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警員語氣嚴(yán)肅，“鄧兮，二十七歲，北河省林染縣人，00年1月1日生，以上信息是否準(zhǔn)確？”

    “是，但我沒，”鄧兮張口想辯解，卻被打斷。

    “小偷會說自己是小偷嗎？老實坐著回答問題，坦白從寬抗拒從嚴(yán)?！?/br>
    懷里抱著她來時穿的衣服，手指緊緊捏著，“好的，我知道了?！?/br>
    正襟危坐著等他提問下一個問題，卻聽見一聲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聲音。

    “小夏，大隊喊你，這邊我來?！?/br>
    “成，謝了啊，中隊?！蹦芯瘑T把手中檔案遞給來人，起身給他騰了位置。

    鄧兮抬眼去看，下一瞬血液即刻凝固，警局空調(diào)開得很足，她卻背后驚出一身冷汗。

    怎么是他？！

    墨藍(lán)色半袖衛(wèi)衣露出青筋凸起的小臂，他垂眸翻看著手中檔案，面上沒什么表情。

    指尖在桌上輕叩，每一下都像是敲進(jìn)鄧兮心里。

    像是等待最后審判的囚犯，她手指越摳越緊，指尖泛出青白色。

    心跳越來越快。

    再加上之前撂下的狠話，鄧兮心中發(fā)虛，不敢多看，只是低頭盯著自己指甲。

    令人窒息的靜默被打破。

    他聲音還是那么好聽，比從前多了幾分磁性，“鄧小姐，抬頭?！?/br>
    脖子低得有些僵硬，鄧兮抬頭時甚至能聽見自己骨節(jié)響動。

    男人長指捏著手中檔案，挑眉看她，漆黑的眼底滿是淡然，勾唇道：“嫖娼？”

    像是坐在辦公室被教導(dǎo)主任訓(xùn)話，鄧兮聲音有點小，“不是?！?/br>
    “講述一下當(dāng)時情況，在場幾人？做了什么？”

    公事公辦的冷漠語氣冰碴子似的扎進(jìn)鄧兮心里，她斂起無用的情緒，抬眸應(yīng)道：“只有我和他，”食指指向一邊抱頭蹲著發(fā)顫的那個男技師，“我只花錢購買了他的按摩服務(wù)，期間并未發(fā)生任何違法行為，而且警察進(jìn)來的時候，我們的衣服都是完好的?！?/br>
    ……

    做完筆錄已經(jīng)是快九點，鄧兮總算證明了自己的清白，一通解釋下來，她嗓子都快冒火。

    本子被他“啪”一聲合上，孟涼把白紙黑字的保證書推到她面前，“簽字?！?/br>
    快速瀏覽了遍保證書內(nèi)容，鄧兮這才簽了字，然后推回去。

    他掃了眼，和當(dāng)年如出一轍的筆跡。

    “未來叁天保持手機暢通，隨時會有警察找你配合此次案件調(diào)查推進(jìn)?！?/br>
    “我可以走了？”

    坐在對面看檔案的男人眼神落到她身上，看得鄧兮哪哪都不自在，而且，她穿的是浴袍。

    “給你的親屬或朋友打電話，讓他們過來領(lǐng)人?！?/br>
    裝著她手機的透明密封袋被推過來，上面貼了個標(biāo)簽，寫著她的名字。

    鄧兮的編輯住得遠(yuǎn)，趕過來領(lǐng)她實在不現(xiàn)實，而且太麻煩，如果給鄧英蘭女士打電話，她肯定會擔(dān)心，夏夏出差了，近期不在津北……

    只能給她媽打電話了。

    打開手機，是鄧英蘭女士七點十分給她回的微信，[好的，mama已經(jīng)到家了，你還回來吃飯嗎？]

    再下一條，就是八點半，[飯菜都在廚房，mama給你留了門。]

    撥過去，卻無人接聽。

    難道洗澡去了？

    她不死心，打了好幾次，都是沒人接，手機只剩百分之五的電量了。

    珊瑚絨的黑色浴袍襯著里面的肌膚白皙光滑，孟涼清楚知道其中滋味，喉頭滾動，偏開視線。

    鄧兮實在沒辦法，掛了電話就看見面前的人把玩著手中的錄音筆。

    他的頭發(fā)比以前更短，短發(fā)刺棱地立著，在額前投下些碎影，眉毛依舊很濃，墨睫垂著，骨節(jié)分明的大手輕松轉(zhuǎn)著短粗的錄音筆。

    完全看不出之前的影子。

    “我目前聯(lián)系不到人?！编囐庥悬c冷，白玉似的小腿緊緊并在一起。

    被那雙淡眼上下打量一番，他似乎是有些不耐煩，輕嘖了聲，朝鄧兮身后開口，“小夏，你來，我下班了。”

    那位夏警官又回來，他在后邊聽了些，勸道：“這位女士，好好想想你有沒有什么認(rèn)識的朋友，不熟也行，讓人家?guī)蛶兔?，把你領(lǐng)走嘛……”

    視線落在大步離去的那人身上，他好像更高了點。

    可大門明明在她身后，他卻朝反方向走。

    每每想起他而滋生的厭惡情緒在此時全然消散，或許是因為他的那張臉，或許是因為之前她實在過激的情緒讓她覺得愧疚。

    聽著夏警官在耳邊的滔滔不絕，余光又瞥見那人出來，身上多了個挎包，白色。

    “鄧女士，你有在聽嗎？”

    “我，”她猛然回神，尷尬道：“在聽的。”

    擦肩而過，他走了。

    說不失落是假的。

    人大概就是這樣，賤得慌。

    身后突然響起那冷淡的聲音，“我是她朋友?！?/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