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合歡宗女修在修羅場茍命 第99節(jié)

    將那枚靈戒戴在無名指上,江沉閣帶上星玄穿過裂隙。

    *

    灰色的天空下蘆葦蕩寂靜,河水湍流不息,江沉閣抱著星玄出現(xiàn)在岸邊。

    她還記得上一刻自己走入界面裂隙,裂隙中空無一物,白茫茫的一片,一陣眩暈后,腳下有踩實感,睜眼便出現(xiàn)在無名河邊。

    懷中星玄縮進(jìn)黑色的斗篷里,只露出寶藍(lán)色的發(fā)絲,像一只縮在保護(hù)殼里的烏龜,悶悶不樂,害怕一出來就受到傷害。

    自從那一日說清后,星玄便不再與她說過一個字。

    他怨恨自己也罷,總比一直瞞著他要好。

    江沉閣蹲下身,就要將他連同黑斗篷一起放入水中。既然星塵能在藥宗水云居的湖泊找到她,想必他們鮫人族自有穿梭河流湖泊之間的辦法。

    斗篷的一角墜入水中,一只帶著珍珠光澤的手臂從黑鴉鴉的布料中伸出,拽住了她的手腕。

    “阿閣,我不想走……”若有似無的哭腔從斗篷中鉆出。

    江沉閣扒拉開,果然見他一雙盈盈淚眼,“我以為你恨極了我,連一個字都不愿跟我說?!?/br>
    “我怎么會恨你,我是——”后面的話被咬住下唇,生生止住。

    “過河費一萬靈璧。”遠(yuǎn)處搖搖晃晃駛來一只小船,船頭的老翁撐篙吆喝道。

    船??吭诎哆?,果然是那曾經(jīng)渡過自己的老翁船夫,她抱著星玄直起腰,好笑道:“之前你還是一百靈璧,怎么現(xiàn)在又翻了百倍?”

    那老翁將斗笠往上一抬,手指指向她,愣了半晌,“你,你居然回來了?”

    “我為什么不能回來?天界空曠寂寥,妖魔界倒有點趣味,只不過我取回自己想要的東西當(dāng)然就回來了。你還未回答我問題?!?/br>
    聽她此番話,她竟是天界和妖魔界都去過一遭!老翁吃驚得差點咬掉舌頭,天之涯的確能溝通天界和蒼云十三州,但同時也有掉落妖魔界的幾率,可謂是一念天堂,一念地獄。

    而渡過無名河的人大多數(shù)都會掉入妖魔界,淪為玩物,很少有人能登上天界,數(shù)百年里也未出一人。

    而她不禁先去了天界,后去了妖魔界,現(xiàn)在居然還能回來,可不是令老翁嘖嘖稱奇么!

    震驚的同時老翁也知曉她的身份絕不一般,修為絕對堪比天上仙官,也不敢有虛言,如實道來:“姑娘怕是不知,山中一夢,人間百年,距離你上次渡河已經(jīng)過去半年之久。這半年里,柳河、云地、夢澤、璃山等八個方位的陣法接二連三開啟,兇陣已成,天罰降臨,要么永夜無晝,要么白晝炎炎,與此同時魔物凝結(jié)來襲,生靈涂炭,蒼云十三州已經(jīng)是一片人間煉獄。

    唯我天之涯尚未受到波及,日日有人逃難至此,無論是去哪一個界,就算是妖魔界也總比這個即將大廈將傾的滄云十三州好。”

    老翁說罷,蘆葦蕩里奔來三五成群之人,他們衣衫破爛、灰頭土臉,修士打扮。

    “快,快帶我走,多少錢我都能給。”其中一人捧出所有的錢財,老翁挑揀出價值一萬靈璧的物品,將那人接上船。

    錢不夠的修士妄想上船,被一竹竿捅下水。

    “姑娘保重,老朽就先走一步了。”老翁收回竹竿,氣定神閑地?fù)未造F駛?cè)ァ?/br>
    而錢財不夠上船的修士只得癱坐在岸邊,雙目無神,心如死灰地喃喃道:“完了,都完了……”

