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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十年代家屬院 第68節(jié)

    都是一群花錢不眨眼,撒鈔票似的二世祖。

    沈歲進有點兒生氣,覺得以前還挺順眼的班長,現(xiàn)在怎么這么討厭呢,這叫慷他人之慨。

    一會兒他們再胡亂的點洋酒,還得叫單星回跟著他們平攤呢!

    沈歲進拉下臉,心里覺得單星回被人占便宜。再說,要是結(jié)個十幾萬,平均攤下來,一個人也得出一萬多。班長這是完全沒考慮單星回的家庭情況,他一個學(xué)生,哪兒來的錢支付這一萬多?。?!

    沈歲進在心里算的心疼死了,越想心口越堵。

    偏偏單星回還在那兒,吊兒郎當(dāng)?shù)耐耆划?dāng)回事,甚至揀了茶幾上的洋酒,直接開掉了一瓶。

    薛岑瞄了一眼沈歲進,就知道沈歲進在不高興什么。

    暗暗捅了一下她的腰肢,在她耳邊低聲說:“你還真是護犢子。不過這種時候,別掉了他們男的面子。咱們班上這些男的,就這臭德行。一個個滿身的銅臭味兒,喝個酒都得顯得自己多闊似的?!?/br>
    沈歲進不說話,已經(jīng)想好了應(yīng)對之策——今晚,她要做全場的勸酒大使。

    不是勸人喝酒,而是勸人別喝酒。

    于是一整晚,沈歲進八面玲瓏,有生之年,她從來沒跟人說過這么多的話。見著一個在猛灌酒的同學(xué),就見縫插針地上去搭話,轉(zhuǎn)移話題,然后神不知鬼不覺地把他們手上拿著的酒瓶,悄悄摘走,重新放到茶幾上,假裝已經(jīng)又新開了一瓶酒。

    薛岑一直偷偷盯著她呢,簡直快被她笑死了。

    看著一整晚忙忙碌碌,到處亂竄摘酒瓶的沈歲進,憋笑憋到快瘋了,實在看不下去,把她拉到了洗手間訓(xùn)話。

    “你傻啊,摘了酒瓶往茶幾上放,他們永遠都有喝不完的酒,還得一直往下喝?!?/br>
    沈歲進皺皺鼻子抱怨:“他們男的,少喝幾瓶酒會死???非得攢著今天,大喝特喝?!?/br>
    想起來茶幾下面漸漸壯觀的空酒瓶,沈歲進有點兒欲哭無淚。

    薛岑戳了下她的腦袋:“傻姑娘,事兒不是你這么辦的。你這樣,能把你自己給累死,有這么明顯,到處攔人喝酒的嗎?那幾個八婆,不知道的,早就在那邊說你到處賣sao,和班上男同學(xué)搭話?!?/br>
    沈歲進被誤解,但是一點兒不在乎地說:“隨她們說去的,我阻止他們少喝一瓶酒,單……”

    “單什么?”薛岑抓住話柄,瘋狂夾擊:“你怕單星回出不起酒錢?也是,咱們班上,那些男的,家里不是有礦,就是別人上趕著給他們家送礦。不過你這樣做,不太合適噯!你沒看見,單星回一整晚都不怎么和你說話嗎?”

    沈歲進楞了一下:“有嗎?”

    回想起來,好像是有點,單星回今晚只在她身邊坐了一小會兒,就轉(zhuǎn)到別的地方,和男生們一起喝酒搖骰子了。

    薛岑心疼她到時候吃力不討好,勸她:“你這是關(guān)心則亂。你沒看見單星回全程非常淡然嗎?甚至他自己,也招來侍應(yīng)生,叫了幾杯冰洋酒。他可不像是那種對酒完全不熟的人,并且我覺得,他應(yīng)該還稍微懂點酒,也知道那些酒的價格。香港那邊可開放了,到處都有酒吧,他們那的大學(xué)生很多還會品酒?!?/br>
    言下之意,單星回的心里,應(yīng)該是有譜的。事情并不像沈歲進想象得那么糟糕。

    或許,單星回自己就能處理這件事呢?

    沈歲進打開盥洗盆上的水龍頭,冰水滑過指間,冰涼的溫度,讓她的理智找回來了一點。

    薛岑給她打氣:“你今晚是來炫美的,他們男的,歸他們自己cao心,咱別cao這個心了。開心點嘛?!?/br>
    沈歲進關(guān)掉水龍頭,甩了甩手上的水珠,郁悶地說:“我不是不高興,只是有點心疼……”

    薛岑本來想掐她的臉的,但怕把她的妝給掐花了,改為掐沈歲進手臂上的rou,教訓(xùn)道:“心疼個球。你替他省,省過來,不一定花到你身上啊!”

