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黑沉夜中歹意動 Уshw.#8556;ivё
子夜時分,夜色深如濃墨,長安城中十二大街百千門戶皆寂靜。城東宣陽坊容府之中,卻是派秉燭夜談景象。 “你今日遇見容霄了?”容銳一身寢衣坐于正位椅上。案前燈燭散發(fā)著并不明亮的光線,將整個正屋都籠在一片昏黃光暈中,他闔著眼,面色平淡得仿佛入定的僧人。 “是,晌午的時候在平康坊集悅園?!比蓥衔坏母赣H恭敬回道。 “你大半夜的就是想告訴我這事兒?早半個月前我已知曉他成日都窩在那秦樓楚館里了,這是新鮮事兒?”容銳睜開雙目睨了他一眼,神色陰鷙,“我是你父親,在我面前不必做這些欲擒故縱的伎倆。” “兒子不敢,”容霆垂頭道,“晌午時兒子與蔣賢在集悅園話事,阿霄在那里打了蔣賢一頓,蔣賢現(xiàn)下口中生血、鼻青臉腫?!?/br> “打了蔣賢?”容銳聞言面色微動,看向容霆,“為何?” “是為了一妓子,若阿霄單是為美色爭風吃醋,兒子也不敢深夜前來打擾父親休息。只是,這妓子身份不尋常?!奔幢惴讲湃蒌J言語責怪,容霆卻依舊是一派改不了的埋磚鋪路引人進的語氣。 容銳知他這兒子的性子一向愛拐彎抹角,即便是在他面前也總藏著心思、迂回曲折,父子一脈,這般性格與他自己也是相像。 容銳看著下首滿面恭謹謙順的兒子,順著他的話問道,“如何不尋常?”?òuщenщò.℃òm(rouwenwo.) “那妓子是林勉之的女兒,林時清?!?/br> 話音一落,屋內(nèi)靜了一瞬,容銳冷凝的目光落在面前的燈燭上,這一豆火苗兒并不充盈,晃晃悠悠、搖搖曳曳,卻也能將黑夜撕開個口子。 “此事你怎么想?”容銳移開目光問道,從語氣中難以聞聽出明顯情緒。 “兒子覺得此事需予幾分重視。”容霆答道,頓了頓,又繼續(xù)娓娓道來,“先前未能以糧草之事除掉林勉之已是留下后患,如今又不知為何阿霄竟與林勉之的女兒走得頗近,以阿霄的性子,若他只是流連美色也罷了,可若他懷著別的念頭,只怕會有麻煩事?!?/br> 容銳點了點頭,“繼續(xù)說?!?/br> “阿霄性子一向跳脫不穩(wěn),雖說此般難成大氣候,卻也讓人難以把握。好比當日告知他糧草之事原是為了借力掃除后患,他竟未有什么大反應(yīng),如今這般更是在意料之外。因而兒子覺得不可再放任無睹,需得有些作為,若能斷了阿霄與林時清的往來是最好,也能避免節(jié)外生枝?!?/br> “既如此,便照你說的做,只是先去探聽清楚,莫打草驚蛇?!比蒌J闔上雙目,淡淡道,“你回去歇息吧。” “是,兒子不打擾父親安歇了?!比蓥鹕砉笆种敯荩瑒偼说椒块T口,容銳卻出聲叫住了他。 “你既是今日晌午遇到此事,為何這么晚才來回我?” 容霆腳下一頓,恭順答道,“兒子晌午后特去尋人探查了阿霄近來的事,因而費了些時間?!?/br> “知子莫若父,”容銳仍闔著眼,幽幽說道,似是意味深長,“你一向穩(wěn)重,別做出些讓你后悔的事?!?/br> “兒子明白。”容霆又向容銳做了個揖,退出了屋門,外頭正是月色橫空,悄悄冥冥,容霆在廊下駐足,腦海中出現(xiàn)了今日那個容顏皎如月色的女子。 他今日之所以耽誤那么久才來回告容銳,是因為晌午后他便去探聽了林時清此人。 美人絕色,如何不驚艷,遭人為難時美目含淚的模樣,更是讓人生出占有欲望,也難怪容霄為她迷了心竅,義救風塵、獨護嬌花,想來世間男人都一樣,只可惜讓容霄先下了手。 