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劉跟蘭靜秋說：“其實他們不知道可能更好，就會想著親人在別的地方生活，心里永遠(yuǎn)有個期盼?！?/br>
    蘭靜秋突然想起彭勇，他曾經(jīng)跟她說，真相有時候很可怕，容易相信謊言的人更幸福，真是這樣嗎？

    “你會希望自己的親人客死他鄉(xiāng)無人知嗎？”

    小劉愣了下，搖搖頭，“是我說錯了，親人失蹤，誰都會想著求一個真相?！?/br>
    蘭靜秋很想說一兩句只有那個圈里人知道的暗語，可還是忍住了，有來有往，她得等著。

    等念完經(jīng)，瞎眼老婆婆堅持不住暈過去了，李奎趕緊把人送去醫(yī)院。

    火化也有儀式跟規(guī)矩，還得填表，一個個來，十七個人估計得一天時間，除了家屬沒人會在這兒等著。

    要走時，摒塵叫住蘭靜秋：“施主，上次你說超度的事我沒想到這么嚴(yán)重……”

    “我當(dāng)時說得很清楚，頭骨上刻了字，你當(dāng)時看我是警察，怕沒錢收不樂意干吧?！?/br>
    “并不是這樣……”

    蘭靜秋再次打斷他：“那你收沒收錢？”

    “貧僧確實收了，但是……”

    “那不就得了，放心，我沒想指責(zé)你，沒錢的佛祖都不保佑，何況你這個連法師都不是的和尚。”

    摒塵臉色沉重，合十道：“施主你有執(zhí)念！”

    “誰沒有呢？你要真摒棄塵世了，餐風(fēng)飲露去，何必跑這兒收錢做法事！”

    小劉噗嗤一聲笑出了聲，喊蘭靜秋：“快走吧，所里還有事呢。”

    摒塵看著兩人離去的背影，臉色陰晴不定。

    小劉忍不住跟蘭靜秋說：“也難怪你生氣，咱們工資真太少了，你看李奎又是請和尚念經(jīng)又是給受害者家屬錢，一個小小錄像廳就賺得盆滿缽滿，羨慕啊?！?/br>
    “有什么好羨慕的，工資夠花就行了，我只是想到這十七個人大部分是流浪漢，他們要是有錢也不會被周寶貴帶回家，所以才說佛祖只佑有錢人，因為有錢人交得起香油錢啊?！?/br>
    小劉哈哈大笑，“你要是缺錢我這兒還有點，要不我先支援支援你?！?/br>
    “用不著，也快發(fā)工資了。”

    小劉又笑了起來，似乎確定了她的窘迫。

    蘭靜秋并不在意，甚至有意為之，她現(xiàn)在確實缺錢，但她不是因為缺錢才說嫉富如仇的話，她以前從沒缺過錢。

    曾經(jīng)跟彭勇在賭城花天酒地，一晚上消費幾千萬，從賭廳出來，他們坐在豪車?yán)镎惺纸新愤呝u烤紅薯的女人，那女人手上都是凍瘡，背上背著熟睡的孩子也小臉通紅。

    見生意來了，還是豪車，女人臉上那種卑微討好的笑容讓人心酸，大概她的眼神沒掩飾住，彭勇看她一眼，甩出十幾張大鈔扔給那女人，那女人先以為是假的，抓住車窗不讓他們走，等確定是真的，立馬跪了下去。

    彭勇就跟她說，看見了吧，錢是萬能的，沒有人不會為它折腰。

    蘭靜秋今天不知道為什么突然想起了那個人，她心里暗自祈禱著，穿來的千萬不要是他！

    超度完了，有些家里脫不開身的抱著骨灰回去了，還有些像瞎婆婆一樣的，留了下來要等到庭審?fù)暝僮摺?/br>
    蘭靜秋想著得去找一趟洛生海，讓他跟他爸談?wù)?，這事影響惡劣，周寶貴不死不能平民憤。

