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霖淮忐忑難安，覺得定是自己今日做錯(cuò)了事才惹得他娘子生氣的。

    第35章

    雖是幫著桂香解決了和王家的親事, 也讓她暫時(shí)擺脫了吸血的祖父母一家人，明蓁心中依然覺得不痛快。

    回到陳家，同往日一樣陪著陳員外在前院用過晚飯, 明蓁和陳霖淮告退回房。

    明蓁想著心事, 低著頭走了許久才驚覺不對。再抬頭就見春雨等人都不見了身影，只有陳霖淮在她身旁陪著。

    “蓁蓁, 我?guī)闳€(gè)地方。”

    明蓁一愣，隨即手便被他牽住往假山那里去。

    月上中梢, 樹影朦朧，假山處漆黑一片。

    陳霖淮左手挑著一盞燈籠，右手緊緊牽著明蓁。

    “蓁蓁，小心腳下！”

    陳霖淮并沒有帶著她去攀假山上的青石臺階，反倒引著她鉆進(jìn)了一旁的石洞。

    石洞曲折通幽, 地面鋪著青石板, 兩側(cè)的山石如峭壁一般聳立。前方光線幽暗, 耳邊有淙淙的流水聲。

    陳霖淮忽地停住腳，“蓁蓁, 把眼睛閉上?！?/br>
    燭光下，他的眼神明亮, 隱隱透著期盼。明蓁莞爾, 聽從他的意思閉上了眼睛。

    黑暗中, 耳邊滴答的流水聲越發(fā)清晰。陳霖淮將她攬?jiān)谏砬? 輕摟著繼續(xù)往前走。

    過了片刻, 陳霖淮便站定了，“蓁蓁, 可以了, 睜開眼睛看看?！?/br>
    明蓁緩慢睜開雙眼就見他們已經(jīng)到了石洞的出口處, 月光如銀透過洞口灑落一地。和月光交織在一起的是點(diǎn)點(diǎn)如繁星般閃爍的熒光。

    明蓁看得目瞪口呆，眼中滿是驚喜。

    “是流螢！”

    洞口處飛舞著無數(shù)的流螢，忽隱忽現(xiàn)，還有的從洞口飛出落在洞外的草叢之上。

    這時(shí)節(jié)，流螢隨處可見?？扇缪矍斑@般如此多流螢聚在一起的情景，明蓁還是第一次見。她忍不住奔過去，徜徉在流螢星海之間。

    “太美了！”

    陳霖淮嘴角勾起，笑了出來，兩頰的酒窩都透著愉悅。

    “我就知道蓁蓁你肯定會喜歡這里！”

    明蓁回首粲然一笑，“夫君怎么知道這里有流螢的？”

    陳霖淮看得呆住了，半晌才回過神來。他興致勃勃地和明蓁說起自己的豐功偉績，“小時(shí)候?yàn)榱嗣序?，家里的角角落落我都翻了個(gè)遍。許是這里偏僻的緣故，所以流螢特別多！”

    聽他這么說，明蓁仿佛看到一個(gè)頑皮的孩童，在這假山附近攀援穿行，忍不住低頭又笑了出來。

    見她開心了，陳霖淮也笑著湊上前和她一起站在草叢中看流螢。

    “蓁蓁，你不生我的氣了吧？”

    明蓁一愣，“夫君怎么會這么說，我何時(shí)生你的氣了？”

    “就是今日從村里回來，我看你因?yàn)楣鹣愕氖虑椴惶_心。難道不是因?yàn)槲易鲥e(cuò)了什么，娘子才會生氣的嗎？”

    明蓁沒有料到自己只是心情略有不佳就會被陳霖淮注意到，有人時(shí)刻把她的喜怒放在心上，明蓁一時(shí)說不清心中到底是何種滋味。

    她的目光溫柔，帶著絲歉意開口：“讓夫君憂心了，是我的不是。不過，我今日心情不佳并不是因著夫君?！?/br>
    陳霖淮松了一口氣，隨即又擔(dān)憂上了。

    “蓁蓁，那你是因?yàn)槭裁瓷鷼庋?！?/br>
    明蓁猶豫了片刻，輕嘆了一口氣。

    “我只是因著桂香的事情有些不平罷了，夫君不知，桂香還有一個(gè)jiejie，七八歲的時(shí)候，就被她祖父母賣給了人牙子。這幾年，桂香四處打探她jiejie的消息，在集市上賣些小物件掙了銀錢便偷偷攢起來，就是為了有一天可以將jiejie贖回。可誰知，今日，她自己也差點(diǎn)被賣掉?！?/br>
    陳霖淮安慰她：“娘子心地純善，如今不是已經(jīng)將桂香救下了嗎？”

