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路微涼的眼里，孔宣是一個皮膚好到爆表，書生氣滿分的人，舉手投足無一不透著儒雅。但，這個為人隨和，風(fēng)雅書生，也有另外一面。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故事，而孔宣的故事恰好是她在一個雨天聽到的。

    那是上周六晚上，雨越下越大，走到半路被淋得實在是沒有辦法了，她才打了電話給顧子夜。在這等他的過程中，恰巧也將孔宣與母親爭吵的全程聽了下來。

    “媽，我就不能自己決定自己未來要走的路嗎？”眼鏡被雨水沖刷模糊了，孔宣摘掉眼鏡，語氣里早已是掙扎無果地麻木。

    女人冷哼一聲，語氣里滿是不可商量和貶低：“走自己的路，你所謂走自己的路就是和那些身無分文空有理想的同學(xué)一起瞎折騰嗎？”

    女士的聲音很熟悉，好像在哪里聽過，具體在哪聽過路微涼一時間也想不起來，只能站在公交站牌處不敢動，小心翼翼地扯回露出來的衣角，默默地當(dāng)跟柱子。

    “媽，你不覺得你和爸很可笑嗎？”

    孔宣伸手抹去臉上的雨水，將擦干的眼鏡重新戴上，不過一會大雨又快速模糊了鏡片，遮住了他眼里的難過，徒留笑容諷刺，“這么多年除了擇校，補習(xí)班，成績你們會在意之外，你們還有作為父母作為兒女的自覺嗎？”

    時間在他們那里永遠都是給別人的，而對于陪伴親人，他們永遠只是走個過場。他曾無數(shù)次告訴自己他們忙，可是時間久了，漸漸地寬慰變成了不再期待。

    “阿宣，”柳梅想要上前開口解釋，卻被突然響起的電話止住了腳步，看了孔宣一眼，掙扎猶豫了會還是轉(zhuǎn)身，按了接聽，“對，是我。好，我馬上回醫(yī)院，你讓他們準(zhǔn)備好手術(shù)室。”

    孔宣緊握成拳的雙手緊了又松開，上下緊咬牙的力道一直沒有減弱，過了很久才放開，面無表情地看了眼柳梅，“你回去工作吧，我會出國的?！?/br>
    柳梅眼里滿是抱歉，踟躕了會還是上前替他擦了擦臉上的雨水，空口答應(yīng)：“阿宣，mama先回醫(yī)院，下次，下次我們一家人再好好吃頓飯啊?；丶矣浀孟磦€熱水澡，泡點姜茶，預(yù)防感冒?！?/br>
    又是這句話，孔宣一點點拿下柳梅的手，就好像這些年一點點地拿掉自己心里的期盼一樣，毫不遲疑地轉(zhuǎn)身，“如果你的下次是無限個下次來搪塞的話，麻煩也請你以后不要再說了?！?/br>
    最是淡漠的話，說出來的人應(yīng)該最是傷心的吧。路微涼微微轉(zhuǎn)身，手趴在站牌上看著孔宣學(xué)長離去的背影，再看了看大雨里站著眼角流下的不知是淚水還是雨水的女人，才想起來她就是那晚替她看燙傷的醫(yī)生。

    這，讓她想起了朝陽，還記得當(dāng)年他去往國外，也是被父母強行安排的，而且是不得不去，沒有絲毫決定權(quán)。

    雨水順著站牌可滴落縫隙邊沿滴落下來，入眼的除了車輛，就只剩下從路過的人傘下那看不見的面孔傳來的疾步喘氣聲，而剛剛生的那一幕好似錯覺。

    “想什么呢，連衣服淋濕了都不知道，”顧子夜將傘放入路微涼的手里，脫下外套披在她的身上，觸摸到她的手時，眉眼里滿是擔(dān)憂，“手怎么這里涼？”

    回過神來，路微涼笑了笑，任由他抽出紙巾，幫她擦拭著手上的雨水，“沒事，可能是站久了。”

    “下雨了為什么要跑出來？”