    李奎辦完了她交代的事又來問她：“蘭同志，要有別的你不方便辦的事也可以交給我?！?/br>
    大概上次喝酒讓他覺得跟她很親近，拍著胸脯說：“你放心，我有空還有錢，什么事都能替你做?！?/br>
    “現(xiàn)在沒事讓你做，也不要整得跟我小弟一樣，我又不是黑澀會。不過你可以幫我留意著鳳安城的陌生人，偷著買賣孩子的人，經(jīng)常路過的司機(jī)跟小商小販?！?/br>
    李奎愣了下：“你是想找李大柱家丟了的孩子嗎？”

    “對！不需要你特意去幫著找，跟你的狐朋狗友說一聲，隨時留意著反常的人，你不是要開車行嗎？來修車的來租車的，大部分人聊天的時候都會說自己剛才遇到了什么事，甚至遇到反常的事還會主動跟人吐槽，收集起來，你那里就會成為一個信息點?！?/br>
    李奎興奮起來：“我明白了，我這車行就屬于派出所編外情報站，我就是情報站站長吧?！?/br>
    蘭靜秋愣了下，想說你就是個線人，不過感覺他自封的這個好像更高大上，也更讓他有榮譽感。

    她就點點頭：“差不多吧！”?

    第49章 親媽

    剛打發(fā)走了李奎, 老陶又叫蘭靜秋去巡邏，蘭靜秋嘆口氣，這屬于每天日常, 不能推脫。

    兩人騎著自行車, 學(xué)校，幼兒園, 菜市場順著轉(zhuǎn)過去, 在菜市場蘭靜秋又瞅見了上次偷rou的老太太。

    她問老陶：“上次她家里人怎么說的？要是不缺錢，就是控制不住自己偷盜的行為，很可能是有心理疾病，該去看看醫(yī)生。”

    老陶含糊道：“嗯，我聽說過，應(yīng)該就是想引起家里人的注意, 跟孩子故意搗亂一樣。”

    蘭靜秋注意到他沒提老太太的家人, “你沒見到她家里人？”

    “沒有！”

    蘭靜秋從老陶的語氣中感受到了他的心虛, 所以應(yīng)該不是她家沒人，而是他沒把人送回家, 沒跟她家里人說, 這是又心軟了？

    蘭靜秋嘆氣, 老陶就這樣，估計人家求他兩句保證不再犯，他就把人給放了, 那就看看這老太太能不能改吧！

    兩人遠(yuǎn)遠(yuǎn)跟著老太太，就見她趁人家賣菜時往兜里裝了倆蒜頭, 一會兒又到另一個攤位裝了一把豆角進(jìn)褲兜里。

    這還是沒改啊, 只是不敢去偷rou了, 改偷菜了, 老陶想起自己上次被耍的事，本來就有氣，看到這里，就想上去讓她把東西都掏出來。

    蘭靜秋拉住他，“沒多少東西，咱們干脆跟著她去她家好了。”

    老陶一想也是，兩頭蒜一把豆角而已，那些商販沒幾個稱上不做手腳的，這么點東西不會虧，他們要叫破了，嚇到老太太，或者又讓老太太跪地求饒，就太難看了，跟著她回家，讓她家里人把人看好也就算了?！?/br>
    老太太走路慢得很，兩人一前一后，還不敢跟太緊，走著走著，老陶突然發(fā)現(xiàn)不對勁，趕緊騎車跟上來，跟蘭靜秋小聲說：“前邊就是公安局家屬院了！”

    他指指旁邊的建筑工地，“這就是新蓋的宿舍樓，我家就住家屬院里，沒見過這老太太啊。”

    蘭靜秋愣住，“她難道是公安系統(tǒng)的家屬？”這么找上門去太尷尬了吧。

    老陶也覺得尷尬，哪怕是后勤的人也是公安系統(tǒng)的，編制是警察，家屬跑去偷東西，這要鬧出來，可是個大笑話。

    他猶豫著：“要不咱們先記準(zhǔn)哪家，找人給捎個話？她家里人肯定不知道她的情況?！?/br>
    蘭靜秋點點頭，誰家有這種老太太也得頭疼死，“先跟過去看看吧。”

