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瞧著黎珈看了幾秒，問：小嬸嬸，你眼睛紅紅的，是不是哭了？小叔欺負你了？我要去幫你討回公道！

    是泳池里的水進眼睛了。

    你不要騙我哦！我一眼就能看出來，你們是不是真吵架。

    黎珈沒有什么閑情，隨口問：是嗎？

    昂～小耳朵老神在在：每次我都能看出來爸爸mama吵架，雖然他們還是會陪我玩玩具、教我寫作業(yè)，但他們只和我一個人說話，mama不看爸爸一眼，也不回爸爸的話，我就知道，他們一定吵架了！而且，剛才小嬸嬸也不告訴我小叔去哪了...

    小孩都很敏感，察言觀色的能力出人意料，但她兒時也是這么過來的。大概時間太久遠，都快忘了曾經(jīng)自己也這么敏感脆弱。

    黎珈自動屏蔽了有關(guān)殷諶許的詞條，問：那如果你發(fā)現(xiàn)他們吵架了，會怎么辦？

    我都會偷偷跟我mama說，不要跟臭爸爸吵架，因為吵架就會生氣，生氣就會變老，我不想mama變老，所以mama不能生氣，大不了就和爸爸離婚。

    離婚？

    嗯！我在幼兒園交了一個好朋友，他叫小胖。他的爸爸mama就離婚了，他說，離婚以后，他mama比以前開心多了。每次我mama生爸爸的氣，我都勸她離婚，開心才是第一位！

    嗯！沒有必要對任何一個觀點吹毛求疵，正經(jīng)地給它規(guī)劃界限，黎珈也不想否定小朋友，笑著摸了摸他的頭。

    上車后，小耳朵就對殷諶許擺鬼臉，還哼了一聲。

    殷諶許清楚小孩針對他，剛才給他換衣服被拒絕，他自己又不會，在里邊搗鼓好半天都沒搞好，又吵著要叫表弟給他換。你還哼上了是吧？你說說，你這是什么意思？我惹你了？

    哼！誰讓你欺負小嬸嬸！你是個大壞蛋！小耳朵雙手抱胸，不屑地瞥他：總之小嬸嬸會跟你離婚的！那樣小嬸嬸就會開心了！

    離婚？表妹聽了，第一個不同意：你別咒我磕的cp be好嘛？就算是小朋友，也不能亂說話。

    小耳朵聽不懂什么cp、be，但為了證明自己沒亂說話，他反駁：只要不開心就離婚唄，剛剛小嬸嬸也覺得我說得對啊，還摸了摸我聰明的小腦袋瓜呢！

    聽完，黎珈下意識看向后視鏡，正好對上殷諶許的視線，他一臉冷硬，黑瞳孔下薄唇緊抿。

    小嬸嬸，我沒有亂說話吧？

    慌亂間，她的眼神轉(zhuǎn)瞬游離。聽到小耳朵的問話后，回：沒有，你說得很好。

    話說完，她又從后視鏡里看到了他。只是這回，殷諶許陡然神色幽怨，也不似剛才凍人。

    到家后，黎珈跟長輩打了聲招呼便回房，殷諶許緊跟在她身后。倆人都沒說話，她拿上衣服就進了衛(wèi)浴。

    黎珈閉著眼在浴缸里泡澡。她固然生氣，但一切都是因為對水的恐懼。不管是誰拖她下水，她都會怨，何況對方還是殷諶許。

    她知道殷諶許沒有惡意，但還是忍不住生氣，怨他為什么一意孤行，怨他為什么讓自己再遭受一場噩夢。

    但她不能改變?nèi)魏稳?，抱怨再多也沒用。她習慣一個人消解所有情緒，也只能從自己身上溯源。

    她在里面待了很久，殷諶許從外面洗完澡回來，里面仍悄無聲息。

    他站在門口，剛想敲門，就見她耷拉著濕發(fā)出來，然后若無其事地掠過他，坐在化妝臺前往臉上涂面霜。

    殷諶許拿了吹風機，坐在她身后。

    熱風吹上腦袋的那一刻，她手里的動作立即頓住，但沒阻止。

    風筒的聲音停了，他從身后環(huán)抱著她，低頭埋在她肩窩蹭。

    對不起，我不該把你帶下水，不該在你喊停以后繼續(xù)，我很后悔沒有尊重你的意愿，看見你哭，我當時真想手撕了自己，寶貝，對不起，別生氣了好不好？

    他沒怎么哄過人，所有的經(jīng)驗都來自黎珈。道歉的話也少說，沒有跟任何人低過頭顱，但她今天哭得傷心，都是因為他。

    他一個勁地道歉，不是想聽一句沒關(guān)系，而是讓她真切感受到他的歉意。聽到她哭，看她難過，殷諶許就受不了，何況他還是始作俑者。

    黎珈氣慢慢消了，在他虔心道歉的時候，在她泡澡的時候，在他給吹頭發(fā)的時候...她知道，自己的反應在別人看來似乎過激了，可是她克制不住對水的恐懼，也無法忽略他的真誠歉意。

    她撓了撓殷諶許的手心，轉(zhuǎn)身抱他，嗯。

    黎珈抱著他不說話，也不撒手，安靜地埋在他的胸膛，直到開晚飯了才下樓。

    她經(jīng)常不吃晚飯，如果要吃，也吃得清淡。殷諶許在家里哄著，她才肯吃點主食。

    這會擺在她前面的都是大魚大rou，殷諶許沒胃口，不怎么想吃，一個勁給她夾沙拉，手也不肯從她身上挪步，不時捏她的手，或是放在她腰間。

    小耳朵正在接受他爸爸的投喂，在對面看了好久才開口：小嬸嬸，小叔知道自己錯了，你原諒他了嗎？

    突然冒出這么一句，讓黎珈驚地抬眼，露笑：嗯，我不生你小叔的氣啦！謝謝小耳朵這么維護我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