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柔嘉翻看著鋪子里的繡品，口中贊個不停。

    “掌柜的，你們鋪子里的東西都是好巧的心思，我看著件件都喜歡，不知可還有更好的？”

    桂香一愣，隨即立刻便回道：“回縣君，我們鋪子今日才開張，已經(jīng)將鋪子里所有的貨品都擺了出來了。”

    “我才不信呢！”張柔嘉的面上笑得很是燦爛。

    “你們這些鋪子不都會有些鎮(zhèn)店之寶什么的嗎？你就將你們的鎮(zhèn)店之寶拿出來給我看看吧！”

    “縣君說笑了，我們鋪子里賣的不過是些閨閣賞玩之物，哪里有什么鎮(zhèn)店之寶?！?/br>
    “真的沒有嘛？”張柔嘉皺眉，口中滿是遺憾。

    “掌柜的，我是真心喜歡你們鋪子里的東西。過幾日便是我太后姑祖母的壽辰，我原準(zhǔn)備在你們鋪子里挑幾件進(jìn)獻(xiàn)的。你們?nèi)羰怯心蔷罱^倫的繡品不妨拿出來給我看看?！?/br>
    “太……太后……”

    桂香聽她這么說，只覺得心砰砰跳，若是她們春華堂里的繡品能在太后壽誕之日進(jìn)獻(xiàn)，那不就一舉揚(yáng)名天下了。

    這樣大好的機(jī)會就擺在眼前，桂香不免有些心動。

    “多謝縣君賞識，我們鋪子里的小件繡品都在這里了，只有……”

    “桂香……”

    一道溫婉地女聲從鋪子通往二樓的木梯處傳來，打斷了桂香的話。

    張柔嘉聞聲看了過去，就見一個身著蓮青色對襟掐花裙的女子緩緩走下樓來。

    隨著她的腳步愈近，張柔嘉的一顆心也慢慢地沉了下去，臉上的笑容都消失不見了。

    除了當(dāng)年被太后盛贊過的景王妃，張柔嘉竟還從未再見過這般貌美的女子，明眸皓齒，顧盼生輝。

    雖是不著粉黛，但膚色依舊晶瑩如玉，桃腮杏面，天然一副嬌顏。

    張柔嘉心中一滯，這女子是誰？

    “明……夫人，你來了……”

    桂香忙迎上去，輕扶著明蓁興奮地說道：“夫人，這位是張首輔大人家的柔嘉縣君，她對咱們鋪子里繡品很是喜愛，想要一幅上佳的繡品在太后壽辰之時進(jìn)獻(xiàn)?！?/br>
    聽到桂香的話，張柔嘉的最后一絲希望破滅了，這個女人真的是武狀元的夫人嗎？

    可是不是說武狀元的妻子是在鄉(xiāng)下娶進(jìn)門的嗎？怎么會有這樣的美貌和氣度？

    張柔嘉呆呆地看著明蓁，眼角有一絲泛紅，怎么會呢？

    明蓁已經(jīng)聽到了張柔嘉和桂香的談話，她對桂香輕點了點頭，便開口拒絕了張柔嘉。

    “怕是要讓縣君失望了，我們鋪子里售賣的不過是一些尋常的飾物，哪里配拿到太后面前展示?！?/br>
    桂香不明白這么好的機(jī)會，明蓁姐怎么會拒絕，但是她向來聽明蓁的話，雖然驚訝但也不再開口多說什么。

    張柔嘉此時也回過神來，她的臉上很快便掛上了笑容。

    “你便是鋪子里的東家嗎？我一見到你便覺得親切得很，不知道該怎么稱呼呢？”

    “縣君客氣了，我夫家姓陳，縣君喚我一聲陳夫人便可?！?/br>
    明蓁對這位張小姐并無太多好感，只想著敬而遠(yuǎn)之。

    “大膽！”

    張柔嘉身后跟著的葉雪寧，自看到明蓁起便覺得不喜，或者說她不喜所有貌美的女子。此時立刻上前來斥責(zé)明蓁。

    “你一個商鋪的東家娘子，也敢在縣君面前自稱夫人？還不跪下向縣君請罪？”

    張柔嘉臉上依舊掛著笑意，心底卻不免替陳霖淮可惜?？窗?，他娶的娘子也不過是空有美貌，實則是個無知的。

    “雪凝jiejie，你不要嚇到了這位jiejie。她大概是不是剛來京城不懂得一些規(guī)矩罷了。夫人可不是任誰都可以自稱的，即便是你的夫婿是官員，你也要等到朝廷冊封才是?！?/br>
    春雨上前一步，“我們夫人昨日剛接了圣旨，是皇上親口封我們夫人為五品誥命夫人的。”

    張柔嘉的封號是太后賞下的，縣君不過是五品的封號，自是不比明蓁這個五品誥命高貴。

    張柔嘉的神情一滯，她還真不知道此事，武狀元這么快就給自己的夫人請封了嗎？不過她面上很快又重新掛上了一抹天真無邪的笑容。

    “我竟然不知這位jiejie是五品誥命，不知jiejie的夫君是哪位呀？”