    兩人跟著老太太，發(fā)現(xiàn)她真進(jìn)了公安家屬院，而且在往小樓那邊走，小樓那邊都是領(lǐng)導(dǎo)，二層小樓單獨的小院。

    老陶就說：“怪不得我沒見過，我住筒子樓?。　?/br>
    蘭靜秋跟老陶對視一眼，都有點無奈，蘭靜秋忍不住吐槽：“萬一要是咱曹所長的親屬，那熱鬧可就大了?！?/br>
    兩人看著老太太進(jìn)了一戶院門，就打算過去記下門牌號，哪知道后邊有人騎著自行車過來，“靜秋，你怎么在這兒？”

    蘭靜秋回頭一看，居然是洛生海，她指指那戶人家：“這是你家？”

    洛生海點點頭，蘭靜秋差點笑出來，不是看笑話，是實在太出人意料了，公安局副局長家的親屬跑去菜市場偷rou偷菜，說出去誰敢信??！

    老陶知道洛生海父親是誰，也沒敢吭聲，示意蘭靜秋先走，回去讓曹所長來處理好了。

    洛生海以為蘭靜秋來找自己是想說青青的事，可看老陶跟著也不像啊。

    正想問呢，后邊又有人來了，蘭靜秋一看，是前姐夫洛啟云。

    不等她打招呼，洛啟云就指著她說：“老六，你怎么還敢找上門來，我好心想叫我爸給你換工作，你家不領(lǐng)情也就算了，我去給青青過生日，你奶差點把我頭打破，我媽跟我奶這才鬧上門的，要不是我爸?jǐn)r著，我非得……”

    “大哥，閉嘴吧！”洛生海氣得不輕，讓開位置，“大哥，你先進(jìn)去，靜秋是來找我的，跟你沒關(guān)系。”

    洛啟云雖然是大哥，但好像有點怕洛生海，氣哼哼地推著自行車進(jìn)去了。

    老陶都看傻了，什么情況？

    蘭靜秋本來還考慮洛局的面子，現(xiàn)在哪還管他，干脆跟老陶說：“這事我來處理，你先回吧?！?/br>
    已經(jīng)到飯點了，老陶正好回家吃飯，這事他很想看熱鬧，但公安局副局長家的熱鬧是那么好看的？他感激地沖蘭靜秋點點頭，趕緊溜了。

    洛生海想把蘭靜秋約出去，蘭靜秋卻說：“我是跟著一個頭發(fā)花白的老太太過來的，是你奶奶還是你姥姥？”

    “應(yīng)該是我奶，我姥姥早就不在了。怎么了？你跟著她干嗎？”洛生海心中有了不好的預(yù)感，但他奶奶一大把年紀(jì)了能干什么壞事？

    蘭靜秋有些奇怪，洛生海跟她說他奶奶慣著他大哥，可他大哥結(jié)婚的時候他奶奶都沒出現(xiàn)，所以原主的記憶里根本就沒見過大姐夫的奶奶。

    她干脆說：“洛局在家嗎？這事跟你說恐怕沒用?！?/br>
    “有用沒用你先告訴我什么事啊，別理我大哥，我平時都不怎么理他，咱們兩個就算不是朋友也是一個系統(tǒng)的同事。有什么事不能跟我說的？”

    蘭靜秋嘆口氣，洛生海這人還算可以，以后免不了還要跟他打交道，這點面子還是要給的。

    結(jié)果她正想跟他說他奶奶的事，洛生海他媽朱小琴出來了，顯然是洛啟云進(jìn)去說了什么，她陰沉著臉看著蘭靜秋，低聲說：“趕緊給我滾，今天我們家有貴客，不歡迎蘭家人。別以為你穿上這身衣服就跟我家平起平坐了，信不信我讓老洛一紙調(diào)令把你發(fā)配到窮山溝去？”