    沈歲進白眼:“哦~那你替游一鳴省個什么勁兒?。坑我圾Q平常來接你,給你付杯咖啡錢,你還嚷著不讓他買單呢!薛岑,我發(fā)現(xiàn)你這人可雙標(biāo)了啊?!?/br>
    這叫只許州官放火不許百姓點燈。

    薛岑抻直了脖子辯解:“我們小游,和單總,能一樣嗎!我們小游,多單純一人啊!單星回壞著呢,你瞧你,他才剛回來一星期,就把你整的五迷三道,想著替他省錢了?!?/br>
    說到最后,兩個人都快battle起來了。

    她們很多年,沒有為了一件事,爭執(zhí)成這樣了。

    最后,薛岑服了軟,偏過頭說:“你要知道,我所有的出發(fā)點,都是怕你受到傷害。并不是故意一句句刺進你心里,讓你不好受。當(dāng)初我也這樣過,我和游一鳴,家境懸殊,是明擺著的。我和他從剛開始處的時候,就為了這個問題,前前后后一直鬧別扭。游一鳴這人夠老實吧?一點滑頭都沒有的。我是摸清了他的脾氣,我才敢這樣毫無保留地對他。甚至他沒想過去留學(xué),都是我一路鼓勵他,該出去看看。我甚至還和我爸開口,讓他資助游一鳴去留學(xué)。歲進,其實我也怕的,就算我很相信游一鳴,但我這樣孤注一擲,心理承受的壓力,真的很大。萬一我們倆在國外吵了呢,再萬一……分了呢?我怎么對得起我爸媽……”

    薛岑吸了吸鼻腔里酸澀,那種低落惶恐的心情,轉(zhuǎn)瞬即逝,隨即換上一個大大的笑臉,牽起沈歲進的手,說:“不過咱們也不怕,十幾歲的年紀,試幾次錯,也沒什么?。 ?/br>
    沈歲進知道薛岑的性格,一直都是很堅強的。

    這姑娘堅強得,也太讓人心疼了……沈歲進暗暗捏緊拳頭,游一鳴這小子,要是敢欺負她最好的朋友的話,她一定天涯海角,都不能放過他!

    薛岑恢復(fù)了往昔那副無堅不摧的模樣,驕傲地昂起下巴,睥睨著盥洗臺鏡子里的自己。

    薛堅強,一直都在和游呆呆,斗智斗勇呀!

    這么多年,哪一局,她輸過了?她的戰(zhàn)績,可是zero戰(zhàn)敗欸!

    沈歲進安慰她:“拜托,干嘛一副要死要活的模樣??!人家游一鳴,如果知道你背后有這么一出大戲,他一定暈死了。人家這么多年,眼睛只長在你身上,你這么想,他會傷心噯!”

    兩人在洗手間磨嘰這么久,都有人出來找她們了。

    聽到洗手間外走廊傳來呼叫聲,沈歲進應(yīng)了聲:“來了?!?/br>
    按照慣例,同學(xué)會結(jié)束,女同學(xué)先走一步,男同學(xué)留下來善后。

    薛岑知道沈歲進在等單星回,于是跟她說:“我先去車里,你們倆好了出來找我。你就這么饞吶,單星回也見鬼了,這么聽你話,給你跑去到處給你找小店兒,買葡萄干?!?/br>
    “想吃嘛?!鄙驓q進賣乖地說。

    薛岑走遠了,沈歲進去前臺抓住班長,遞給他一張信用卡,“班長,這是單星回的卡,他鬧肚子,上廁所得一會兒,讓我先幫他來刷卡。”

    班長沒多想,算好人均攤下來的賬,直接吩咐店員,該刷多少金額。

    沈歲進在邊上默默聽著,八千二,比想象中要少了點,看來今晚自己攔酒,還是有點成效的。

    陸威從洗手間回來,看見女同學(xué)都走光了,就剩沈歲進一個人在沙發(fā)卡座上坐著,一屁股倒在她身邊,“沈歲進,你今晚惹到單星回啦?”

    沈歲進:“?”

    陸威指了指對面,單星回之前坐的位置,說:“我讓他去叫你過來喝杯酒,他都沒搭理我。我尋思著,我今晚也沒惹到他啊,那就是你唄。”

    沈歲進皺皺鼻子:“他神經(jīng)錯亂,管他呢,給我買葡萄干兒去了?!?/br>
    陸威:“哦。那看來沒生氣啊,生氣的話,不該這么聽話,還給你跑腿買葡萄干兒。”

    兩人說著話,單星回推開酒吧的門進來了。

    繞過在打掃衛(wèi)生的服務(wù)員,單星回徑直去了酒吧前臺。

    他在和班長說話。

    遠遠看著,單星回的臉色一點點陰沉下來,沈歲進心里頓時有點慌張。

    啊……她幫他解了燃眉之急,可他怎么看起來,一點兒都不高興呢?