    忽然,天空被烏云籠罩,狂風(fēng)大作,隱有暴雨將襲。

    一只扇形的碩大魔鬼魚從遠(yuǎn)處飛來,它渾身被黑霧纏繞,發(fā)出刺耳的怪叫,見著生靈便一口吞下,背后有無數(shù)的劍傷,鮮血似血雨般灑落。

    那魔鬼魚嗅著生息,張開大嘴直朝江沉閣的方位而來,她腳尖點地,借力飛出三丈外,而原本呆若木雞的修士已然成為魔鬼魚的口中食,活生生被吞下。

    那修士被尖銳的牙齒一咬,腸穿肚爛,慘叫一聲痛苦死去。

    “阿閣!”星玄懼怕地捏住她的衣袖。

    江沉閣面色沉肅,將星玄放落,并結(jié)出結(jié)界罩住他,拋下一句“在這里等我”,下一刻直沖魔鬼魚而去。

    她手握焚身利劍,當(dāng)風(fēng)而立,在魔鬼魚張嘴咬下之際,輕哼一聲,橫劍劃過它的唇緣。

    利劍從唇緣劃到尾端,魔鬼魚被一分為二,從傷口噴涌出鮮血,墜入無名河,鮮血洶涌,將整條河都染成紅色。

    擁有焚身之后的她,恍若找回了曾經(jīng)一劍蕩乾坤的掌控感,她一招制敵的情形也落入了一行隨后而至的白衣飄飄的女修眼中。

    她們穿著統(tǒng)一的門派服,手中武器或玉簫、或竹笛、或陶塤,皆是樂器,正是云水總的弟子。

    從人群中步出來一人,她穿著端莊靜雅的流仙裙,烏發(fā)高束,眼眸深處帶著普度眾生的悲憫,“方才是異變的魔鬼魚從防線逃出,多謝姑娘出手相助?!?/br>
    江沉閣落地,她轉(zhuǎn)過身來,沉靜而秾麗的樣貌驚艷了眾人。

    “江姑娘!”古雪平靜的臉上浮出喜色,仿佛故人相逢。

    焚身在手中驟然消失,只余燃燒后的灰燼紛紛落下,江沉閣看也未看她,朝星玄的方向走去,將那尾小魚抱在懷中。

    “喂!我們代宗主叫你呢,你怎能如此無理——”女弟子的聲音戛然而止。

    黑色的斗篷簌然墜地,露出星玄的魚尾。

    女修的驚呼此起彼伏,“鮫人!居然是傳說中的鮫人!”

    古雪尷尬地咳嗽幾聲,將一眾弟子屏退一旁,她這才踏過重重蘆葦,來到江沉閣的面前,一只靈光閃爍的蝴蝶從古雪的肩頭飛離,融入天際。

    “你有何事?”江沉閣直接明了,她和她并未有任何干系。

    古雪低眉垂首,誠懇道:“我是想為流殤秘境一事給江姑娘道歉。”

    江沉閣的眼眸暗了暗,“你向我道歉什么?”

    “當(dāng)時,事出古怪,我無意中傷姑娘……”她指的是黑塔頂層,非武隨她的心念而動,炸開靈力,將江沉閣掀落平臺,墜入元水。

    她頓了頓,臉色涌現(xiàn)出悔恨之意,“說出來姑娘可能不信,當(dāng)時我的腦海中驀然出現(xiàn)一個聲音,它想讓我……殺了你?!?/br>
    她倏然抬頭,急于辯解道:“可我從未有過害人之心,然而終究是我心性不堅,居然讓那個聲音趁虛而入,催動非武。江姑娘,我無意傷你,無晴道君和你同墜元水,之后他毫發(fā)無損地出了秘境,我便也猜到你必然也無事,一直想著尋個機會找到你親自致歉?!?/br>
    她說完,惴惴地看著江沉閣。

    窩在她懷里的星玄一聽,整顆心都提起來,他竟然不知道她曾經(jīng)歷過這般兇險的事。

    “你多心了,我并未放在心上?!?/br>
    江沉閣一言讓她放心下,松了一口氣。

    “不過,我想知道關(guān)于那個聲音的事,它是不是音色似金屬,語調(diào)冰冷?”