    明蓁心中著實不解這位張小姐到底是要做些什么？她雖然看似毫無心機(jī)，但方才的幾句話中早就露出了一些蛛絲馬跡。

    她應(yīng)是知道春華堂的幕后東家是誰的，只是不知她為何姚裝作不知，還要刻意接近。

    明蓁嘴角也噙著一絲笑意，“縣君客氣了，我夫婿便是今科的武狀元，皇上親封的五品武德將軍。”

    這下，張柔嘉徹底死心了。

    “原來jiejie便是今科武狀元的夫人，真是失敬了！”

    張柔嘉身后的幾位小姐也不免有些驚訝，她們是去看過狀元游街的，早就知道今科的武狀元俊美非凡，可惜家中卻娶了一個粗鄙的村婦娘子。

    可是眼前這名女子，哪有半分粗俗之處，甚至可以說當(dāng)?shù)蒙鲜墙^色佳人了。

    張柔嘉面上還是一派驚訝的模樣，“這位jiejie莫要怪我，我只是沒有想到你身為武狀元的夫人，竟還要開鋪子從商做商婦，這不是有失身份嗎？這位jiejie這般，讓武狀元如何在朝中立足？”

    張柔嘉嗤笑一聲，跟著她一起來的幾位女子面上也露出鄙夷的神色。

    明蓁并不在意，“縣君這話從何說起，朝中哪位官員夫人名下沒有幾間嫁妝鋪子。只要是本分經(jīng)營，不偷不搶，哪有什么失身份之說？況且，我夫君家中本也是經(jīng)營些小本生意的，皇上開武舉并不限制身份，何來不能立足之說？”

    這話說的不假，從二樓挑選完貨品下樓的一些官夫人都甚是贊成。

    蘇氏也跟著慢悠悠地開口：“柔嘉縣君身份貴重，自是不知我們這些普通官吏家中的艱難?？恐依锎笕说哪屈c子薪俸，一家子吃喝嚼用怎么能夠，可不是要靠我們女人的嫁妝鋪子貼補(bǔ)嗎？”

    幾位官夫人都跟著附和，張柔嘉面色一僵，繼續(xù)笑著道：“夫人們說的是，是柔嘉不懂事了?！?/br>
    張柔嘉不欲和這些官夫人多說什么，只一個勁的來問明蓁。

    “陳夫人，既是這般，你更應(yīng)該將你鋪子里的鎮(zhèn)店之寶進(jìn)獻(xiàn)給太后賀壽才是？”

    第93章

    見到了明蓁, 張柔嘉的笑容越發(fā)燦爛，一個勁地鼓動明蓁將鋪子里最好的繡品拿來。

    “陳夫人，你鋪子里的這些物件甚是精美, 我看著實在是喜愛。我知道像你們這樣的鋪子都是有一兩件的鎮(zhèn)店之寶不輕易賣給外人的。如今我正想尋一件心儀之物進(jìn)獻(xiàn)給太后娘娘, 還請陳夫人幫幫我?！?/br>
    明蓁自然是不為所動的，依舊拒絕了。

    “縣君說笑了, 我家鋪子今日才剛開張，遠(yuǎn)不如京中的老字號有底蘊(yùn), 你說的鎮(zhèn)店之寶更是無從談起。此事，我怕是幫不到縣君了?！?/br>
    張柔嘉卻根本不在意明蓁的拒絕，她只皺起眉疑惑道：“真的沒有嘛？陳夫人，銀子不是問題，我只是想找一件心儀的物件獻(xiàn)給太后以表孝心的?；蛘邲]有繡品, 別的什么也行, 譬如這熏香？”

    “縣君真是說笑了, 太后娘娘身居宮中，所用的熏香自有宮中調(diào)配。我鋪子里的這些, 哪里能隨便呈到太后面前?！?/br>
    明蓁在心中冷笑，這張家小姐怕是真的以為她從鄉(xiāng)下來, 便對宮中之事一無所知了吧, 竟會這樣糊弄與她。

    若她是個眼皮淺的, 一心只想著將鋪子在京城開出名堂來, 怕是要上趕著結(jié)交這位張小姐了吧。

    張柔嘉確實是這般想的, 她自小受盡寵愛，京中的貴女對她無不追捧, 但凡她說要到太后姑祖母或是皇后姑母面前說一句好話, 這些人都會感激涕零, 待她殷勤備至的。

    誰曾想，今日明蓁竟這般三番四次的拒絕她，這不由讓她還有些惱。

    “陳夫人百般推托是為了什么？可不可以進(jìn)獻(xiàn)太后我心中自有主意，陳夫人只管拿出來給我看上一看?！?/br>
    雖然不明白張柔嘉為何非要堅持要這家鋪子里的東西進(jìn)獻(xiàn)太后，但她開了口，隨她一起來的葉家小姐也忙上前幫腔。

