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116)
那幾名弟子停了下來,慌忙解釋道:晚輩師兄弟幾人,是奉了掌門之令,前往凡間招攬有修煉天賦的入門弟子。 謝留塵哼了一聲,又道:那你們?yōu)楹螌@名小女孩窮追不舍? 那幾名弟子忙道:天大的誤會(huì)啊,晚輩幾人只是見這名凡間小女孩資質(zhì)出眾,想將她引入云山,作為入門弟子,實(shí)在不是想對她怎么樣啊! 沒想原來是這個(gè)原因。謝留塵神色晦暗地望了秋兒一眼,心道這小丫頭天真無知,估計(jì)聽不懂男弟子們要她去云山修行的話,反倒導(dǎo)致了一場誤會(huì)。不過他自己也是太沖動(dòng)了,不先問個(gè)明白便對人下手。 他有些不好意思,但已經(jīng)出手,便只能硬著頭皮裝下去,他沉了語氣,道:這名姑娘已經(jīng)被我收入門下,不會(huì)再入云山劍宗,你們以后不得再入周家村來sao擾她。 那幾名弟子怕他出手,接二連三道:是是是,晚輩們不知前輩在此,沒想驚嚇啊不不不,驚擾到前輩,晚輩這就離開,這就離開!攙起那名倒在地上的弟子,溜得飛快,一下子就不見了蹤影。 秋兒在旁看得驚嘆連連:謝大哥,沒想到原來你這么厲害?。?/br> 謝留塵關(guān)了房門,走到桌邊,坐下,得意道:你這下知道我的本事了?想不想跟我一樣厲害呢? 秋兒眼神仍沒有自院墻外收回,她似乎完全無法理解方才發(fā)生的一幕,也坐到他的對面,仍是心有余悸,惴惴不安說道:可是他們要是再來怎么辦? 不會(huì)的,謝留塵道,他們既然知道我在這里,就不會(huì)再來了。 秋兒道:他們到底是什么人??? 謝留塵道:放心,不是壞人。 秋兒微微點(diǎn)頭,雖覺無法理解,但是謝大哥說他們不是壞人,但他們就不是壞人。 謝留塵收斂威嚴(yán),與她面對面坐了一陣,仍是覺得于心不安,想道:我是不是下手太重了? 他站了起來,對秋兒說道:我跟去看一下。 他出了屋,叮囑隔壁的丹吾好好照料秋兒,自己一人開了院門,隨著那群云山弟子的蹤影追去。 走了百來步,出了周家村村門,正見那群弟子聚在村門門欄邊,其中一人被師兄弟扶著,輕輕揉摸自己受傷的腰腹,不時(shí)嘶了一聲。 村內(nèi)的兩只家犬正滿懷戒備地盯著他們,對著他們狂吠。 一名年輕弟子哼了一聲,自地上撿起一塊小石子,朝家犬砸了過去。 兩只家犬急忙散開,躲到一間土屋后,兀自吠個(gè)不停。 見他還要出手,一名年長弟子不耐煩勸道:行了行了,趙師弟,出門在外,少惹點(diǎn)事。 那年輕弟子才不甘不愿地收手。 那名被謝留塵踢出去的弟子用力揉撫自己腰身,又嘶了一聲,微微喘息道:幸好那位前輩手下留情,不然我這腰估計(jì)連御劍都不能了。 那名年輕弟子憤憤道:這位前輩真是好不講理,明明只是來選弟子,他什么都不先問一下,就對孫師兄下此狠手,枉費(fèi)修行了這么多年! 躲在暗處的謝留塵羞愧地低下頭。 那年長弟子道:資質(zhì)出眾的弟子雖然難得,但也不是非這個(gè)女孩子不可,我們云山劍宗聲名在外,也不至于跟他人爭奪一個(gè)苗子,既然被別人捷足先登,那便算了。掌門師姐留給我們的時(shí)間不多,半個(gè)月后,再找不到合適的弟子,我們就回云山吧。 一名弟子又道:向師姐脾氣比前任掌門好一點(diǎn),想必我們招不到合適弟子,她也不會(huì)多加怪罪。 那年長弟子道:嗯,這話沒錯(cuò),大家不必太擔(dān)心會(huì)受到責(zé)怪。