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107)
躲于一處的商離行也是內(nèi)心一沉,心道幸好崔明若早一步離開北陸,不然此時只怕要陪著左護法鐘冥殉葬,旋即又想道此童果有其父之風,魔族有此人統(tǒng)領,恐怕將來威勢不在左右護法之下。 只聽鐘漣又道:沒什么事了,你們?nèi)Q班吧。 眾魔兵領命起身,快步走出浮夢樓,在見不到鐘漣的身影后,才敢拭去額邊搖搖欲墜的汗珠。 商離行聽著鐘漣腳步聲,似是走去浮夢樓后院,身邊只他一人,便隱了身影,悄然跟隨而上。 他尾隨在后,親眼見到那小孩兒走到后院一處書房,推門而入。片刻之后,房中點起燭光,將那道幼小的身影投在窗上。 商離行閃到窗邊,瞥見那道身影,袖袍一動,手中運起一枚符咒,正待出手,心中忖道:此童小小年紀便有統(tǒng)領魔兵之威,城府又深,將來長大定是不凡人物,不如以符咒將他暗中擊斃,以免將來又成人族禍害。 只是,當他開了窗上一道縫隙,見了那道挑燈夜讀的幼小身影,動作卻是一頓。鐘漣方才面對那隊魔兵時,應對自如,儼然是個生殺予奪的大人物氣勢,而此時坐在案前,皺著小臉,撓頭搔首,又突然又成了一個絞盡腦汁刻苦念童。 商離行一時大起憐惜之心,暗道:算了,兩族仇怨,稚兒何其無辜,何必趕盡殺絕? 他無言一嘆,隨后悄然離去。 浮夢樓把守重兵不多,商離行在后院搜尋半夜,一間間房間探查過去,路上也沒見幾個人,幾番遍尋不著,終是改了想法:罷了,打草驚蛇便打草驚蛇罷,這般靠自己找下去,到天亮也不一定能找到。 他又轉(zhuǎn)回鐘漣所在的房間,如一陣輕風般破門而入,將小童抓在手里,逼問道:那個人族修士在哪? 燈燭閃爍間,鐘漣被他提在手里,小臉煞白,很快又恢復如常:本公子不知道! 商離行看著他道:去,將你的手下叫過來!鐘漣一驚,反倒將嘴巴緊緊閉上,死也不肯出聲了。 他心想:倒是個有骨氣的孩子。任意運出一掌,打在房中桌案上,桌案四分五裂,發(fā)出噼里啪啦的炸裂聲。 這聲音很快驚動浮夢樓里的魔族守衛(wèi),眾人自四面八方趕來,圍在房前,持器呼喝,只見暗夜中商離行提著手上鐘漣,慢慢地走出書房。 魔軍中不少人在之前的對戰(zhàn)中見過他的面容,顫聲道:是是那個散修之首! 有一些較為穩(wěn)重的魔軍道:請放開我們公子!商門主這是打算撕毀契約嗎? 鐘漣被他下了禁制,無法開口,在他手下劇烈掙扎,商離行手下運勁,壓制住他的舉動,面朝眾人道:我今日來此,不是為了破壞來之不易的和平,而只為了找一個人,一名被關在北陸三百年的天衍宗修士。 三百年前兩族大戰(zhàn),天衍宗上下六百名弟子盡皆歸降魔族,事后魔族戰(zhàn)敗,這六百人遭到屠殺,僅剩一名得了失心瘋的弟子留在浮夢樓,幾百年歲月悠悠而過,魔族中沒幾人將此事放在心上,此時陡聞商離行出口要人,魔軍諸人都感意外。但鐘漣在他手中,魔族守兵不敢不從。幾名帶頭魔軍低聲商議后,令樓中奴仆將人帶過來。 那天衍宗的瘋子也不知是跑到哪個角落,過了好一會才被樓中奴仆找到,很快被帶了過來。 商離行遠遠望去,見被帶來的那人周身襤褸,面容衰老,被奴仆架著胳膊走來,不住吃吃狂笑。渾身濕淋淋的,似乎是在曾待在過哪處水里。 他瞧見此人面目,與崔明若所描述之天衍宗弟子分毫不差,問道:你便是那天衍宗最后一名弟子? 那瘋子只是歪眼涎笑,沒回他的問題。 魔軍首領道:人已經(jīng)帶來了,請閣下放開我們公子。 商離行未等他說完,先一步帶著鐘漣跳出人群,飛到天衍宗瘋子身后,將人打暈,扛上了肩。 眾魔軍不料他驟然動作,反應慢了一瞬,幾步搶近,卻被商離行擲出的東西阻擋前路。 