    洛生海的臉色難看極了，恨不能堵上他媽的嘴，蘭靜秋卻笑了笑，拿出警察證來，“執(zhí)行公務(wù)中，別說公安局副局長，就是市長家我也敢進(jìn)。”

    她說完就進(jìn)了院，洛生海聽到她說公務(wù)就知道肯定是奶奶惹了事，他不由嘆口氣，人生艱難啊，要是爸媽都能選就好了。

    洛家的小院收拾得不錯，蘭靜秋掃了眼，沒發(fā)現(xiàn)賊贓，就敲門進(jìn)了屋，朱小琴緊跟在她后邊，又不敢高聲，氣急敗壞地追著：“你給我站?。≌l讓你進(jìn)去的！小海，趕緊給媽把她趕出去啊?！?/br>
    洛生海只當(dāng)沒聽見，他把蘭靜秋的自行車推進(jìn)去，門關(guān)好，才往里走。不管什么事藏著掖著的肯定不行，當(dāng)面鑼對面鼓的說清楚吧。

    洛局正在客廳的酒架前挑酒，見蘭靜秋闖進(jìn)來也嚇了一跳：“靜秋？又有什么大案子？怎么找到家里來了？”

    “今天是小案子，洛局，我今天在菜市場巡邏發(fā)現(xiàn)一位七十歲左右的老太太在偷菜，五天前也是在菜市場我跟同事發(fā)現(xiàn)她在偷rou，當(dāng)時只進(jìn)行了批評教育，把臟物歸還就算了，今天我想老太太是不是糊涂了，就跟著她想找到她家，請家屬好好看管，然后就找到了您家。結(jié)果您妻子聽都不聽，就威脅要讓您把我分配去山溝。”

    她口齒利落，說得又快，跟進(jìn)來的朱小琴都沒來得及阻止。

    蘭靜秋發(fā)現(xiàn)，在她說偷菜時，洛局的臉色就變了，顯然這老太太有前科。

    朱小琴先是嚇了一跳，嘟囔了句，“什么時候又跑出去了?！?/br>
    等反應(yīng)過來又指著蘭靜秋怒道：“瞎說八道，眼瞎了吧你，進(jìn)誰家了？明明是你大姐有了外心，要跟我兒子離婚，你們家還不依不饒的，打了我兒子不說，還跑來我家鬧，給我家潑臟水！”

    正說著，靠近衛(wèi)生間的一扇門開了，一個穿著紅裙子的漂亮女孩走了出來，手里拿著一把豆角，這姑娘滿臉尷尬：“洛奶奶給我的，叫我煮了吃?！?/br>
    朱小琴推開兒子，跑過去接過紅裙女孩手里的豆角扔在一邊，急切地解釋道：“別理你奶，她老糊涂了！是我讓她幫著擇豆角呢?！?/br>
    洛局沉聲道：“小云啊，你先回去吧，改天再請你吃飯，順便幫我跟你爸媽問個好，就說哪天我找個好地方請你們一家吃飯。”

    蘭靜秋詫異，難不成這是在給洛生海介紹對象？這女孩爸媽肯定也是跟他同級別甚至更高級別的領(lǐng)導(dǎo)。

    叫小云的紅裙女孩答應(yīng)一聲，從沙發(fā)上拿起包，出門時紅著臉看洛生海：“小海哥，你能不能送送我?！?/br>
    “不能，抄近路五分鐘到你家，沒有送的必要?！甭迳Ｕf話的時候都沒看她，而是盯著那扇門，好像有點擔(dān)心他奶奶。

    女孩臉更紅了，朱小琴卻推著洛生海，“去送送吧，聽話?！?/br>
    洛生海不肯去，洛啟云卻不知從哪兒鉆出來，自告奮勇，“小海不懂事，我去送吧！”

    那女孩慌忙擺手，趕緊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