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53)
meimei,meimei小柔他手顫得厲害,發(fā)抖著將此生最重要的人摟進懷中。還好,還有著呼吸,雖然微弱,但至少還是活生生的一個人。 紀清又輕輕喚了幾聲:meimei,小柔 紀柔茫茫然睜開眼,眼中蘊出水光,已無一絲神采。好半晌,她才輕輕緩了口氣,氣若游絲說了一句:哥哥我好痛 紀清瞬間心如刀割。這是他最要強的meimei啊,究竟要如何的痛,才會讓她不顧顏面,在哥哥面前流下淚來。他低下頭,小小聲問道:你冷嗎?哥哥帶你回去。 紀柔好容易找回渙散眼神,凝視著他,以近乎乞求的聲音微弱道:哥哥,我不想再痛了,求你殺了我 紀清心中料想meimei已被凍得胡言亂語了,柔聲慰道:等何所悟來,讓他用瀝雪十九劍救你。 紀柔眼角滲出淚水,笑著道:哥哥可是紀柔不想求人啊 紀清也不禁哭了:哥哥去求他,我跪在他面前求他救你!他若是不愿意,哥哥就告訴白萱!但其實他兄妹二人心知肚明,何所悟與紀柔關(guān)系再是一般,但曾有結(jié)拜之義,又怎么可能眼睜睜對紀柔見死不救呢?只是他此時已滿心惶然,以致語無倫次了。 紀柔仍是苦苦哀求著:求你殺了我,哥哥,我真的好痛 別胡鬧!紀清斗大眼淚垂直落下,顧左右而言他道:雪,對,用雪他慌慌張張地捧起一抔雪,不管不顧地將其覆蓋在紀柔傷口上,雙手不聽使喚,抖落大半在衣袖上。明明手是冷的,他卻好像被燙到一般,猛地收回手,將雪粉灑落一地,怔怔然低頭看著。 紀柔一心求死:哥哥,來不及了,我好痛,我真的好痛求你成全我 紀清死死摟住她,又哭又叫道:糊涂?。∧阍趺纯梢赃@樣殘忍?這樣對我!又抬頭大聲喊道:何所悟呢?那該死的怎么還不來? 紀柔倚在他懷中,慘然一笑道:對不起哥哥小妹一向任性啊 紀清捂住自己的臉,忽然發(fā)癲大叫一聲,好似終于從長長的噩夢中驚醒一般。重新看回他痛不欲生的meimei,輕輕撫上那張臉,眼中柔情萬千:好,哥哥成全你 紀柔微笑著閉上眼睛,似陷入了一場香甜好夢中。 而等商離行清醒過來,帶著眾弟子與門人趕到此處陣地時,紀柔的身體已經(jīng)涼透了。商離行僵硬站立,全身冰涼,心頭傳來針刺般的痛楚。太久了,他已經(jīng)想不起來了,當年無念嘔血而死時,自己是否也是這么傷心的呢? 紀清緊緊抱著紀柔的尸體,將頭深深埋入雪堆中,發(fā)出低低嗚嗚聲。 商離行雙耳轟鳴如雷,喉間涌上一口腥甜,幾欲昏倒。但心知此時不是該倒下的時候,他死死咬住雙唇,又將那口心頭血強自咽下。 向晚寧靜靜看著眼前一切,意識自己犯下了什么天大的過錯,嗚咽一聲,不??藓暗溃菏俏易宰髦鲝垼俏易砸詾槭?! 商離行悲切嘆了一聲,勸道:別說了,向師妹這不是他本想說這不是你的錯,但一想到此番變故,焉知不是蒼天授意?天道無常,誰又能逃得過命途之手的無情撥弄呢? 他深深吸了口氣,忍住那股兇狠殺意,向身后門人冷聲問道:可追查到妖王的蹤跡了? 一名門人匆匆來報:門主,我們在十五里外的荒野上發(fā)現(xiàn)了妖族的尸體,還有我們秋水門散修的尸體。 商離行問道:妖族對上我們的散修了? 是,那門人答道:是邢老四和他的兄弟們,他們近日正在西岸追緝那個謝留塵,卻正好對上妖王,慘遭不測 商離行猛然回身,目光迸火道:你說誰? 那門人被他唬得一呆,吞吞吐吐道:那個殺了凡人的謝留塵他們,邢老四他們接到其他門派弟子的報案,說是這個謝留塵在西岸出現(xiàn)了所以就 他也死了?