人還你們了,接著! 沖在最前的幾人見他拋出一團白色物體,心中一驚,忙將東西接在手中。后面幾人腳步稍遲,合圍而上,口中喝道:慢著,得罪了我們公子便想如此一走了之嗎? 商離行在他們圍上之時,又飄然往后,退了十來步,道:你們不想救你們公子,盡管圍攻無妨。 眾魔軍驚愕回頭,與最前那幾人低下頭。眾人定睛一看,原來他們手中抱著的只是鐘漣的外袍。 而鐘漣還好端端地被他抓在手中,隨他身法騰躍而飄來蕩去。 可惡! 商離行早知現(xiàn)下是在魔族地盤行事,不易過于張揚,一早便打定了不到最后一刻絕不放人的念頭。若自己早早放開鐘漣,這隊魔軍絕不可能善罷甘休,勢必將自己圍住不放,而自己被一群魔軍圍困,很難脫身祭出傳送符。 他趁著眾魔軍分神之際,一路退至湖邊,與魔軍眾人錯開一段距離,將追得最緊的幾名魔軍踢下湖面:下去! 此地地勢空曠,追兵又在數(shù)十丈外,他將鐘漣放在地上,望他一眼,解開禁制,道:得罪了,小公子。隨即祭出傳送符,符光一起,匆匆回了南嶺。 眾魔軍趕到湖邊,見鐘漣小小的身軀坐在地上,一動也不動,生怕他受到毒害,齊齊跪倒周圍,乞恕護主不力之罪。 鐘漣卻是聞而不聞,只死死地盯著法陣消失的地方,眼神不甘又怨恨。 第一百一十八章 黑暗夜色中,商離行扛著那天衍宗瘋子,回到秋水門。白萱何所悟等在議事廳中,一見他身影,站了起來,道:門主,崔明若走了。 商離行一怔:她在門中呆不慣么? 白萱搖頭道:她留下一封書信,說是幾百年未回南嶺,現(xiàn)下回歸秋水門,想在南嶺游玩一段時間。 商離行沉吟不語,知道崔明若話是這么說,但其實暌違南嶺三百年,人事全非,加上白日里七大門派上門提出聯(lián)兵之事,又給她帶來心緒上的變化,他不好強留,便只道:也罷,讓她出去散散心,等她想通了,自然會回來。 白萱道:是,我也是這么想,所以沒有派人去將jiejie追回。頓了下,又道:她走前也將那份散修名冊給我了。 商離行想起當時門中散修名冊被祁歡偷走,事后他也曾將此事密告崔明若,要她密切注意身份泄露之患。便問道:她是從祁歡手上拿到的? 白萱搖頭道:這我可不知道了,她沒說。望向他扛著那人,問道:門主,你找到人了? 商離行道:正是,幸好北陸守衛(wèi)不嚴,此一趟去十分順利。 他將肩上那名昏迷的天衍宗弟子放下,將要開口讓白萱醫(yī)治,門外又匆忙奔入幾名散修,道:門主,那七大門派出海北上,在海上遇到海獸襲擊,他們傳訊給秋水門,請求援助。 何所悟皺起眉,道:好不要臉! 白萱道:門主,這些人未免也太自以為是了吧,先前秋水門不愿出手,他們便暗中詆毀我們,現(xiàn)在出了事,又要我們幫忙。 何所悟點頭道:對,不要去救他們! 商離行將那瘋子放在一旁,嘆了口氣,道:罷了,畢竟同為修士,我們不可見死不救,我再出海一趟,將他們救回。 言罷,召集百名散修與他奔赴邊界,臨走前囑咐白萱醫(yī)治那名天衍宗的弟子。 等人手召齊,已是三更時分,一行人在他的帶領下,急急趕赴邊界。路上,傳訊的散修稟告具體情況:門主,薛觀主他們帶領上千弟子乘舟渡海北上,夜間到了海上三千里處,突然遭遇數(shù)百頭海獸襲擊,海船被頂翻,修士死傷過半,至今仍在奮力抵抗。 商離行道:邊界的散修也去幫忙了嗎? 那散修道:去了,不過這次海獸來勢洶洶,數(shù)量極多,且狂態(tài)大作,修士在海上受到諸多限制,無法拼盡全力抵抗,因而才接受了我們邊界散修的建議,請求秋水門援助。 頓了頓,又道:這次七大門派出動渡海,原本極不愿意我們的散修幫忙,我們的散修聽門主命令,未予阻攔,但擔憂海獸之患,派人在岸邊巡視,果然昨夜遠遠見到他們的桅桿與白帆接連倒下,緊急出動援助。