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男人被她嚇了一跳，手一哆嗦，刀掉下去差點砍到他自己腳背上。

    蘭靜秋卻敏銳地發(fā)現(xiàn)，自己說警察時，圍觀看熱鬧的人里有人緊張了，甚至想拔腿就跑。?

    第31章 小伙子

    見警察來了, 那些商戶都不再吵了，只剩下躺地上的兩個女人在喊。

    賣魚的女人：“警察同志，他們偷我的魚, 還打我, 你們可得給我做主啊。

    賣rou的女人：“警察同志，你們可別信她的鬼話, 是貓偷的, 我們可沒偷，更沒打她，是她自己拉扯我男人摔倒了，擺明了是想訛我們。”

    蘭靜秋見圍觀的人里并沒人轉(zhuǎn)身就跑，她也不急，從地上撿起菜刀, 跟賣魚的兩口子說：“這位老哥剛才沖進來要拿菜刀, 你猜他要干什么？剁rou還是砍人？”

    大家都嚇了一跳, 賣魚的女人看著蘭靜秋手里锃亮的刀，后怕不已, 剛才是兩家男人打起來了, 她怕自家男人吃虧上去就拽賣rou的男人頭發(fā), 他把她推開的時候，她崴了腳這才摔到地上。

    此時她利索地爬起來，“那什么, 一條魚而已，就當(dāng)送你家貓了, 咱們這也算是鄰居嘛, 有什么事好說好商量的, 我剛才就是腳軟了在地上坐一會兒, 沒多大事。”

    賣魚的男人也沒想到那邊能拿刀出來，把扔在地上的那塊血脖rou撿起來送到賣rou的攤位上。

    又陪著笑跟蘭靜秋說：“警察同志，就是點誤會?！?/br>
    蘭靜秋沒想到這就把事解決了，不過這拿刀的男人怎么也得批評教育一番，而且不知道他是想嚇唬人還是真動了殺心，要真動了心以后還得重點盯著。

    她沒處理過這事，求助地看向老陶，老陶就過來說這男的了。

    “再有什么事也不能拿刀啊，都已經(jīng)報警了，等著我們來了再說你的委屈不行嗎？”

    一說委屈，坐地上賣rou的女人又哭起來：“警察同志，我們家住的地方老鼠太多，是沒法子了才養(yǎng)了只貓，不然這賣剩的rou拉回去也得被糟踐了。我家這貓懂事著呢，就是偶爾饞了偷個東西我們也認，也給人家賠，可有的不是它偷的也賴到它身上！”

    老陶無奈道：“既然有糾紛，那先回派出所再說吧。其他人該干嘛干嘛去，別圍著了?！?/br>
    剛才那個丟了香腸的卻不干了：“你們家的貓偷了東西還跟你匯報啊，你怎么知道誰家是它偷的誰家不是？人家都看見它吃我家腸了，你怎么還不認?！?/br>
    于是又吵起來了，蘭靜秋見老陶開始處理糾紛，就打量著圍觀的人，然后就看見一只花貓在圍著一個老太太轉(zhuǎn)悠，還不時地湊過去嗅一嗅！老太太穿著特別肥大的褲子跟老式的藍色大褂子，頭上圍著三角的圍巾，干干凈凈一臉慈和，看著沒什么異常，那貓在聞什么？

    另一個可疑的人就是老太太對面的年輕小伙，他正打量著自己，眼神從上瞄到下，又害怕又想看的那種，蘭靜秋回憶著剛來時大家的站位。

    她跟老陶沒出現(xiàn)時，這小伙子是在看熱鬧人群的最里邊，現(xiàn)在他在最外圈，剛才她感覺到的那個想逃跑的人應(yīng)該就是他了。

    那邊老陶在說賣rou的兩口子：“既然你們說要賠，那就按價賠，都在一個市場，一條魚有多重大概多少錢算不出來？給錢就行了，為什么要把一塊不好的rou扔給人家?！?/br>
    賣rou的男人已經(jīng)冷靜下來，一聽這話又急了：“八月十五那天，他媳婦說他兒子中午帶兒媳婦回來吃飯，想從我這兒切二兩rou拿一斤排骨，我就說別給錢了，晚上我們一家子團圓正想著燉條魚吃，互相換一下，結(jié)果中午切了我的好rou走了，到晚上給我一堆破魚爛蝦。天晚了嘛，我也沒細看，還覺得人家給多了，結(jié)果回去一收拾能吃的就兩條魚尾，還不敢給孩子吃，怕孩子吃了拉肚子。”

