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送仙君蹲大牢 第9節(jié)
“…………” 聽見這句話的瞬間,青年驀然回過神來,將掌心輕輕搭在白貓頭頂,動作柔和,帶著呵護易碎品一般小心翼翼的憐愛。 不過,他的話語中毫無憐愛之情,甚至堪稱冷漠。 “她是個好人,但我沒什么興趣?!?/br> 他淡淡道,“你也看到了。她養(yǎng)狗,而且是那么大的狗,還有足足三條之多。” 白貓:“我知道啊,所以呢?” 青年深吸一口氣,斬釘截鐵道:“她喜愛狗,我喜愛貓,兩者生來就無法相互理解,何必白費功夫?!?/br> 白貓:“…………” “……不,我覺得只是你生來就不太對勁,好像有什么大病。要不然,咱們還是請個大夫看看吧?” 第7章 好時節(jié) 凡間八荒之中,震洲是少有的“大一統(tǒng)”地界,整片大陸都處在同一家王朝的統(tǒng)治之下。 名為震洲,實為震國。 據(jù)說,震洲原本不止這一國,而是個諸侯割據(jù)、群雄爭霸的局面。 震國之所以能一掃六合,蓋因有一位忠心耿耿的股肱大將,雄韜偉略,揮斥八極,生生從血海中殺出了一片天下。 這位傳說中的開國功臣,后來獲封“鎮(zhèn)國公”,蔭庇子孫后代,到如今已傳了七八代之多。 聶昭一行人下船的時候,正好遇上鎮(zhèn)國公的車輿經(jīng)過。 一眼望去,只見珠光燦爛、錦繡逶迤,十里長街都鋪不下隨行的車隊。隊列前頭有人開路清場,一路走一路拋灑鮮花,不知薅禿了幾畝桃花林;后頭自帶一個吹拉彈唱的民樂團,不開腔還好,一旦抄家伙演奏起來,當真是氣勢滔天,好生擾民。 “好家伙,排場還挺大?!?/br> 聶昭一邊伸長脖子眺望,一邊毫不客氣地指指點點,“不過,他們怎么不吹嗩吶?奏民樂不配嗩吶,總覺得差點味道?!?/br> 哈士奇連連點頭:“沒錯,就該用嗩吶!我早就和阮仙君說過,讓她不要光顧著吹簫,偶爾也該換種樂器。嗩吶一響,保準讓人聞風喪膽,不敢踏入我們太陰殿一步!” “哈哈哈。” 薩摩耶面無表情地尬笑三聲,“可不是嗎。人家還沒進門,就該被送走了?!?/br> “對了,秦姑娘?!?/br> 聶昭回想起方才秦箏的自述,扭頭瞥了她一眼,“你大哥不是在鎮(zhèn)國公府上伴讀嗎?如何,要不要我?guī)湍闳ヌ教娇陲L,看他是否和你父母一條心,有沒有可能幫你一把?” 秦箏面露難色:“大哥一向待我不薄。如今我悖逆不孝,棄家出走,只怕會讓他為難。不到萬不得已,我不想打擾他。” “不孝?” 聶昭善解人意地拍拍她肩膀,溫聲寬慰道,“聽我的,讓這吃人的孝道見鬼去吧。你父母不在乎你的想法,卻要你在乎他們,豈不是門板上畫了個鼻子,好大一張臉?他們也配談孝啊,真是孝死人了?!?/br> 秦箏:“……” ——這就是傳說中的聊天鬼才嗎? 但她不得不承認,聶昭話糙理不糙,而且切中要害,聽在耳中十分痛快。 就好像一陣毫無來由、蠻不講理的龍卷風,摧枯拉朽地從她心底里刮過去,將其中淤積的污泥一掃而空。 吹散了那層蒙眼的浮塵,她才恍然意識到,原來這些日子里,她不僅愧疚、悲傷、自怨自憐,而且一直都是憤怒的。 原來她也會憤怒。 “……說的也是。” 秦箏垂眸沉思片刻,再次抬起臉時,已是神情堅定,目色一片清明。 “聶姑娘,勞煩你再陪我一陣,我要去南天書院報名?!?/br> 聶昭欣然一笑,雙手抱拳,有模有樣地向她行了個禮。 “樂意效勞?!?/br> …… 南天書院作為震洲萬千學子的理想學府,又是皇家和仙界共同經(jīng)營,環(huán)境自然差不到哪里去。 這座書院建在一片高地上,格局開闊,坐北朝南,典型的中式庭園模樣。 一眼望去,只見繁花掩映,草木森森,一道玉帶似的溪流從山腳下蜿蜒而過,將成片粉墻黛瓦的學舍環(huán)繞其間。 眾考生就在書院門口排隊報名,先找考官登記,報上姓名、年齡、籍貫等等,然后領取一張空白符紙。 聶昭遠遠望去,只見他們一個個神情莊重,好像緊握著身家性命一般,將符紙珍而重之地裝入錦袋,貼身收藏。 秦箏也領了一張回來,向面帶疑惑的聶昭解釋道:“聶姑娘,此符名為‘辰星符’,是仙試中必不可少的一樣物事。有了它,我便可以應考了?!?/br> 暮雪塵見聶昭猶有探詢之意,下意識地開口道:“這是……” “我知道,這就是仙試的‘考卷’!” 話音剛起,哈士奇立刻連珠炮似的搶答,“只要將自己的血滴一滴在符紙上,這張符就會認主。