商離行臉色霎白,心頭血險些涌出。他強自穩(wěn)住心神,恍惚言道:他也在那里? 那門人左右為難,不知如何作答。 商離行又緩了口氣,顫聲問道:你說那里有多少具尸體? 那門人哪里還敢再多言,只舌頭打結(jié)、語無倫次道:共,共,共有六十三人,不確定是否全為妖族之人。那妖王不見蹤影,可可能逃回西涯山了罷 商離行心頭成冰冷一片,腳步不聽使喚地朝著荒野方位走去,喃喃道:走,去看看,去看看眾門人看他茫然若失之狀,心頭一緊,皆不由自主地隨后跟了上去。 急切行到那門人所說的荒野樹樁旁,果然可見地上胡亂躺著數(shù)十具形貌各異的尸體,掩在了厚重雪被中。商離行一步當先,形色匆匆湊過去,低身掃去一人臉上白雪,說了一句:不是他,不是他!起身走到另一具尸體旁邊,拂血觀視,又照樣重復(fù)一遍:不是他,不是他!其神神叨叨之舉動,實在與平日里溫雅從容之態(tài)大相逕異。 身后眾門人面面相覷,只覺眼前門主之舉動實在過于詭異無常,只何所悟向晚寧等人皆不曾跟了過來,眾門人也不敢上前相問相勸,只好木然旁視,任由自家門主作出這等荒誕之舉。 待商離行將地上數(shù)十具尸體細細看了一遍,眾門人終于聽他說了一句正常話:將邢老四他們好生埋了吧。眾門人急忙湊近,依囑行事。 沒找到心中的那個人,商離行一顆心終于復(fù)歸原處,氣力不支間,喉間那股腥甜再也壓抑不住,低喘猛咳,昂頭將血嘔出! 周遭眾人這下俱是嚇得魂飛魄散了,大叫道:門主!商師兄! 商離行卻是不支栽倒,再也睜不開眼了。 這一年南嶺大陸氣候異變,二月海水化凍,四月海潮,七月降雪。七月初,妖族率五百人進攻南嶺大陸,全軍潰敗,只妖王并兩名隨從之外,盡數(shù)戰(zhàn)死。妖王兵敗之后倉惶逃回西涯山,不敢再出山一步。步蟾宮八十七女修并秋水門十三名散修亦英勇戰(zhàn)死。秋水門門主自先前那次刺殺后,便始終不見出面。至于到底是死是活,外界眾說紛紜,卻不知究竟孰為真,孰為假了。 而那個據(jù)說先為云山棄徒、后遭到秋水門追捕的謝留塵則不知所蹤。大概也是死了吧。 第六十一章 西涯山開啟三百年的屏障,再現(xiàn)人間。山上層峰疊嶂,四季常青。其中最大一座名為翠染峰,峰上花葉相宜,蜂飛蝶舞,堪為人間勝地。 滿山紅楓黃葉,白泉赭石,五彩嫣然。山泉漱石,一名身穿白色衣袍的少年在林間來回游蕩,上下跳脫。他雙目靈動,眼波一轉(zhuǎn),悄無聲息地溜到淙淙澗流邊,拍上溪邊人的后背:疏桐哥哥! 元桑,不要鬧啦!疏桐受驚回身。他長得虎頭虎腦,瞪著一雙清澈的大眼睛,佯怒而瞪。 元桑探頭問道:你又在采花了? 疏桐點點頭道:是啊,王最愛喝我泡的花茶,這次我要多摘點花回去。 那元桑賊兮兮一笑,現(xiàn)出一個不懷好意的笑容,問道:疏桐哥哥,王昨夜回來了? 疏桐老實應(yīng)道:對啊。 元桑又笑嘻嘻道:我昨夜在山門晃蕩,看到寒竹哥哥身上背著一個人,好不神秘的樣子,還將人家的一張臉掩得嚴嚴實實。如何,到底是長得有多美,讓我們的王這么在意? 疏桐瞪大眼道:不知道哇!我也沒見到,王只將那人藏在煙蘿閣里,可寶貝了!說罷起身,沿著潺潺溪水,心滿意足地捧著花走回山谷。 元桑長長哦了一聲,跟上幾步,又好奇問道:那王現(xiàn)下作甚? 疏桐神神秘秘湊近來,小聲道:噓!我只可跟你一人說喔,王在跟族中長老討兵權(quán)。 