    魚最先腐爛的是魚頭然后是魚肚，只剩兩條魚尾吃，還真是挺可憐的?？隙ㄊ钱?dāng)時吃了虧，又不好鬧出來，現(xiàn)在終于找到機會了，扔了塊血脖rou過去。

    可那邊也不肯認，賣魚的男人說：“魚跟蝦本來就有腥味，要不怎么說臭魚爛蝦呢，根本沒壞，那是你不會收拾，再說我媳婦當(dāng)時可是要給錢的，不是你自己說不要錢要魚的嘛，我當(dāng)時正賣貨呢，肯定讓買魚的人先挑，最后就剩下那點東西了，都給你還不行？”

    女人也說：“就是嘛，我家要是養(yǎng)魚的，現(xiàn)給你撈一條都行，我們也是從別處批發(fā)來的，第二天早上才能上貨，我記得剩的那點可不少了，怎么也能賣出六七塊錢來。”

    賣rou的女人朝著她吐了口吐沫：“我呸，喪了良心的東西，那魚是我洗的，都爛了，有一條肚子里都有蟲子，你家就是坑人！”

    老陶不能讓他們吵下去，干脆道：“一碼歸一碼，上次的事是你們自愿交換，當(dāng)時有問題應(yīng)該立馬解決，跟今天的事沒關(guān)系，咱們就說貓偷魚的事，確定你家的魚是貓偷的，讓貓的主人賠償這條魚的錢，并保證看好他家貓，你們兩家要是同意，咱們就在這里處理完，要是不同意就回派出所慢慢調(diào)解?！?/br>
    一般人不愛去派出所，這么一說，肯定就同意了現(xiàn)場調(diào)解。

    這兩家也不例外，兩邊男人女人互相看看，都沖老陶點點頭，那個丟了香腸的卻說：“那我家的香腸是不是也要他們賠？”

    另一個說：“他們拿什么保證，他家貓可精呢，除非他們不帶貓來市場。”

    賣rou的這兩口子不理那個添油加醋的，女人卻跟賣香腸地說：“誰看見我家貓偷你家腸兒了，看見它吃了就是它偷的嗎？我看你就是找事，因為我家把爛rou跟下腳料都賣給西街包子鋪了，沒給你家，你就處處針對我們！”

    眼看又要跟賣香腸地吵起來，老陶又氣又覺得好笑，蘭靜秋卻一直盯著她覺得可疑的老太太跟小伙子，小伙子眼神早從她身上移開了，看著人家吵架看得津津有味，他身上肯定有事，但事不大。

    老太太卻趁著這邊在處理糾紛，默默地從另一邊攤位上順了一塊肥rou，還手腳麻利地塞進了褲腰里，顯然里邊肯定有褡褳，也許褡褳里還有別的東西，不然那只貓不會總圍著她轉(zhuǎn)。

    蘭靜秋也是哭笑不得，看這歲數(shù)跟她奶差不多吧，怎么干這事？她奶那輩人沒吃得了寧肯挖野菜啃樹皮都不會偷盜，再說這老人家看身上的衣服跟指甲的干凈程度應(yīng)該不窮啊。

    不會以前市場里丟的東西也有她的份吧。

    可這么大年紀(jì)的老太太，直接過去讓她交出賊贓會不會刺激到她，這要是暈了中風(fēng)了不得賴上自己嘛？

    可要是不說，對得起這身衣服嗎？

    蘭靜秋只好說圍觀的人：“都趕緊回去看著自家的攤位，別一會兒少了東西又賴這只貓?！?/br>
    賣rou的女人激動地看著她，跟看見親人一樣：“警察同志，您說得太對了，他們就是總賴我家貓?！?/br>
    老陶說：“你家的貓不能再帶來市場了，有老鼠跟市場的管理人員反應(yīng)，讓他們想辦法?！?/br>
    那些圍觀的人有的回去了有的看了眼在地上打轉(zhuǎn)的貓沒動地方，然后就聽見旁邊攤位有人喊起來：“我丟了塊rou，中午剛割下來那人嫌肥沒要，我就放這兒了，怎么一轉(zhuǎn)眼就沒了！老鐘，是不是你家貓！”

    賣rou的男人姓鐘，他指著自家貓氣不打一處來，“我家貓就在這兒你看不見嗎，什么時候偷你家rou了？”

    蘭靜秋就看那老太太，結(jié)果人家一點不心虛還湊過來看熱鬧，看這樣子心理素質(zhì)不錯啊，肯定嚇不暈，她干脆就說：“這貓確實該管，可還真不能丟了什么就怪貓，剛才貓都覺得冤屈，圍著真賊一直轉(zhuǎn)悠，這樣吧，大家都別動，過來站一排，讓貓自己抓賊，看看是誰總讓它頂鍋。”