之后的考試,不管是筆試還是面試,考生的表現(xiàn)都會被符紙記錄下來,然后統(tǒng)一送往仙界,由五位立場不同、全無私交的仙君評判。燭幽上神說過,這就是最公平的法子了?!?/br> (難得想要在萌新面前嘗試解說的)暮雪塵:“……” 話都被哈士奇說完了,他只能跟著點頭:“很公平?!?/br> 上一代辰星殿上神,秉性不可謂不清正,思慮不可謂不周詳。 令人痛心的是,建成一套制度——尤其是相對公平的制度——需要耗費無數(shù)心血,但若要將其毀于一旦,卻只需要一個扶不上墻的傻x。 聶昭心想,待清玄上神落馬以后,一定要往他腰子上多捅幾刀,告慰前輩英靈。 這符紙確非凡品,秦箏輕輕刺破指尖,芝麻粒大小的血珠剛一滴上去,瞬間向四周洇開,將整張符紙都浸染成一片鮮紅,乍一看竟有幾分妖異。 這樣一來,她便算是報上名了。 “好了,我們也該找個地方落腳……嗯?” 聶昭正要轉身,忽然動作一頓,狐疑地轉頭向書院門口望去。 不知為何,方才那不經(jīng)意的一錯眼,她莫名覺得自己眼角余光瞥見的人——門口登記報名、發(fā)放符紙的考官,似乎也在抬頭看她。 “……” 一切只發(fā)生在彈指間,短暫的四目相接之后,那考官迅速別過臉去,繼續(xù)招呼面前下一位考生,好像從來沒有將聶昭放在眼里。 “……罷了,就當是我疑神疑鬼吧?!?/br> 聶昭搖了搖頭,重又轉向秦箏笑道:“秦姑娘,咱們走吧。我頭一回來都城,可得勞駕你帶我好好逛逛。有什么好吃的、好玩的,你千萬不要藏私,一定要與我分享啊?!?/br> 她心思細膩,本意是不想留下人情債,平白給秦箏增添負擔。 沒想到話音剛落,一直沉默不語的暮雪塵忽然上前一步,雙唇緊抿,漆黑眼眸一瞬不瞬地盯住她,好像要在她臉上鉆出個洞來。 聶昭抬頭迎上他視線:“怎么了?” “我……” 少年喉頭起伏,花了好大一番力氣,才從嗓子眼里硬梆梆地掏出三個字來,“我可以。” 聶昭:“……?。俊?/br> “我可以,帶你去?!?/br> 暮雪塵加快語速,聽上去有些緊張,仿佛吐字跟不上心中轉念,“酒樓,瓦肆,糕點鋪,我都知道。你想去哪里,可以問我?!?/br> “……” 哈士奇與薩摩耶對視一眼,恍然大悟一般,嘻嘻哈哈地笑出聲來,“小妹,你就讓他一回吧?!?/br> 聶昭猶自不解:“讓?讓什么?” “讓他帶路啊?!?/br> 哈士奇比劃著解說道,“阿塵頭一回遇見新人,生怕自己派不上用場,教你信不過他,以后不肯找他幫忙?!?/br> 薩摩耶笑得像個老母親:“他呀,在太陰殿做了好多年小弟,心心念念盼著做大哥呢?!?/br> ……不,他看著就不怎么像大哥啊,mama的好大兒還差不多。 說真的,連阿拉斯加都比他像。 聶昭差點沒忍住笑,嘴角抽了又抽,好半晌才勉強堆出一臉正色,一本正經(jīng)地向暮雪塵點頭:“既然如此,那就有勞好大……暮仙長了?!?/br> 暮雪塵緊繃的面容這才放松幾分,眉頭舒展,雙眼隱隱有光彩閃爍,好像夜空中亮起星辰。 “好。你隨我來?!?/br> …… 說是逛街,其實聶昭和暮雪塵都是穩(wěn)重務實的脾氣,從來不會貪玩誤事。沿途走馬觀花之后,一行人便直奔目標,前往全城最大的客棧。 聶昭一路上收獲頗豐,一手提著四五個紙袋食盒,一手抱著一大束開得正好的鮮花,劍蘭、迎春、綠萼梅,還有色彩艷麗的桃花,白白與紅紅,都是東風情味。 錢是暮雪塵墊的,東西都是便宜貨,便宜到教人送不出手,但聶昭還是一筆一筆仔仔細細地記在賬上,說好來日歸還。 至于清玄上神那些珠寶玉器,她只會當作子彈,決計不會在自己身上花費一分一毫。 她將花枝在桌上擺開,擺一枝,暮雪塵就報一枝的花名: “五色碧桃。江南朱砂。滄紅海棠。殘雪照水。骨里紅……” “好了好了?!?/br> 聶昭哭笑不得,連忙拆開紙袋,拈了一塊桂花糕塞到他嘴里,“別念了,先吃點東西吧?!?/br> 秦箏在一旁掩口笑道:“今日這一趟,多虧了暮大哥引路。論見多識廣,暮大哥可比我強多了?!?/br> 暮雪塵:“……” 冷面少年一邊慢吞吞地嚼著桂花糕,一邊轉頭面向窗外,掩住眸底一閃而過的光亮。 聶昭:“……” 這孩子也太好哄了吧麗嘉! 雖說冰山美人十之八九都是傲嬌,但他脾氣里“傲”的含量連0.1%都不到,“嬌”卻占了99.9%??! 好哄的暮雪塵心情大好,專心細嚼慢咽,一時竟忘了阻止大膽上桌的哈士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