    古雪細(xì)細(xì)回想后重重點頭,“的確如你所說那樣,并且方才回憶的時候我想起,我曾聽過那個聲音?!?/br>
    “什么時候?”江沉閣追問。

    “很久以前了,我剛?cè)腴T的時候師姐帶我去執(zhí)行任務(wù),師姐和兇獸兩敗俱傷,那個聲音便出現(xiàn)在我腦海中勸我……”她閉眼,眼睫輕顫,“勸我趁機解決師姐,拿到兇獸內(nèi)丹,這樣任務(wù)完成獎勵就都是我的。不過,我當(dāng)時沒聽,回宗門后覺得古怪,便告訴師尊,師尊尋來一本出自無情宗的清心咒讓我修習(xí),那道聲音再未出現(xiàn)過?!?/br>
    “我知曉了,原來一切都是它的計劃?!?/br>
    她忽然來這么一句,古雪疑惑道:“江姑娘?”

    江沉閣卻問她:“古雪你可想拯救滄云十三州?”

    “古雪在所不辭?!?/br>
    “你說的那個聲音叫做天道,它不僅出現(xiàn)在你的腦海中,我亦然……”江沉閣將天道的事娓娓道來,她這才明白,自流殤秘境中天道未能殺死自己后,便逃竄到封錦的體內(nèi),妄圖讓封錦殺死自己,可封錦對她有情,并未下手。這也就能說明為何封錦有能力殺她,卻遲遲沒有下手,反而偽裝失憶,潛伏在自己身邊,恐怕也是受到天道的指引。

    若再往深一些思考,或許不僅如此,她一直以為天道在自己的體內(nèi),雖然有時候沒有得到回應(yīng),自然而然以為天道在沉睡,現(xiàn)在想來如果沉睡只是一個借口呢?

    它可以趁機進(jìn)入別人的身體來提前布局,而有能力提前在滄云十三州布局的除了天道還有誰?

    或許不僅僅這么簡單,天道的背后是天界。

    古雪聽后久久未能回神,他們要對抗的居然是天?

    天道不仁,以萬物為芻狗。

    “我不隱瞞你,天道這么做的目的我不知曉,但我猜測它是想通過制造亂世為你的飛升推波助瀾?!?/br>
    古雪的目光滿是疑惑,“我?”

    “古雪,滄云十三州第一個飛升的人應(yīng)當(dāng)是你,白曛、蒼霄、晏懷竹、赫連東狐包括霽光也就是楚孤霜,他們都將傾心于你,是我‘偷了’你的一切,你可怨?”江沉閣說完后內(nèi)心是無比的輕松,怎會有人不怨恨呢?

    然而古雪卻搖頭,“你錯了,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宿命,我并不認(rèn)為是你偷了我的一切,因為,那本就不屬于我?!彼郎\淺一笑,“這都是你自己努力得到的,與我有什么關(guān)系呢?況且就算你說的是真的,我倒還要感謝你?!?/br>
    這下?lián)Q江沉閣不理解,“感謝我?”