    老陶不解地瞪她一眼，這是要干嗎？

    蘭靜秋給他個安心的眼神，安排在這兒看熱鬧的都排一排，果然那老太太轉(zhuǎn)身就想溜，蘭靜秋過去把人扶過來：“奶奶，您又不急著上班上學(xué)，湊個熱鬧嘛。”

    那老太太就說：“姑娘，你這主意不好，我經(jīng)常喂這貓，它肯定圍著我轉(zhuǎn)，難不成我是賊？我這么大一把年紀(jì)了，兒女又孝順，怎么會偷rou吃！”

    蘭靜秋扶著她的手往她腰上按了按：“那這是什么？”

    老太太急了：“這是我自己長的rou，你這姑娘怎么還動手動腳的，真沒見過跟老太太耍流氓的，你就不配穿這身衣服……”

    不等她說完，蘭靜秋已經(jīng)從她腰里把暗褡褳掏出來了，那只貓竄過來就往褡褳上撲。

    “老太太，您可真有意思，身上長的rou是這么放的？那您怎么不把嘴摘下來洗洗呢？我不配穿警服，你配？”

    大家都驚呆了，這老太太幾乎每天中午或下午必來，有時候買上一兩塊錢的rou，有時候要人家點不要的雞屁股魚內(nèi)臟，慈眉善目干干凈凈的，要人家那些東西也說看不得浪費，誰也想不到她會偷rou，沒人防備她啊，都以為是個節(jié)儉會過日子的老太太。

    老鐘媳婦就上去把那個褡褳里的東西掏出來了，兩塊rou，一塊肥的一塊痩的，肥的那塊就是剛才喊丟rou的那人的，痩的那塊也有人認領(lǐng)，這些人切rou的紋理，塊的大小自己心里都有數(shù)，自然認得出來。

    老鐘家可算是逮著理了，“好啊，什么都說是我家貓偷的，現(xiàn)在可算逮住了，你們還有什么話說?！?/br>
    現(xiàn)在誰還關(guān)心他家的貓，都震驚地看著這老太，這老太一看裝不下去了，就說頭暈，要去醫(yī)院。

    蘭靜秋湊近她耳邊說：“想想你兒女，這兩塊rou可夠上十塊錢了，偷盜超過十塊可是會判刑的。你要去醫(yī)院只能嚇住我們，他們能怕你，人家又沒動你一指頭，人贓俱獲，你躲進醫(yī)院逃得了嗎？”

    老太太立馬不暈了，見大家又開始懷疑他們的東西是她偷的，她干脆噗通一聲跪下了，頭杵著地，跟唱戲一樣帶著哭腔說：“我那個天啊，我這是干了什么啊，這rou怎么就跑到我褲兜里去了？真是越老越糊涂了，丟盡了老臉啊。”

    她說著又抬著頭來左右開弓，扇自己耳光，一邊扇一邊說：“讓你不做人！讓你不做人！你個丟人現(xiàn)眼的玩意?！?/br>
    扇完了又沖著大家拜了一圈：“對不起各位了，兒媳婦說我是老不死的，我是真的早該死了啊，糊涂了不干人事?！?/br>
    蘭靜秋都驚到了，她說那話只是想提醒老太太，現(xiàn)在好好認錯道歉，才是解決問題的法子，反正只抓到這兩塊rou嘛，還回去就行了。

    哪想到人家發(fā)揮得太好了，這唱念做打，一氣呵成，商戶們都是二三十歲，最大的也就四十初頭，看著頭發(fā)花白的老太太跪下自己扇自己耳光，雖然恨得牙癢癢，但能把她怎么樣？

    就有那和事佬說：“算了吧，攆她出去，再別讓她來市場就行了，這么大歲數(shù)了，能怎么辦？”

    老陶本就心軟，把那兩塊rou歸還原主，“我們一定對老人家批評教育，還得送到家讓家里人好好看管，估計也是腦子有點糊涂了，不然干不出這事來。”

    蘭靜秋心說這老太太可不糊涂，明白著呢，這不就沒事了嘛。

    讓老太太這么一鬧騰，大家都想著息事寧人，于是老鐘家給了魚錢，又保證不再帶貓來，就算帶來也會拴上，兩邊互相道了個歉。

    蘭靜秋問賣香腸的他家做香腸都用什么rou，那人怕查也不敢吭聲了。

    老陶領(lǐng)著老太太要把她送回家，怎么也得跟她家里人說一聲，這次是這些人好說話，萬一碰上不好說話的，偷了人家東西推一下碰一下都得出人命。

    蘭靜秋卻說自己要在這邊轉(zhuǎn)轉(zhuǎn)，讓老陶一個人去，老陶也沒在意，“是得好好轉(zhuǎn)轉(zhuǎn)，以后估計咱們得重點在這片兒巡邏?！?/br>
    等他一走，蘭靜秋就騎著自行車慢慢溜達著跟著那個小伙子，他快她就快，他慢她就慢，那小伙子一會兒就急了，轉(zhuǎn)身鉆進了胡同，蘭靜秋也跟了過去，見他在敲一戶人家的門，就從他身后騎過去了。

