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剃眉毛啊。”

    顧曦和拿起刀，對著顧兔的臉虛虛的比劃著：“是不太好看?！?/br>
    顧兔拍桌而起：“不準說我不好看。”

    “修眉是吧。”

    “是啊?！?/br>
    “我會。”

    “那你試試。”

    顧曦和一手拿著小刀貼了上來。

    顧兔茫然問：“你認真的？”

    顧曦和按住她的額頭：“廢話?！?/br>
    顧兔不敢動，但也察覺到自己眉上擦擦的在動刀子，她眼底酸了酸，悲從心來：“顧曦和，你要是敢胡作非為，我跟你拼命——”

    “把嘴閉上?！?/br>
    唇不點而朱，眉不描而黛，相比嬤嬤的畫蛇添足，顧曦和反倒清楚這張臉到底適合什么。他的指尖微涼，掠過顧兔的額心和眉骨，然后逐漸侵略對方的溫度。分離是猝不及防的一瞬間，像石子掉入水中，卻激起微瀾漣漪。

    顧兔微愣。

    對方神態(tài)自若，正拿著畫滿眉形的圖紙對比自己的杰作，等到顧兔匆匆擦凈臉面，懟著鏡子左右臭美的時候，顧曦和迅速把紙揉成一團扔出窗外。

    “還挺好看的，看不出來你還有這一手，這叫什么??？”顧兔心花怒放。

    他看了眼桌上的半壺涼水，面不改色，出口成章：“叫涼水眉?！?/br>
    “小兔兒，你的眉毛怎么了？”

    “我新修的涼水眉，怎么樣，我覺得還不錯啊。”

    “我給你再修修，左邊高了點?！?/br>
    顧兔乖巧的捉了一張矮凳坐在小柳jiejie的面前，撥開劉海仰頭看著她，眼睛里盛滿了星星。

    小柳jiejie無論什么時候都這么漂亮，身上也是香的，不似其他姑娘跟一個鋪子打包出來的香粉味道，更像是花草蔬果的香味，清清爽爽的。

    “我給你帶了寒山寺的檀香，住持親口說的可以安神驅(qū)邪，不過jiejie你要檀香做什么用，你喜歡檀香嗎？”

    “小兔兒最乖啦?！毙×鴍iejie輕輕掐了掐顧兔的臉頰，捧來一面銅鏡讓她睜開眼睛。

    顧兔笑逐顏開。

    小柳jiejie身上還穿著金紅縷衣，蹬著恨天高的高鞋，顧兔知道今兒個是她最后一次出臺演出，心下有所悵惘也是難免。

    顧兔特意挑了這個時辰過來送東西，竹編的籃子上方方正正的蓋了一塊紅布綢，原本也想應(yīng)一個好兆頭，她看著小柳jiejie發(fā)髻間的蝴蝶海棠步搖一顫一顫，鬼使神差的起身去籃子中取出三支香燃上了。

    小柳jiejie今年才過二十，可是再過兩月就要嫁人了。夫家是海河州的商賈大戶，包攬了西邊港口半片海河販運的生意，富得流油，連遠在洛城的顧兔一家也有所耳聞。她嫁的是徐家的小兒子，排行第五，只是今年已經(jīng)三十一歲了。

    雖說對方也是風風光光明媒正娶，但那是因為已經(jīng)死了兩房老婆，留下倆娃，這次來到洛城是為了發(fā)展產(chǎn)業(yè)，籠絡(luò)人際，滿打滿算呆了不過大半年，與小柳jiejie見面到相識也僅僅五個月，如今人要回海河州了，就下了聘書。

    小柳jiejie思來想去，一宿沒睡覺，就應(yīng)了。

    顧兔聽聞消息后抱著小柳jiejie哭了快半個時辰，她也說不清是為她高興還是難過，還是舍不得小柳jiejie一下子就要離開到那么遠的地方。

    只是小柳jiejie也哭，啪嗒啪嗒的掉眼淚，卻丁點聲音都沒發(fā)出。

    她抱著小柳jiejie一起躺在床上，枕著同一個枕頭，躲在被窩里，誰也看不見誰，抹黑說著仿佛沒有人聽得見的話。

    小兔兒啊，jiejie整晚整晚的在想，如果錯過這個機會可能以后就再也遇不上這么好的了。jiejie從出生到現(xiàn)在都是在戲班子中度過的，從小的愿望就是找一個有錢有身份的人家嫁了，過吃喝不愁不用看人臉色的日子。

    小兔兒，jiejie偷偷告訴你，這個姓徐的離jiejie的愿望有點遠，他年紀有點大，也沒那么城中翩翩公子哥那么好看，也不是jiejie常提起的那些達官貴人，和jiejie說話的時候也不似那些年輕的毛頭小子一樣會臉紅，會緊張，他笑起來的樣子也不好，讓人覺著害怕。

    可是他很有錢，也很大方，jiejie屋子里成盒的珠寶都是他送的，塞滿柜子的衣服也是他送的，整抽屜的字畫還是他送的，他說他會娶我回去做正妻，會有數(shù)十個奴婢叫我五少奶奶，會一輩子寵我的。

    小兔兒，jiejie從來不信男人的話。

    可是jiejie覺得，男人的年齡不是問題，他不矮也不胖，也沒有大腹便便，知道我喜歡俗氣的書生公子，還會送來題詩的紙扇。jiejie雖然怕他，卻不討厭他，jiejie很向往他描繪的那種生活。

    小兔兒你不要瞧不起jiejie。

    顧兔抱著小柳jiejie，發(fā)覺她的背也是一顫一顫的，一如今日頭上的那支微微的步搖。

    戲班子的姑娘并沒表面那般風光，都不知道多少次顧兔跑進后臺的時候總能撞見有毛手毛腳的客人闖進來，最后被兩人拿掃帚一桿子掃出去。

    她從來沒有瞧不起過小柳jiejie，她覺得jiejie一直都是勇敢的，堅定的，無所畏懼的。只是世俗眼光如此，小柳jiejie一個人累了也倦了。

    顧兔說：“寒山寺的住持沒騙我，檀香聞起來凝神靜氣，就是老覺得耳朵邊上有人在嗡嗡念經(jīng)?！?/br>
    撲哧，小柳jiejie連忙捂住嘴，又照了照鏡子。

    “小柳jiejie怎么樣都好看，不笑時候好看，笑了更好看?！?/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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