我們走吧,去下一個(gè)鎮(zhèn)。 一群人四處望了一下,見無人在旁,御劍而去。 謝留塵聽到這里,心道:原來向師姐已經(jīng)成了掌門人了,想是之前的大戰(zhàn)中死了不少弟子,云山才需要派人到凡間招收新人,唉,我怎么就那么沖動(dòng)呢? 又想那名被自己踢飛出去的弟子說自己受傷不重,可以御劍,當(dāng)即放下了心,悄悄走回了家。 也不知是否因見到云山劍宗弟子之故,當(dāng)夜他躺在逼仄潮濕的床榻上,始終無法入眠,想來想去盡是自己在磊落峰上的十年練劍光景。于他而言,那十年的歲月雖然安定無憂,但孤清寒苦,無人相伴,怎么比,都是比不上在秋水門的日子的。 等到三更時(shí)分,村野闃靜,他才漸漸睡了過去,朦朦朧朧地做了個(gè)夢。 他夢到了他最想念、又最不敢面對的商師兄。 夢里,商師兄與向師姐正在秋水門前聊天,談及為何自己仍不愿回去。 商師兄依舊是那一身黑袍,襯得他眉目凜冽,面色蒼白,神情卻很是蕭索。 他面對向師姐關(guān)切的眼神,苦笑道:他若是想回來,早就回來了。一直不見人,只怕根本就是不愿意回來。 在夢中猶能體會(huì)到那般痛徹心扉的滋味,謝留塵胸膛一熱,再也忍不住壓抑許久的相思之情,沖到商離行面前,大聲喊道:商師兄,我回來啦! 他猛地抱住眼前人,淚眼朦朧說道:商師兄,我好想你! 商離行將他輕輕推開,柔聲道:謝師弟,你終于回來啦? 聽到這溫柔更甚從前的語調(diào),謝留塵哭得更加厲害,將他抱得更緊。 明知道是夢,他仍是寧愿永世沉溺其中。 抱了不知多久,依稀覺得懷中人體溫越來越冷,他抱著商離行,好似抱著一塊寒冰。 疑惑間,只聽商離行聲音突然變了:早點(diǎn)回來不就好了?為什么要對他們下手呢? 謝留塵不明所以地抬頭,見他掌風(fēng)一動(dòng),忽覺周遭景物一變,向晚寧不見蹤影,只有二人置身于一處綠葉遮掩的樹林中。他見到有幾人橫尸荒野,觀其面容,竟是白日里與他打過交道的那幾名云山弟子! 而其中一人胸口插著一把劍,正是他的修明劍。 謝留塵嚇得魂不附體,退后幾步,回頭見到商離行漠然望著他的眼神,更是驚慌,連連爭辯道:商師兄,他們不是我殺的!不是我殺的! 商離行溫柔一笑:他們不是你殺的?忽而面色一沉,語氣一轉(zhuǎn),渾身冰塊迸射,像是化作萬千冰箭直插他的心口:那祁歡呢? 那祁歡呢 謝留塵啊了一聲,從無邊無際的噩夢中徹底醒來。 睜開疲倦的眼,鼓噪的心跳仍未停歇。三更時(shí)分,村口傳來夜梟凄絕的叫聲。 他轉(zhuǎn)了個(gè)身,在濃稠如墨的暗夜中抱著枕頭,泣不成聲。 他因心頭掛著這件事,跟秋兒與傅先生見面時(shí),再不如以往那么沒心沒肺,連上山游玩時(shí)都顯得無精打采。 傅先生幾次邀約他去自己書屋做客,他都婉言拒絕,只因?qū)嵲跊]那份心力。 如此渾渾噩噩了好幾日,有一夜,他回了屋子,見到丹吾仍沒有出來,他出門前備下的食物放在石桌上,被院中那頭野鹿撞倒,濺了滿地紅血,連石桌與石凳都是血跡斑斑,更是氣不打一處來,當(dāng)即怒氣沖沖地跑到丹吾房門口,大聲道:你到底想干嘛? 房里靜了許久,方聽丹吾道:小塵哥哥,我想了好久,決定回去北陸荒谷。 謝留塵當(dāng)即瞪圓了眼:你要去北陸?不行!太危險(xiǎn)了,我不允許! 丹吾道:小塵哥哥,我不是小孩子了,我有能力保護(hù)自己。而且我是獸族一脈相傳的獸王,殺了我,他們可是要受到天譴的,怕什么? 謝留塵怒道:魔族奴役獸族,肯定在荒谷派了魔兵監(jiān)視,他們現(xiàn)在還不知道你的下落,你這一回去不是自投羅網(wǎng)? 