的，還有弄成了泥的土豆和蘋果，晚上應該會吃到烤肘子?！?/br>
    他眨了眨眼睛，顯然是想起來自己第一次的楚上青一起吃飯就是吃的德式烤肘子。

    楚上青笑了笑。

    男人扶了下眼鏡，似乎是想把站在路燈下的楚上青看得更清楚一點：“明天晚上我就回國，要不要給你打包一個正宗德式烤肘子？”

    “你是想來青島嗎？”

    “我是想見我女朋友?！备的仙绦笨吭谝巫由?，舉著手機，努力讓自己理直氣壯，“我想我女朋友了?！?/br>
    楚上青又被他逗笑了。

    傅南商看著她的笑容，也笑了，他笑著喚她的名字：“楚上青?！?/br>
    “怎么？”

    “作為男朋友，就算明知道你能把事情做好，我還是……很心疼你，作為你的同事，明知道你很辛苦，我又很信賴你。”

    隔著手機的信號，他們四目相對。

    傅南商嘆了口氣：“我現(xiàn)在只能恨自己在國外。”

    “我也是?！背锨嗟皖^摸了下自己的卷發(fā)，為了坐飛機方便，她把頭發(fā)披了下來，發(fā)絲在帶著咸味的風里輕搖。

    “我也恨你在國外。如果可以抱著我的大白兔，我現(xiàn)在一定很開心?！?/br>
    有一點微紅從傅南商的臉頰下面泛上來。

    楚上青又笑了。

    愛與信任，她是擁有著這些的楚上青。

    通話結(jié)束的時候她早就走到了酒店的門口。

    輕吸一口氣，她抬腳走進了酒店的大堂。

    “楚秘書！”

    包括卓南山東分公司的負責人、財務主管等等在內(nèi)的二十多人也在今晚到了青島，已經(jīng)坐在酒店大堂等了許久了。

    “不好意思，讓你們連夜趕來青島?！?/br>
    “不不不?！睅ь^的中年男人也是省級分公司的負責人，對著年紀差不多是自己一半的年輕女人，他賠笑，“是我們在工作上有疏忽，讓楚秘書連夜趕來青島，關于這次的事情……”

    楚上青打斷了他的話：“拖欠的農(nóng)民工薪資明早撥付，能做到嗎？”

    “楚秘書。”男人的笑像是焊在了臉上，“目前我們還沒有查清……賬目上……”

    “沒有查清就現(xiàn)在立刻查，查清一筆，發(fā)放一筆，查出來的欠賬不能過夜，能做到嗎？”

    “可以可以。”省級負責人連連點頭，“欠薪這種事情我們也是從來沒有意識到……”

    “青島到濟南三百五十一公里，距離北京六百五十四公里，聽錢總的意思，你們還活在上世紀八十年代之前，傳信全靠跑，三百多公里的距離，隔絕了這么多年。”

    這話可實在是接不了，負責人立刻開始用職場萬金油——表決心，來表示自己一定能完成這份任務。

    楚上青只是看著他，看得他冷汗直冒。

    “錢總，本可以不挨餓的人現(xiàn)在餓著肚子不知道自己的年能怎么過，你還以為這是你的任務？他們不是在等著你們解救，他們是你們無能、無知的犧牲品?！?/br>
    “我希望各位明白一件事，你是在糾錯，不是在邀功?！?/br>
    這個夜晚，酒店的一個會議室里燈火通明，唯一幫不上忙的白小敘一覺睡到天亮，她走到會議室，看見他們還在開會對核對數(shù)據(jù)。

    “……這是真熬了一晚上？”

    “如果只是為了公司業(yè)績，楚秘書是不會這么拼命的?！?/br>
    在枸杞水里加了兩顆桂圓的路一瑤路過白小敘的身邊，忍不住打了個哈欠。

    白小敘不解：“那她為什么要這么辛苦?。俊?/br>
    “大概是因為有人在被犧牲？”路一瑤輕聲說，“這就是楚上青。”

    第57章

    在集團董事長辦公室的調(diào)度之下, 一大早就陸續(xù)有各地、各部門精于審計和項目審核的人員被調(diào)度到青島參與對卓南青島分公司的審核。

    楚上青包下了一層酒店給他們住宿和工作。

    “楚秘書，你先去歇會兒吧?！?/br>
    路一瑤把早餐放在她的面前，是她專門從西餐廳點的三明治外賣, 也是楚上青這一整晚到現(xiàn)在唯一的一點特權(quán)。

    看了一眼，楚上青笑著拿了起來：

    “謝謝?！?/br>
    “味道是肯定沒有你平時吃的好，只是盡量找了樣子相似的，希望你能開心一點。”

    路一瑤這么說。

    楚上青身上的壓力她們都很清楚, 這次的事情盤根錯節(jié), 又牽扯到了租房平臺炸雷和年底欠薪兩個輿論雷區(qū), 一不留神就會把整個傅氏灰頭炸的土臉。

    老板在國外，楚秘書打了個招呼直接來了當?shù)兀粌H直接把集團的處理態(tài)度升級, 抓牢了“穩(wěn)準狠”三個字, 更是一力擔下了所有的責任。

    別說她只是個二十五歲的秘書，就算是當年的老董事長在這，壓力也不會小。

    “其實還好。”楚上青打開三明治的包裝, “我是有退路的。”

    路一瑤驚訝地看見楚秘書對自己眨了眨眼睛。

    “什、什么退路？”

    退下去當個豪門闊太太？雖然老板一看就被拿捏的死死的, 但是楚秘書這種人退下去當闊太也真是太暴殄天物了吧！

    “回學校讀個博士?！背锨嗾f, “工作幾年覺得讀書也挺有意思的, 除了歷史，還想學點經(jīng)濟學理論?！?/br>
    說完，她啃了一口三明治。

    路一瑤：“……哦?！?/br>
    她為自己心里對學霸的冒犯深感羞愧。

    “楚秘書, 這邊的資料已經(jīng)基本查清了?！?/br>
    剛啃完早餐，楚上青就收到了一個好消息。

    “好, 我看一下, 一會兒我去青島分公司見見他們的負責人, 你們聯(lián)系承包商, 也過去?！?/br>
    “好的楚秘書?！?/br>
    楚上青看著面前電腦上的資料，隨手將自己的頭發(fā)扎了起來，仿佛將她的疲憊和松弛也都約束起來，讓人看不出一絲痕跡。

    ……

    山東年味兒重，還有二十多天過年，廣播里都是各個地方為了過年在做什么準備。

    聽得王佳靜很煩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