    明蓁搖了搖頭，“就是因?yàn)榛ㄣy子將桂香買下，我才覺得憋悶。我在想若是今日我沒有嫁給夫君，若是沒有那么多銀錢呢？桂香又會如何？是不是我便沒有任何法子去幫她了。”

    這個(gè)陳霖淮也不知道，他也不想去想這種結(jié)果。

    “我自小得父母愛護(hù)，衣食無憂，如今嫁給夫君，也是一樣不需要為銀錢cao心。原本我想著開一間小鋪?zhàn)樱吭掠行┯?，安穩(wěn)度日便好！可是今日桂香的遭遇讓我很是不安，如她這般無依無靠，甚至被親人視作搖錢樹，遇到了事情便只能任人宰割。同為女子，我心中不免傷感幾分?！?/br>
    明蓁也說不清自己心底萌生的念頭，她只是覺得女子不該如此被輕視，被隨意處置，迫切地想要做些什么。

    “夫君，我今日一直在想，若是能做些什么幫助像桂香、桂花姐、秋葉這樣的女子。若是能讓她們衣食無憂，或許她們也不會淪落到被親人隨意賣掉的地步?！?/br>
    陳霖淮似乎有些懂她了，他攬過明蓁的肩頭。

    “蓁蓁，你想要做什么盡管去做，無論今后遇到何事，我都會護(hù)在你前面。”

    明蓁心中盈滿了感動，她忍不住伸出手去環(huán)在他的腰間，踮起腳 ，第一次主動去親他的唇畔。

    “夫君，你真好！”

    陳霖淮一時(shí)沒有反應(yīng)過來，傻在了那里。待到他回神，就見明蓁嬌笑著想要逃離。陳霖淮忙一把將她重新拉回懷里，低下頭狠狠吻住……

    翌日，明蓁醒來時(shí)不過是破曉時(shí)分，意外的是，她的身側(cè)空空的，居然不見陳霖淮的身影。

    “夫君……”

    明蓁輕喚兩聲，屋子里靜悄悄地，無人應(yīng)答。

    明蓁有些奇怪，平日里，無論她何時(shí)起身，陳霖淮都會在身邊陪著她，她似乎也習(xí)慣了這樣的日子，今日突然見不到他，不免心中有些失落。

    明蓁起身換好衣裙，推開門便見到秋葉正在院中忙碌。

    “秋葉，見到少爺沒有？”

    “少奶奶，你起身了。少爺去了練武場，他特意囑咐我們不要打擾你?！?/br>
    明蓁有些驚訝，忙簡單梳洗一番，也趕去了練武場。

    遠(yuǎn)遠(yuǎn)的明蓁就看到練武場中，有一個(gè)矯健的身姿迎著晨曦在cao練。

    明蓁不懂武功，她只覺得陳霖淮的動作瀟灑威武，一招一式揮灑自如。他在練武場上上下翻飛，神情堅(jiān)定，如同一把出鞘的利劍一般，鋒芒畢露，所向披靡。

    明蓁看得有些癡了，直到陳霖淮收了招式，含笑向她走來時(shí)，明蓁才恍然回神。

    “蓁蓁，你來了！”

    他的額頭還閃著汗滴，明蓁輕笑著拿起帕子幫他擦拭。

    “今日怎么這么早就起身來練武了？”

    往日里，陳霖淮練武并不勤勉，每日也沒有固定的時(shí)辰，都是趁著明蓁沒有空陪他的時(shí)候，才偶爾來練一會。

    可是如今，陳霖淮卻不敢再懈怠了，昨日明蓁的擔(dān)憂也讓他大為觸動。

    明蓁心痛無力護(hù)著身邊的姐妹，他又何嘗不是如此，他也害怕自己會沒有本事護(hù)住明蓁。

    去解救明蓁的姐妹，他除了多掏些銀子出來，別無他法。可若他有足夠的威嚴(yán)，就算只是個(gè)不入流的小官，也足以讓那些見錢眼開的小人畏懼，也不會讓明蓁在那里費(fèi)盡唇舌，被人糾纏不休。

    更無奈的是，如今朝中選秀，有人胡作非為，強(qiáng)搶民女。他甚至都不敢讓明蓁隨意去縣城走動，唯恐會有什么意外。說到底，還是因?yàn)樗粔驈?qiáng)罷了。

    雖然他看不慣孟玉堂，但也不得不承認(rèn)孟玉堂說的話有些是對的。若他一直不求上進(jìn)，只仗著有些銀錢便肆意行事，早晚有一日，會吃大虧的。他絕不會讓那樣的事發(fā)生，也不會讓明蓁跟著他吃苦。

    兩人一同回了房，陳霖淮重新去耳房梳洗，再出來時(shí)，面上又帶著一絲無賴的模樣。

    “蓁蓁，今日練武，我的胳膊好酸呀，腿也好酸!”