    “如果下雨了我肯定不跑，是跑到半路下雨的?！?/br>
    自知理虧，路微涼不說話，任由顧子夜將她護在懷里安置在副駕駛上，而后蹙著眉拿出備用毛巾幫她擦頭。

    瞧著瞧著，她不禁低眸在想，顧子夜是不是也有故事，而她還不知道，還是說蒙老天眷顧，優(yōu)秀如他一路走來憂傷痛苦遠離呢？

    下車那會，也沒來得及仔細瞧，只瞧著她趴在滴水的站牌呆，摸著她有些涼的手，他就真的只當(dāng)她是站久了吹了風(fēng)。這會幫她脫下外套緊握在手，顧子夜才現(xiàn)并不是，因為外套全潮濕了。

    抬手再打高車里的溫度，顧子夜雙手放在方向盤上，并未動車子，視線在站牌和商場徘徊了一會后，才動車子。

    洗簌收拾好，路微涼盤腿坐在沙上，享受著顧子夜吹頭服務(wù)，就快睡著時，被電話鈴聲驚了一下。迷迷糊糊中她的頭上被人枕了靠枕，等睜開眼時顧子夜已經(jīng)起身，他朝她比了個去陽臺接電話手勢，她趴在沙上愣愣地點頭。然后，不過一分鐘，又睡著了。

    還沒睡沉，忽地被他撈了起來，輕而柔和附在她耳邊說：“孔宣等會過來，我去超市買點食材回來，你先休息會，飯做好了我叫你?！?/br>
    孔學(xué)長？所以他沒有回家選擇來這里，那是不是意味著這段時間里他冒著風(fēng)雨走過來的。想起晚上他與他母親吵架的那一幕，路微涼拉住了顧子夜的手。

    顧子夜反握路微涼的手，看她，“怎么了？”

    “就是在等你的那段時間里，我聽到了孔學(xué)長和他母親爭吵，他當(dāng)時看起來很不好?！?/br>
    關(guān)于爭吵，孔宣電話里只字未提，只是說時間晚了回去會打擾了孔老教授休息，這會聽到路微涼的話，顧子夜心有打算，拍了拍她的肩，將她往房間里抱，放在床上替她蓋好被子，“我會好好跟他聊聊，你先休息，晚點我再跟你說他的事。”

    “好。”

    孔宣與柳阿姨之間的問題并不是一朝一夕就能解決的，顧子夜想了想，今晚的孔宣不適合來家里，他需要一個地方泄，去衣櫥里拿了一套換洗的衣服，取了車鑰匙出門。

    第二天路微涼早早的就醒了，想著他們昨晚肯定聊到了很晚才睡，便去廚房給他們準(zhǔn)備早餐。

    南瓜粥、雞蛋餅、玉米、2樣小菜，這么多應(yīng)該夠三個人的，準(zhǔn)備好一切后，路微涼拿了個墊子坐在落地窗前等待兩人起床。外面新添了幾個盆栽，五月早晨的陽光還很溫和，它們在以最好的狀態(tài)迎接新的一天。

    “你很喜歡它們，”顧子夜坐在路微涼的身后，將下巴放在她的肩上，同樣看著窗外的綠植，“下次去花市的時候多挑點喜歡的?！?/br>
    路微涼搖了搖頭，“喜歡是喜歡，可是我連自己都養(yǎng)不好，買它們回來養(yǎng)我差不多。”

    “你負責(zé)買，我負責(zé)養(yǎng)。”

    偏頭看他，路微涼問了一個想了很久的問題：“你還有什么不會的？”

    收到她的目光，顧子夜將她攬入懷里，撥弄著她的頭，“我不會的其實很多，不過只要是你喜歡的我都愿意學(xué)。養(yǎng)花其實我并不是很懂，但我父親也喜歡花草，而且養(yǎng)的還算不錯，我可以請教他?！?/br>
    “這樣啊，小向日葵可以養(yǎng)嗎？”

    “當(dāng)然可以?！?/br>
    “你好像很喜歡向日葵，有什么故事嗎？”

    大一大二那會，有好幾次都看到她在花店里買小向日葵，以至于后來他也感染了這個習(xí)慣，莫名地喜歡上。

    隔著玻璃看外面的綠植，路微涼搖了搖頭，“其實也沒什么故事，就是莫名的喜歡。它其實有個別名叫太陽花，雖然綻放的時候沒有玫瑰紅艷浪漫，也沒有百合潔白純凈，但它很陽光，還有它代表著對生活的熱愛?！?/br>
    也許是那種向陽而生永不低頭的精神，又也許是老路常說的那句“你是我們家的小太陽”，她便喜歡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