    單星回陰著臉回來,見陸威像八爪魚一樣,扒在沈歲進邊上,踢了他一腳,喊他起來:“你先回去,我有事?!?/br>
    順手把手上買的一袋葡萄干,塞到了沈歲進的懷里。

    陸威一點眼色都沒有:“別呀,咱們仨,哦,還有薛岑,要不要再去吃點兒什么?”

    單星回不耐煩地又踢了他一腳。

    陸威叫屈:“你老踢我干嘛!知道你球鞋酷,限量版,但也別這么時不時踢人炫一炫,好賤??!”

    單星回腦袋都快氣炸了,陸威還擱這不知死活呢,他不遭殃誰遭殃。

    “蠢貨,丫兒還不滾,下次游泳,我直接把你從岸上拽到水里啊!旱鴨子笑死個人,我真該把你那慫樣兒錄下來,發(fā)到群上給大家伙兒瞅瞅。”

    陸威:“吃錯藥了吧你!我又沒得罪你,老懟我干嘛!”

    沈歲進:“威威,惹他的人,不是你,是我。你先回去吧?!?/br>
    沈歲進心里也郁悶。

    明明她做了一件大好事噯!單星回卻這么對她,弄得她簡直委屈得想哭了。

    而且她馬上就要飛瑞士,他打算就以這個態(tài)度,來結(jié)束她臨飛的前的夜晚嗎?

    陸威總算鬧明白了,單星回這臭脾氣是沖著誰來的。

    張嘴不夾槍帶棒的,能把單星回給憋死。

    陸威拔腿開溜,臨走前吩咐:“你倆別打起來哈,我先溜了?!?/br>
    “你們怎么還不走?”班長結(jié)完賬,回來檢查位置上,有沒有同學(xué)遺落下的東西。

    “人都散光了……哦,對,你倆家一個方向,都住京大家屬院?!?/br>
    單星回從沙發(fā)上坐立了起來,拉過沈歲進的手,牢牢攥在手里,和班長說:“你的卡號我抄了,明天我匯款給你?!?/br>
    沈歲進豎起耳朵,什么?他要給班長匯款?

    沈歲進一下全明白了,他剛剛在前臺,和班長磨了一陣兒,原來是要了班長的銀行卡號。

    所以……他這是,直接跟班長說了,她替他付酒錢這事兒?

    班長死死盯著單星回牽著沈歲進的那只手,好像有那么點兒明白過來,眼前這兩人,到底是什么關(guān)系了。

    用曖昧又旖旎的目光,打趣說:“你們倆還分這么清呢,行,回頭我讓酒吧,把沈歲進信用卡的錢退回去。”

    單星回撂下一句:“謝了?!?/br>
    然后頭也不回地拉著沈歲進往外走。

    他走得好快,她一路小跑著,才勉強跟得上他的大步伐。

    氣喘吁吁地說:“走慢點兒行不?我穿中跟鞋呢!”

    單星回拉著她在長街上走,拐進一個燈光昏暗的小巷,終于停了下來。

    他把她鉗制在自己兩手之間,定定地瞪著她,惡狠狠地問:“知道錯了嗎?”

    沈歲進縮了脖子,目光不自覺飄到別處去。

    知道什么???哪兒錯了?還有……他能不能別靠的這么近,連呼吸間,灼熱的氣息,都噴在了她的臉上。

    沈歲進整個人燒得不像話。

    單星回拽住她的手,把她逼到墻角上去,貼著墻,低著頭,又一次問道:“知道錯哪兒了嗎?”

    這次溫柔了點。

    沈歲進倔強地說:“不知道?!毖劬σ琅f不看他。

    單星回敗下陣來,忽然把腦袋無力地耷拉在她的肩窩里,落寞又寂寥地在她耳邊呢喃:“沈歲進,我最擔(dān)心的事,還是發(fā)生了……”

    沈歲進被他突如其來的示弱,驚到連話都說不出。

    可感受到他整個人沉在她身上的重量,忽然又覺得好溫暖。

    雖然這悶熱、透不過氣的夏夜,用溫暖這兩個字來形容,是不恰當(dāng)?shù)摹?缮驓q進的腦子和直覺,就是這么告訴她的。

    他陷在她肩窩里的動作,讓她覺得很有安全感,很溫暖,甚至讓她,有點兒想輕輕愛撫他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