    看來是誤會，那小伙子松了口氣，擦了把額上的汗，就往外走。

    哪想到前邊的蘭靜秋車把一轉(zhuǎn)又追了過來，這人終于崩潰，跑了起來。?

    第32章 艷照

    蘭靜秋悠哉地騎著自行車, 都已經(jīng)能聽到前邊人的喘息聲，這小伙子身體素質(zhì)還不錯啊，跑這么久才喘。

    又過兩條街, 那小伙子實在跑不動了, 一屁股坐在路邊：“警察同志，我長得那么像小偷嗎？你老跟著我干嗎？”

    蘭靜秋本想說自己在巡邏, 往哪兒轉(zhuǎn)都合理, 但看他這賴皮樣兒，就知道這是個滾刀rou，正常問話他什么都不會說。

    她干脆道：“你真不知道我為什么找你？那你跑什么？”

    二八自行車車座比較高，蘭靜秋雖然個子不矮但坐在車座上叉腿，也將將夠到地，這姿勢卻更顯得她身量纖纖。

    李奎就見這個漂亮女警坐在自行車上, 居高臨下地看著他, 眼神里三分輕蔑七分審視。

    這眼神讓他生畏, 可看著那修長的腿跟漂亮的大眼睛，他還是壯著膽子說：“我怎么知道你追我干嗎, 難不成是想跟我搞對象？”

    蘭靜秋長腿一撇, 從車子上下來, 一腳踩在他手上：“再說一句？我看你還真是不見棺材不掉淚?！?/br>
    警用皮鞋很敦實，蘭靜秋踩上去根本沒用力，李奎就疼的大叫, 他是真沒想到警察敢當(dāng)街打人，可他跑得快斷氣了也沒法反抗, 于是再不敢耍滑頭：“警察同志, 我就是開個玩笑嘛, 您別生氣, 是他自己要去賣血的，抽暈了管我屁事！”

    賣血？蘭靜秋用上點力，還用鞋底碾了一下他的手指，李奎這次是真疼，眼淚都快出來了，“警察同志，真不關(guān)我的事，他家再有困難也不能讓我虧本吧，當(dāng)時答應(yīng)的好好的按時還錢！他還不起就自己去賣血了，又不是我逼的他?！?/br>
    蘭靜秋聽懂了，這家伙估計是放高利貸的，有人還不起去賣血結(jié)果抽太多暈了。

    “你確定不關(guān)你的事？”

    她語氣冰冷，李奎更怕了：“真不是我，我就在醫(yī)院門口等他，他剛把錢給我，就從臺階上摔下去斷了腿，他媳婦就非說是我打的，要訛人，這還有沒有天理了！”

    蘭靜秋皺眉：“逼的人去賣血，還要在醫(yī)院門口等著拿錢，怎么就不關(guān)你的事！”

    “是他自己借的錢?。∥铱此ち诉€給了他三塊錢，估計就是因為那三塊錢讓他媳婦覺得是我打了他，要不然我干嘛給他錢，頭一回做好人，還被人家冤枉！”李奎覺得自己特委屈。

    “是你自己作孽，你回家等他把錢送去，不就訛不上你了嘛！”

    李奎剛要認錯，卻見漂亮女警突然一臉笑意地俯下身把他扶了起來：“怎么摔倒了？沒摔壞吧，要不要我送你去醫(yī)院？”

    這變臉太快太自然了，李奎汗毛都豎起來了，媽啊，這么漂亮的女警察不會是個神經(jīng)病吧。

    卻聽他身后有人說：“警察同志真是太辛苦了！”

    蘭靜秋笑著跟路過的人打招呼：“為人民服務(wù)嘛！”

    李奎轉(zhuǎn)過頭看著那個挎著包的中年女人，很想大吼一聲，不是你看到的那樣，我剛剛被她打了！

    可攙扶著他的那雙手很有力度，他只能眼睜睜地看著人家過去，才哭喪著臉說：“警察同志，我以后再不敢了，你這次就放過我行不行，你看你打也打了，我也知錯了?！?/br>
    “誰打你了？不小心踩到而已，只知錯哪夠，帶我去你家。”

    “??？”李奎一臉呆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