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咳著咳著,喉中一股腥甜,她哇的一聲嘔出了斑駁的鮮血。 裴漠的笑僵在嘴角,慢慢化成悔意。 那日過后,或許是憂思成疾,李心玉大病一場,形容憔悴,精神也有些虛弱。裴漠也沒好到哪里去,整個人瘦了一圈,五官更顯凌厲。 一日,他從軍營回來,在路上給李心玉帶了她最愛吃的糖炒栗子,還有一個紅漆盒子。 李心玉倚在榻上,將盒子打開一看,卻是一支做工精巧的金笄。 “送你的。”裴漠頗為期待的望著她,又殷勤地替她簪好金笄,點(diǎn)頭贊許道,“好看?!?/br> 李心玉摸了摸頭上的金笄,笑了笑,沒有說話,卻也沒拒絕他的示好。 那天的裴漠很開心,喝了酒,滿心以為自己的赤誠捂熱了頑石。 “心玉,我再也不氣你了,我們都放下過往,好好過日子行么?!彼畔铝私鋫洌瑒忧榈?fù)砦抢钚挠?,可下一刻…?/br> 下一刻,李心玉拔下頭上的金笄,用他親手送的那件信物,狠狠地貫穿了他的胸膛。 一切都是那么的猝不及防,胸口傳來劇痛的那一瞬,裴漠是有些茫然的。他低頭看了眼深深埋入自己胸膛的半截金笄,它被打磨得很鋒利,在燭火下閃著森寒的光。 他不知道是在什么時候,他心愛的姑娘是懷著怎樣的心情,將這只金笄打磨得如此銳利,然后再親手將它刺入自己的胸膛。 “你用我送你的金笄……來殺我?很好?!迸崮嬷乜?,踉蹌著站穩(wěn)。他下巴緊繃著,濕紅的眼中有什么東西碎的七零八落,半晌,他嗤笑了一聲,虛弱地重復(fù)著,“刺得好,刺得好。” 鮮血蜿蜒淌下,在地磚上滴成一串怒放的紅梅。裴漠踉蹌著朝她走去,李心玉倉皇后退,腰撞在桌椅上,發(fā)出一聲尖銳的響。 她沒想過這簪子會刺得這么準(zhǔn),這么深…… 外面的侍從聽到了動靜,立刻開門沖了進(jìn)來。 李心玉怕極了,拔腿就往門外沖。那時的她只有一個念頭:“離開這兒!離開這兒!回到長安,回到皇兄身邊!” “站住!別跑!” 侍從欲追,裴漠卻是一把拉住了他們,拼盡最后一絲力氣道:“別追,讓她走,別嚇著她……” 倉皇奔跑中的李心玉回首看了一眼,裴漠額頭上有血,胸膛上有血,連眼睛里都有血……可她不能停,只能拼命地跑著,跑著,滿世界都是鮮血刺目的紅。 畫面淡去,紛雜的夢境到此為止,如煙般飄散。 “?。 鼻鍤g殿內(nèi),李心玉猛地驚醒,冷汗涔涔,張開嘴大口大口地喘息。 她掀開被子茫然四顧,哽聲道:“裴漠!裴漠!” ※※※※※※※※※※※※※※※※※※※※ 第22章 近身 李心玉從噩夢中驚醒,一時不知道自己身處夢境還是現(xiàn)實(shí),只能混亂地喊著裴漠的名字,仿佛那是她最后能攥住的救命稻草。 “公主,怎么了?”值夜的宮婢雪琴連外衣都沒得及披好,匆匆推門進(jìn)來。見李心玉只穿著單薄的里衣坐在榻上,頓時嚇了一跳,忙將被褥扯上來裹住她,問道:“這天寒地凍的,怎么也不多穿些?著涼了可如何是好!” “雪琴?” “是,是奴婢。您做噩夢了嗎?” 李心玉恍若不聞,顫聲道:“我這是在哪兒?這是清歡殿嗎?” 雪琴給她倒了杯溫茶,擔(dān)憂道:“這是清歡殿呀,您怎么了?” 這是重生這數(shù)月來,李心玉第一次如此清晰地夢到前塵往事。她有些不安和恐懼,擔(dān)心這是不詳?shù)恼髡?,或許是上天要重新將她的亡靈收走,才讓她如此清楚的夢見前世之事。 她急需一樣什么東西,來證明自己還活著。 想到此,她抹了把額上的冷汗,問道:“裴漠呢?裴漠在哪兒?” “啊,那個奴隸?”雪琴道,“他應(yīng)該在偏間吧,奴婢讓人去把他叫來可好?” 李心玉靠在榻上,將被子拉到胸前蓋住,疲憊地點(diǎn)點(diǎn)頭。不知為何,她很想見見裴漠,非常想。 雪琴披衣出門,等了不到一盞茶的功夫,寢殿外傳來了腳步聲。接著,門被推開,一條修長的人影走了進(jìn)來。 裴漠并沒有進(jìn)到內(nèi)間,而是隔著屏風(fēng)行禮,沉聲道:“公主?!?/br> 李心玉披散著如墨的長發(fā),側(cè)躺在榻上,對宮婢道:“雪琴,你出去吧,今夜有裴漠在,無須值夜?!?/br> 雪琴看了裴漠一眼,有些不太放心的樣子。但床榻上的李心玉亦是冷汗涔涔、精神不濟(jì),雪琴不想惹得公主不痛快,勉強(qiáng)告了聲‘是’,便悄聲掩上門退下了。 李心玉側(cè)了側(cè)身子,調(diào)整了一個舒適的姿勢,望著屏風(fēng)后的剪影道:“抱歉,天還沒亮,打攪你安睡了吧?” 屏風(fēng)后,裴漠站得挺直,說道:“我剛看完書,還未睡著?!?/br> “天冷,我懶得下榻招待你,你自個兒尋個位置坐下罷。”李心玉將被子拉高了些許,有氣無力道,“記得往火盆里添些炭?!?/br> 裴漠拿起一旁的銀鉤子,往炭盆里加了些許炭,然后在案幾后跪坐,問道:“公主深夜叫我來此,可是有急事?!?/br> “放心,不是讓你侍寢?!?/br> “……”裴漠沉默了好一會兒,才平靜地調(diào)開視線,“我并無此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