    “陳夫人，咱們太后娘娘可是十分寵愛縣君的，若是你鋪子里的東西被縣君看上呈到太后面前，那便是你的運(yùn)氣了?！?/br>
    “陳夫人，我們縣君心地善良，是想幫著你的鋪子在京中立足才給你出了這么好的一個主意，你可不要錯過了。”

    “是啊，陳夫人，你就將你們鋪子里最名貴、最精致的物件拿出來，讓咱們縣君挑一挑……”

    其他幾人也跟著七嘴八舌的說了一通，明蓁只含笑聽著。

    “縣君這話我倒是聽不明白了，我方才已經(jīng)說過了，我這鋪子新開張，正是要在京城積聚人氣之時，若是有那巧奪天工、精妙絕倫的物件定會擺在鋪子里供大家品鑒，又怎會偷偷藏起來？”

    張柔嘉被問得啞口無言，愣了片刻，便是一臉的委屈模樣。

    “陳夫人是怪我多事嗎？我真的沒有旁的心思，是喜歡陳夫人鋪子里的東西，才想著要進(jìn)獻(xiàn)給太后娘娘看看的……”

    陪著她出門的幾名女子自是看不得張柔嘉受委屈，此時，也立刻聲討起明蓁來。

    “陳夫人真是好笑，我們縣君想要幫你，你不領(lǐng)情就算了，怎么還能怪她呢？”

    葉家那位名為雪寧的小姐更是憤怒，一開口就無比刻薄。

    “柔嘉你不要生氣，這樣的人就是不識抬舉。回頭告訴張大人，讓他懲治了武狀元為你討個說法便是?！?/br>
    鋪子里不少正在挑選的女客已經(jīng)被吸引過來，她們圍在一起小聲議論著，都不知到底發(fā)生了何事。不少人是認(rèn)識張柔嘉的，知道她平日里甚是張揚(yáng)，今日這位武狀元夫人得罪了她，怕是要連累自己夫君了。

    明蓁眼神一冷，目光掃過這位葉家小姐。

    “葉小姐好大的口氣，我竟不知我夫君犯了何事要被張大人處置？僅僅是張小姐未曾在我的鋪子里買到心儀的物件，我夫君這個皇上親封的武狀元便要被張大人問罪嗎？”

    “不是，不是的……”

    張柔嘉急了，她氣得瞪了葉雪寧一眼，心中惱怒不已。她便是再天真，也知道話這么說是不對的。

    “陳夫人，我祖父怎么可能會隨意懲治武狀元呢。祖父雖然身為首輔，但一心為朝廷做事，從不徇私，對朝中的同僚更是惜才，怎會隨意打壓?！?/br>
    蘇氏和周氏幾人在一旁原本并不擔(dān)憂，她們都相信這樣的場面明蓁足能夠應(yīng)付的來，況且，張柔嘉她們幾個只是小娘子，蘇氏和周氏也不好與她們一般見識。

    可是聽著葉家小姐如此猖狂，蘇氏忍不住也皺起眉來。

    張家人的氣焰一向囂張，兵部侍郎葉大人更是唯張家馬首是瞻，得罪他們對明蓁并沒有什么好處。

    只是不知明蓁怎會這么大的火氣，像是不準(zhǔn)備息事寧人一般。

    明蓁還真沒打算就這般算了，“縣君，張大人位高權(quán)重，我夫君不過是金吾衛(wèi)的一名五品小官，自是得罪不起。今日我鋪子開張，縣君能來光顧，我本是歡迎的。只是不知縣君為何要處處為難與我？我年前臘月剛剛?cè)刖?，莫非往日曾得罪過縣君？”

    張柔嘉愣住了，鋪子里的人不知是何故，可是她卻聽出了明蓁的意思。

    年前她在來京的路上遇到逃犯之事，知道的人并不多。當(dāng)時她也是受了那逃犯的脅迫，才幫著他從驛館逃脫出來的。

    他爹說此事事關(guān)她的名節(jié)，自是要隱瞞下來。還為了她去求了皇上。此時明蓁提起臘月入京之事，定是故意的，想要以此來威脅她。若是那樣的話，她定是要去宮里找太后或是皇后姑姑做主的。

    “陳夫人說的哪里話，你我從未見過，你又怎會得罪我。況且，我只是好心想要將夫人鋪子里的物件進(jìn)獻(xiàn)給太后，何曾為難與你？”

    張柔嘉幾乎是咬牙切齒地說出這話，她倒要看看明蓁還有什么話說。

    “縣君這么說便是在哄我了，太后壽辰后日便至，縣君難道還未曾為太后準(zhǔn)備好賀禮，還需到我這一個剛剛開張的鋪子里來挑選嗎？”

    “我……”張柔嘉啞口無言，結(jié)結(jié)巴巴的辯解道：“我孝敬太后娘娘，當(dāng)然想要多多準(zhǔn)備一些?！?/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