薛觀主他們?nèi)舨皇且姷降茏由硗鲞^多,恐怕沒那么容易接受散修的救助。門主,我看他們一意孤行,就算被我們秋水門救了,也不會承我們的情。 商離行嗯了一聲,再不多言,御劍凌空,催力前行,一行人總算在天亮時分到達邊界。駐守邊界的散修將他們迎上早已備下的船只,揚帆,奔赴十萬里大海。 這批船借風前行,不到三個時辰便抵達出事地點。近百里的海面盡被染成血腥紅色,海面上漂浮近百浮尸,有修士的,也有海獸的,與浮板殘骸東撞西撞,隨著海浪一蕩一蕩地飄開去。 其時明日初升,海上萬道霞光破云而出,艷紅如血,七大門派的修士將剩余的船只收攏一處,持著手上利刃,與四周張牙舞爪的海獸殊死血戰(zhàn),另有六七十名秋水門散修駕著小舟,在浪聲中飄來蕩去,從旁協(xié)助對抗海獸。 商離行一聲令下,隨他遠道而來的諸散修齊聲應喝,遣開身下船只,分為東西一線,迎頭朝海獸群與七大門派的修士疾馳而去,將這群作亂的海獸合圍起來。 是商門主他們來了! 眾人見到援兵到來,心中大定,出手愈加得心應手,秋水門散修處于外圍,七大門派的修士身居中心,兩方勢力里應外合,全力應對不斷沖擊上來的海中霸主。 等到天色完全暗了下去,他們才終于將全部海獸屠戮殆盡。眾人累得精疲力盡,連話也說不出來,遑論渡海北上,突襲魔族。幾位掌門人心中也道出師不利,此番出海實在九死一生,不宜再一意孤行,一行人為防其余海獸聞得血腥味再度攻來,休息片刻之后,駕船匆匆回了南嶺。 待上了岸,又是到了翌日清晨,眾人灰頭土臉回到邊界散修營寨,幾近腿軟,剛走到門邊,便即累倒、暈倒者不計其數(shù)。商離行與一位掌門帶領幾名門人清點人數(shù),發(fā)現(xiàn)這上千弟子竟只剩了三百多人,其余六百多人都死在海上,另有一百多人身受重傷,無法走動,只得暫且屈身秋水門散修駐扎營寨,借機修養(yǎng)療傷。 替眾人療傷之際,一名散修走了過來,對商離行道:門主,太清觀的薛觀主被海獸咬傷一腿至今至今昏迷不醒他言辭猶豫,臉上帶著一絲疑惑迷色。 商離行一怔:這是被咬了多重的傷?帶我去看看。 他在那散修的帶領下,進了一處營帳,只見薛云清面色蒼白,一動不動地躺在榻上。他腿上的傷口不到五六寸許,并不深,亦早已包扎止血,照理而言,不該至今昏睡不醒。 商離行探他鼻息,又為他把了脈,也是查找不出原因所在,深覺匪夷所思,大惑搖頭。 那散修斟酌著道:門主,會不會是這位薛觀主被咬傷后牽引體內(nèi)舊患,以致真氣逆流? 商離行沉吟一陣,道:真氣逆流,往往將有一定癥狀表現(xiàn)于外,或冷熱交加,或臉如金紙,我瞧薛觀主的面色倒是正常得很,實在不像是真氣逆流之狀。 又問:醫(yī)修來為薛觀主看過沒?怎么說? 那散修搖頭道:此次受傷者太多人了,駐守邊界醫(yī)修僅有二人,實在忙不過來。何況,薛觀主的情況過于異常,恐怕普通醫(yī)修也看不出什么,不如,他提議道,叫白萱姑娘看一下? 商離行道:嗯,既如此,你們留在邊界好好養(yǎng)傷,如果他到了午時還不醒,我再考慮將薛觀主帶回秋水門,叫白萱看一下。 此次出海遭遇大難,死傷人數(shù)雖多,但多為七大門派之人,其留守門派中的其他門人或弟子聽聞消息后紛紛趕來,將受傷的門下弟子接回了自己門派,邊界人一少,眾散修壓力驟減,營寨中清靜許多。薛云清所在太清觀距離邊界路途較遠,其門下弟子姍姍來遲,到了當日午后才來到邊界。其時商離行已先一步動身,將人帶回了秋水門。其門下弟子只好先將受傷的門人弟子接回門派,留下一部分人轉(zhuǎn)道去一趟秋水門,接回自家觀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