丹吾慢悠悠道:自從那**告訴我關(guān)于獸族的一切后,我就一直吃不下東西,心里反反復(fù)復(fù)想著這個(gè)問題,兩族恩怨終究是難以釋解的,我身為獸王,自是要回去與我的族人站在一處,我不能看著他們在荒谷受苦,而我一人在南嶺茍且偷生。小塵哥哥,是你的話,你也不會(huì)這么絕情,對不對? 謝留塵這才知道丹吾近日里茶飯不思是為此事,他也知道丹吾所說也有自己的道理,但他不肯退步,只氣呼呼地不說話。 只聽丹吾又道:小塵哥哥,我探望族人之后,很快會(huì)回來看你的,你不要那么生氣。 謝留塵怎么可能不生氣,自己千辛萬苦將他自魔族魔爪下救出,帶出北陸,如今他竟是毫無留戀地要棄自己而去。他惱道:你愛去哪就去哪,誰管你回不回來? 丹吾知他已被自己說動(dòng),嘿了一聲,道:小塵哥哥,你都十幾歲的人了,別老這么別扭。 被商離行說別扭,那是理所當(dāng)然之事;被丹吾一介黃口小兒說別扭,那算是奇恥大辱了。他冷冷斥道:你大了,有自己的主意了,不必聽我這個(gè)哥哥的話了。 丹吾道:我走了,你一個(gè)人很自在呀,可以抱著你的商師兄睡覺了。 謝留塵更生氣了:什么商師兄?你在胡說些什么? 丹吾道:咦,這就奇了,你每晚上都抱著你那個(gè)枕頭說夢話,口里喊著商師兄,我好想你,商師兄,我對不起你,我在隔壁都聽得清清楚楚的呢。 謝留塵大窘,原來自己這近日來的夢囈都被這小孩聽在耳中,他心中又羞又惱,狠狠地扭過頭去:不理你了,你愛走便走!哼! 第一百二十八章 翌日起來一看,丹吾果然悶聲不哼地走了。 謝留塵偷罵幾句白眼狼,提了桶水,將院子重新打掃了一遍,又解開野鹿脖頸上的藤索,將它放走。 野鹿性靈,被他這段時(shí)間養(yǎng)得熟了,反倒圍著他來回打轉(zhuǎn),不肯離去。 謝留塵冷冷道:你的主人都不要你了,我還留著你作甚?快走!免得看了糟心! 好容易將它趕走,站在院門,往里望去,只見院子空空蕩蕩,冷冷清清。 他神情委頓地出了家門,慣常走到隔壁家閑逛,發(fā)覺周六叔家竟然破天荒地關(guān)著門,父女倆不知是出門去了,還是還沒起身。 他有些意外,但也沒想太多,在山村里踱著步,慢悠悠地走著走著,走到了山腳下的木屋前。 木屋前一白袍書生正蹲在地上澆花,一見他就笑了:謝賢弟,早啊,為何如此萎靡不振,這是昨晚休息得不好嗎? 自那日在周六叔家與傅長寧交談之后,這書生便直道與他一見如故,定要與他以兄弟相稱,二人改換了稱呼,他稱呼傅長寧一聲傅兄,傅長寧喚他一聲賢弟。 謝留塵見他笑意盎然的臉上病色更重,忙拋棄心頭那陣失落心緒,上前一步,關(guān)切道:傅兄,你身體不好,早上就不該出來吹風(fēng)。 傅長寧笑著站直身軀,又咳了幾聲,道:賢弟不用太過擔(dān)憂,為兄這是老毛病,顧忌太多,反倒多余。 謝留塵扶住了他,道:我記得以往這時(shí)候過來傅兄都是還沒起來的,怎么今日起了這么早? 傅長寧道:為兄昨夜胸悶難言,到了半夜仍輾轉(zhuǎn)難眠,是以索性早起一步,領(lǐng)略一番晨間清香。 他被謝留塵攙住,走進(jìn)屋,左腳落腳時(shí),竟直直踩上腳邊一株開得紅艷的山茶花,而后恍然未覺地抬腳前行。 謝留塵在他身后,不經(jīng)意低頭一瞧,心中咦了一聲,怪道:傅兄病得未免重了些,連踩中自己辛苦養(yǎng)的花都不知道。生怕傅長寧清醒后懊惱自己的粗心,急忙將那株花踢至一旁花叢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