夜穹之下,人各有夢。卻說集悅園這邊,已是夜深香靄散空庭,簾幕東風靜,整個園子里都寂寂無聲,容霄與林時清也已在她住處歇下。 與第一次被迫同席不同,容霄因今日之事生怕自己一不在林時清就會受這園中人為難,便一心只想時時陪在她身邊;林時清知他記掛,且自己心下也莫名的不愿容霄離開,是而兩人倒少了些前次的局促不安。雖還有些羞澀,但兩人畢竟已有了親密之舉,倒也是安然而眠。 林時清今日經(jīng)了這些事,已是身心疲累,因此換了寢衣上了榻便很快睡著了。容霄卻睜著眼睛到了子時還未有睡意,只滿心雀躍的回想著今日林時清所表露的親近與情意,他看著身旁林時清安靜柔和的睡顏,忍不住伸手將她鬢邊垂下的發(fā)絲攏了攏,又輕手輕腳湊近她臉頰親了親,心下想著明日便與她說贖身之事。 主意拿定,容霄也斂了斂心里的歡欣激動打算安寢,他正要合眼等待睡意時,卻借著月光看見林時清在睡夢中深深蹙起了眉,原本平和的呼吸越來越急促。 “清娘,”容霄見狀,忙輕輕搖晃她的肩頭喚她,“清娘,怎么了?” 深陷夢魘的人并無回應(yīng),只見林時清眉頭緊鎖,急促呼吸中帶上了抽泣聲,連鼻頭都發(fā)紅,掙扎著似在躲避什么。 容霄伸手環(huán)住她的肩,在她背后輕撫著想要讓她平復(fù)下來,一邊輕聲叫她,“清娘,醒醒,醒醒?!?/br> 林時清卻好似魘住了,淚水從臉頰潸潸淌下,又像是感受到了容霄懷中的熱意,仿佛迷途的羔羊?qū)ひ捒耧L驟雨中的庇護一般,往容霄懷中靠近,痛苦啜泣著,“不要……不要!侯爺……救救我……” 容霄聽見她含混不清的夢囈,又感受到她在噩夢中下意識的靠近,實是心疼不已,容霄明白她的倔強要強,好比今日面對那般艱難折辱,她亦能忍著淚不愿示弱,連一句話都不屑與那齷齪之人言語。可她到底只有十七歲,如何能不懼,也只有在睡夢中,她才能顯露出這命途多舛中的憂懼驚心與對容霄下意識的依賴信任。 容霄扣住林時清的肩摟緊了她緊繃的身子,在她耳邊安慰著,“沒事了,沒事了清娘,我在這里?!?/br> 林時清深陷夢魘之中,阽危之域黑霧彌漫、風聲鶴唳,迷霧重重的密林后是虎視眈眈、群狼環(huán)繞,她拼命的向前奔跑仿佛毫無意義,漆黑之后亦是漆黑,驚惶之后仍是驚惶,身旁的密林枝椏張牙舞爪,似是想要來拉扯她的衣衫,野獸蠢蠢欲動的猩紅眼睛亦鎖在她身上,仿佛下一刻就會來撕咬她的脖頸。 就在此時,密林邊際出現(xiàn)了熟悉的身影,高大頎長、挺拔佇立,只見那人向她伸出了手,雖看不清他的臉,林時清卻十分清楚他就是那個總予以自己溫暖與保護的人,她沒有半點猶豫、奔向那身影。 “侯爺!”林時清驀地睜開了眼,只見容霄正滿臉擔憂的望著她。 林時清怔怔的仰頭看著容霄,胸中慌亂的心跳還未平緩。月色如玉似水,傾灑在容霄臉上,熟悉的鳳眼在月光下明如朗星。他的手臂正環(huán)著她,溫暖的掌心貼著她的后背一下下的輕撫,動作間皆是溫柔關(guān)懷。 “侯爺……”林時清的聲調(diào)里還帶著淺淺的鼻音,她伸出手抱住了容霄,手臂向上緊緊擁著容霄的肩背,將臉埋進他結(jié)實溫熱的胸膛中,仿佛風雪夜行人幾經(jīng)跋涉、終于找到了溫暖的棲身之所。 “清娘,沒事了,你放心,”容霄亦是緊緊摟她在懷,伸手撫著她披散的柔軟發(fā)絲,“我在這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