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聽了后無奈地嘆口氣：“燕王叔說的是。只是明日朕要去文華閣聽經(jīng)筵，恐怕沒時間去校場了?！?/br>
    顧徽彥極短暫地停頓了一下，轉(zhuǎn)而又笑道：“張首輔對陛下盡心盡責(zé)，恪守師之職，這是國之幸事?！?/br>
    林未晞沒有錯過皇帝對燕王自稱“我”，也沒有錯過燕王只說張首輔對皇帝管教甚嚴是“國之幸事”，卻不發(fā)表私人意見。張首輔擔(dān)著皇帝老師之名，他也一心想為齊王朝培養(yǎng)出一個仁者明君來，故而對皇帝的管教十分繁瑣嚴苛，甚至連皇帝看什么書練什么字，下朝之后做什么，也管之甚嚴。站在大人的角度上，張首輔這是為了皇帝好，可是站在十二三的少年角度上，恐怕就很討嫌了。

    皇帝依依不舍地送燕王出去，他又朝林未晞看了一眼，說道：“王叔新婚燕爾，朕身為晚輩卻沒能到場慶賀，實在是不該。朕沒什么見面禮，唯有一雙玉璧送給燕王嬸，望王嬸和王叔百年好合，琴瑟和鳴。”

    林未晞冷不防被點名，她還從沒和皇帝說過話，如此一來險些站不?。骸叭f歲，臣婦何德何能……”

    皇帝對著林未晞和氣地笑了笑，少年皮膚白皙，這樣一笑俊秀又干凈：“王嬸不必如此，朕素來敬重燕王叔，這是朕給你們二位的新婚賀禮，嬸嬸收下就是?！?/br>
    林未晞看向顧徽彥，顧徽彥輕輕點頭，林未晞于是說：“謝陛下，陛下萬歲?！?/br>
    林未晞和顧徽彥站在前面與皇帝寒暄，高然和顧呈曜只能恭立在后面看著。高然一句話都不能說，她看著這兩人并肩而立的背影，心里不知為何就想到，顧呈曜只是世子，別人說起他，總會稱他為燕王的兒子。高然曾經(jīng)以這個身份而深深自傲，可是現(xiàn)在，她卻有些滋味難辨。

    就因為是燕王之子，所以高然只能站在身后，看著林未晞接受出面寒暄，和各種大人物談笑風(fēng)生。這并不是因為林未晞有多么靈巧，或者高然有多么笨拙，林未晞能這樣，不過因為她是燕王妃，燕王新娶的妻子罷了。

    高然站在一臂之隔的地方，看著林未晞笑著謝恩，然后讓人收起帝王親賜的玉器。她和顧呈曜站在這里，明明距離不過咫尺，卻仿佛隔了不可逾越的深溝。

    這道溝，是權(quán)勢，是地位，是輩分，也是燕王赫赫的戰(zhàn)功，皇帝都不得不依仗的十萬兵權(quán)。高然頭一次清晰地認識到，她這個世子妃所承擔(dān)的榮耀，并不是因為顧呈曜，而是因為燕王。

    從宮里出來，林未晞和高然各自上了馬車，一路上俱都靜默。林未晞在思索天書，而高然盯著衣袖上世子妃品級的紋飾，微微出神。

    高然因為這件事，直到晚上吃飯時還有些心不在焉。今日晚上王府在一處吃飯，高然一直站在林未晞身后候著，丫鬟奉了新茶上來，高然挽起袖子，給林未晞倒茶。

    林未晞親眼看著曾經(jīng)的好meimei給她端茶送水，她默默欣賞了半響，等高然把茶捧到她跟前時，林未晞?wù)f：“我還不渴，不想喝茶。先放著吧?！?/br>
    高然手指緊了緊，凝芙等丫鬟也露出不忿之色。林未晞當(dāng)然看出來了，她笑容不變，漫不經(jīng)心地說：“世子妃手剛剛好，從前手好好的時候端茶都端不穩(wěn)，現(xiàn)在手受傷，恐怕更使不上力了。先放著吧，這茶新燒好，我可不比世子妃，經(jīng)不起燙。”

    林未晞?wù)媸菬o時無刻不在挑事，顧呈曜剛進門就聽到這一句，他眉梢抽了抽，下意識地朝身前的顧徽彥看去。

    第42章 示威

    林未晞死了一次才知， 自己只是一本庶女文中的女配。

    林未晞看了手里的棋子， 意味深長地笑了笑：“世子妃還真是豁達呢?！?/br>
    可不是豁達么， 擱一年前，這是林未晞的東西。

    這本就是林未晞從前的嫁妝，高然的丫鬟還急急忙忙給林未晞解釋， 真是可笑，笑完之后還讓人牙癢。

    林未晞知道自己病逝后，她的嫁妝必然要被英國公府重新分配， 她甚至在心底默認了這個可能?？墒钱?dāng)這個結(jié)果真的□□裸地呈現(xiàn)在她面前時， 林未晞發(fā)現(xiàn)自己還是難以釋懷。

    不只是眼前這一盤棋， 林未晞舉目望去，四周的金銀擺設(shè)，青花瓷器， 甚至擺出來的檀木家具，都帶著一種熟悉感。

    林未晞趕緊收回目光， 再看下去她非得氣死。高然見林未晞臉色僵硬， 以為林未晞被自己富貴的家世所懾，內(nèi)心里自慚形穢，高然了然地笑了笑， 說：“凝芙這個妮子嘴上總是沒個把門，時常口不過心， 說些有的沒的， 林姑娘不必介懷， 她沒有惡意的?！?/br>
    “管不住自己的嘴那就罰啊， 還學(xué)不會說話那就找牙婆發(fā)賣出去。”林未晞本就不舒坦，一聽這話直接炸毛了，她不耐煩地看著高然，聲音還帶著嬌弱的病氣，偏偏說出來的話不饒人，“自己的丫鬟管教不好，反倒讓別人多擔(dān)待？我為什么要擔(dān)待你，你們家的狗亂咬人還不栓啊？”

    宛星“噗嗤”一聲笑了出來，發(fā)現(xiàn)別人的視線后趕緊縮肩低頭，即使這樣，都能看出來她的肩膀在輕微抖動。

    宛星是外面直接買來的，在大場面上難免差一些，宛月在宅門里歷練過，現(xiàn)在就比宛星鎮(zhèn)定，哪怕是真的想笑，也得忍住。

    凝芙被林未晞?wù)f的發(fā)臊，后面被宛星一笑，又羞又氣，眼睛立刻就紅了。凝芙和另幾個陪嫁丫鬟怒瞪林未晞，而高然被人當(dāng)著面數(shù)落自己的大丫鬟，也很沒臉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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