    明蓁很是無奈，“我看你身手矯健得很，比我這個(gè)弱女子要威武多了?！?/br>
    “那是自然，不比娘子威武的話，我又如何保護(hù)娘子！”

    明蓁輕笑，夾起一個(gè)水晶包放進(jìn)他的碗中，“夫君辛苦了，多吃一些！”

    陳霖淮卻不去接，靠在明蓁身邊，耍賴道：“為夫手酸，娘子喂我一個(gè)可好！”

    明蓁面上一紅，也虧得她不喜人在身旁伺候，若是有外人在，她都覺得沒臉見人了。

    “你愛吃不吃！”明蓁才不慣他呢，她是看出來了，陳霖淮最愛的便是得寸進(jìn)尺，就如同昨夜那般……

    一想到這，明蓁的臉色更紅了，她低著頭不去看他。

    “蓁蓁……好娘子……你就忍心看你夫君挨餓嗎？”

    “哎呀，你……”明蓁實(shí)在被他糾纏不過，只得將包子夾起塞到他的口中。

    兩人這般嬉鬧著用過了早飯，陳霖淮卻沒有同往日一般和她賴在一起，反而起身要出門。

    “蓁蓁，我今日去縣城一趟，可能要晚一些回來。長貴留在家中，有事你吩咐他去做就好。若是想回岳父家，等我回來陪你過去?！?/br>
    明蓁有些意外，見他不愿明言，也便不再多問。

    “好，我知道了，我在家中不會有事的。”

    陳霖淮去了前院和陳員外一起出門往縣城去了，明蓁剛把家中的事務(wù)處理完，就聽著前門那里來報(bào)，有位李娘子上門了。

    明蓁忙讓春雨把人迎進(jìn)來，“李娘子怎么這么遠(yuǎn)過來了，有事到“盛興商號”那里傳個(gè)信來便是。”

    李娘子和明蓁相互見了禮，忙說起她來的目的。

    “少奶奶，你上次所說的要開鋪?zhàn)拥氖虑榭蛇€作數(shù)？”

    明蓁點(diǎn)頭，“當(dāng)然是作數(shù)的，李娘子是否已經(jīng)考慮好要來做我鋪?zhàn)拥恼乒窳?？?/br>
    李娘子面帶憂愁，“我是想來投靠少奶奶的，可又怕給少奶奶添麻煩?！?/br>
    明蓁不解：“此話怎講？”

    李娘子細(xì)細(xì)和明蓁說起縣城里的情形，“因著選秀的緣故，縣城里不少小娘子都不敢出門，我鋪?zhàn)永锏睦C品還有大半沒有處理完。楊家強(qiáng)收了我的鋪?zhàn)尤?，原來是因?yàn)樾逻M(jìn)門的少奶奶也要開繡莊。她要將我剩下的繡品全都買走，可開的價(jià)還不足成本，我如何能答應(yīng)。不止是如此，我手底下的繡娘她也要買走，而且不是簽長契，是要按奴籍簽賣身契，那些繡娘也是不愿意的。”

    明蓁沒有料到江同知的女兒竟然如此仗勢欺人，一個(gè)有手藝的繡娘，足以養(yǎng)家糊口，怎么可能賣身為奴。

    “李娘子若信得過我，只管帶著繡娘來我這里，我這里依舊是簽長契，絕不會讓大家淪為奴籍?！?/br>
    “少奶奶的為人，我是信得過的?！崩钅镒用嫔弦琅f愁容不展。

    “少奶奶也知，咱們做繡莊的生意最掙錢的還是給大戶人家的夫人小姐做些屏風(fēng)、喜帳之類的繡品。原先這些靠著我在縣城的人脈一直能拉到不少生意?？墒侨缫姉罴疑倌棠涕_了繡莊，縣城的那些老主顧礙于江大人，肯定會把要定做的繡活交給他們家。少奶奶這邊再開鋪?zhàn)拥脑?，怕是生意不好做?！?/br>
    李娘子這話是推心置腹地為明蓁著想，明蓁很是感激。若是從前，她也會擔(dān)憂這一點(diǎn)，可是經(jīng)過昨日桂香的事，她對自己的鋪?zhàn)右呀?jīng)有了新的打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