元桑睜大眼,奇道:王竟然想要兵權(quán)? 疏桐抱著手中黃花,當先在前,絮絮不休道:聽說王這次敗得慘烈極了,空手而回!這次是回來爭兵權(quán),打算一雪前恥!這也實在丑聞一樁呀,單五百人能干啥呀你說! 元桑又哦了一聲,順應(yīng)著道:也難怪,人長大了總是有野心的。 疏桐不忿道:畢竟王都滿三百五十歲了,也該是時候統(tǒng)領(lǐng)全族了,大妖王不知為啥,就是不肯放權(quán)!念及眼前元桑是為大妖王心腹之一,又悻悻道:元桑你可別生氣啊,我不是對大妖王有意見。 元桑眉峰一揚,心中暗道:就憑你也敢對大王有意見?面上卻仍自笑意誠摯道:當然,無心口說有心話,我自然是懂的。 那疏桐愣頭愣腦,也聽不出他的話中意思,搖頭嘆息,又以好友般推心置腹的語氣道:你說南嶺有什么好,王他到底圖啥呀? 元桑笑著應(yīng)了幾句,又說了一些不著邊際的話,攛掇著疏桐去前殿偷聽。疏桐裝模作樣推脫幾句,實則自己心中也好奇萬分,也無須元桑推搡加勸,便自發(fā)地跟在元桑身邊。兩人做賊似的偷溜進翠染峰前殿,躲在一根樟木柱子后,支耳偷聽。 他二人屏息凝神,只聽殿中沉默數(shù)刻,方有一道蒼老的聲音震驚異常道:整整五百族民啊,就這么死了?他二人聽得分明,發(fā)聲者卻是族中一位德高望重的長老。 又聽妖王競楓痛聲道:是本王的不是,本王一時輕敵,教那伙人族修士燒毀了妖船,本王真是萬死難辭其咎哪! 緊隨著另一道聲音響起:可據(jù)我所知,死在西岸邊的只不到四百五十人,另外那五十余人到了何處,還請二妖王明確告知臣下。是另一位長老的聲音。 妖王競楓長長哀嘆一聲,沉聲道:長老們應(yīng)知寡不敵眾的道理,族民們本就無太多臨敵經(jīng)驗,若有精兵在手,本王必將率兵遠征,踏平整片南嶺大陸,為無辜枉死的族民報仇! 那道聲音又道:可我聽說人族那邊只出了一兩個門派,加起來還不到兩百人,如何算得上寡不敵眾? 妖王競楓唉聲嘆氣道:允棠長老是在刻意為難本王了,那人族狡猾,通曉何其多的古怪陣法,竟將我們困在雪谷中兩天一夜!若不是,若不是本王得天命守護,更得五十名族民誓死隨護,如今只怕也只剩一具骨灰了。說到這里聲音竟然開始哽咽。隱約傳來衣袖窸窣摩擦聲,似是在垂頭拭淚。 木柱后的元桑嘴角一撇,又聽方才那位德高望重的長老開口道:可大王離開前并未將兵權(quán)交接,大長老的命令也未下達,二妖王,請恕我們幾個老東西不識抬舉,不敢擅自將兵權(quán)交出。 他們一口一個二妖王,妖王競楓聽在耳中,只覺那三個字刺耳萬分,當下冷哼一聲道:我是妖王還是你們是妖王? 允棠長老冷冷道:誰是妖王,我們便聽誰的。更有一長老諷道:身份再尊貴,也只是一個二妖王罷了。 妖王吞聲忍氣多時,當下便已忍受不住,憤而脫口道:本王再如何不受重用,也是先王的遺腹子!旋即拂袖出殿。站立殿門的郁柳立即迎上來,問道:王,還是不行嗎? 妖王競楓惡狠狠道:這群老不死的欺人太甚!郁柳道:王,請息怒,此時與長老撕破臉皮,于我們毫無助益。 妖王胸膛劇烈起伏,狠聲道:本王如何不懂!舒緩片刻,才緩住心中怒氣,放低聲音道:那人還沒醒? 郁柳搖搖頭,示意未醒。又低聲道:說也奇怪,此人明明有著獸王傳承,該是獸族之人才是??晌乙匝逖g(shù)救治,竟可毫無阻礙地灌入他的經(jīng)脈,真心古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