    古雪長舒一口氣,“是啊,得感謝你為我承擔(dān)這么多苦,無論是白長老、凌蒼子前輩,還是魔尊、赫連帝君、無晴道君他們都不是善茬,多虧了你為我承擔(dān)后院起火之苦?!?/br>
    江沉閣:?。。亢笤浩鸬幕鸲伎彀阉裏懒撕貌缓?。

    “怎么,你不信?”古雪笑得神神秘秘,“你失蹤的日子我快被他們煩死了,說只要有你的消息就立即傳遞給他們,剛剛的靈蝶就是我放的,我看,他們應(yīng)該快到了?!?/br>
    江沉閣背后發(fā)麻,不是吧,他們這么難纏?這都好幾年過去了。

    她順著古雪的目光看去,只見天邊來了四隊完全不同的人馬。

    白曛揮舞著手臂,高呼道:“阿閣!”旁邊是連壁,身后跟著一串藥宗青衣弟子。

    晏懷竹白綢覆眼,臨風(fēng)而立,身后是點蒼派的精銳弟子御劍跟隨。

    蒼霄意氣風(fēng)發(fā),他踏風(fēng)而來,程陰、闔功、靈越三人緊隨其后。

    赫連東狐依舊穿著朱紅大氅,手握權(quán)杖,將自己裹得嚴(yán)嚴(yán)實實,黑衣勁裝的黑衣暗衛(wèi)寸步不離。

    “你們……”江沉閣心中百般滋味,眼眶微微泛紅。

    作者有話說:

    預(yù)計這個周末主線就完結(jié)啦,之后就是各種撒糖番外,爭取給每個人一個圓滿的結(jié)局~~~

    第一百二十一章

    三年未見, 他們似乎都沒有什么變化。白曛依然戴著單眼琉璃鏡,碧綠衣裳換成了更為沉穩(wěn)的墨綠長袍;晏懷竹白綢遮眼,只露出半截光潔額頭與精致的唇瓣與下頜, 他似乎早已習(xí)慣, 行動自如。

    蒼霄墨發(fā)高束成馬尾, 用紅繩簡單扎住,玄衣銀甲, 整個人爽快利落,他一手握著梅花□□,另一只臂膀一伸就要將江沉閣拉過來,半途被赫連東狐截住。

    赫連東狐身著高領(lǐng)淡色暗紋長衫, 外罩朱紅鑲狐毛披風(fēng), 蒼白而陰郁,他比三年前更令人捉摸不透, 只一雙眼朝江沉閣看過來時,眼底的沉郁減少,顯得明凈幾分。

    他一言不發(fā)地截住蒼霄作亂的手, 身后的十二護(hù)衛(wèi)手搭上腰間佩劍, 大有風(fēng)雨欲來之勢。

    蒼霄鼻哼一聲收回手, 赫連東狐亦松開,他抬眸望向江沉閣, 就在這時蒼霄做了一個假動作,迅速將她拉入懷。

    江沉閣半旋著落入他充滿溫?zé)釟庀⒌膽驯?,驚愕地看著他。

    多年不見,他怎么痞里痞氣的?

    痞里痞氣而不自知的蒼霄卻撫著胸口, 心痛道:“本尊道阿閣為何這么多年未來尋我們, 原來是先有楚孤霜, 后又有不知哪里來的小魚?!?/br>
    若非半年前楚孤霜宛若人間蒸發(fā)一般驟然消失,他們也不會覺得奇怪,細(xì)細(xì)調(diào)查一番后發(fā)現(xiàn)三年前無情宗有一個新入門的師妹,短短時間內(nèi)就升到內(nèi)門弟子,且與楚孤霜暗中交好,否則他們根本不會想到江沉閣一直掩身于曾經(jīng)的死對頭無情宗。

    楚孤霜自半年前消失就再無下落,無情宗表面上風(fēng)平浪靜,可暗中的洶涌只有無情宗主自己知道,他到現(xiàn)在想起來還是悔恨萬分,當(dāng)初為什么會將楚孤霜發(fā)配至思過崖,如果當(dāng)初沒有那般做,楚孤霜就不會失蹤,而他無情宗也不會衰落。

    楚孤霜不在,他們無法追究,但小魚卻是實打?qū)嵉鼐驮谘矍?,蒼霄一說,其余三人也將滿含敵意的目光落在星玄的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