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叢寧視線低垂,目光落在豪華病房光可鑒人的地板上,思緒卻回到了上午時分。 那時,叢寧跟隨朱莉嬤嬤回到家,準(zhǔn)備洗漱整理一番后就到醫(yī)院探望羅恩上將。盡管早有心理準(zhǔn)備,但在下車后,看見因去年魅的殘忍報復(fù),家里的傭人已經(jīng)換了一批新的人時,一股強(qiáng)烈的悲傷仍是讓她的心臟驟然疼痛起來。 和以往那些幾乎是看著叢寧長大的傭人相比,這批新的傭人不認(rèn)識叢寧,叢寧對她們也感到陌生。 而家里的主人——羅恩、黨梵、羅賽都不在,叢寧又不敢問朱莉嬤嬤圖安、吉麗和老管家圖清的下落,害怕再聽到什么不好的消息。 一時間,叢寧只覺得家不像家,而是一個陌生到讓她想要逃離的地方。 這種由全新面孔的傭人帶來的陌生感,讓叢寧心中那種隱晦的恐懼變得明晰了幾分。在朝醫(yī)院趕來的路上,她一直坐立不安。 朱莉嬤嬤或許是察覺了這一點,誤以為是半年的牢獄生涯讓她變得膽怯敏感,對她便愈發(fā)和藹可親,甚至還愛憐地摸了摸她的腦袋。 叢寧清楚——朱莉嬤嬤對她的這種好是因為還不知道她犯下的過錯。 但羅賽知道。 現(xiàn)在,叢寧站在羅賽身前,距他只半臂的距離。 “那你的傷都好了嗎?”在叢寧說完那一襲話后,羅賽沉聲問道。 “好...都好了?!眳矊幮÷曊f道,但還是不敢抬頭看他。 兩人的談話似乎陷入了一種短暫的沉默,又似乎沒有。 沉冷的聲音繼續(xù)從頭頂?shù)姆较騻鱽恚?/br> “你現(xiàn)在是要去看我父親嗎?他在里面?!?/br> 一句話落下,在叢寧低垂的視線中,那雙矯健有力的長腿便徑直越過她離開了。 ‘啪嗒’一聲,豪華病房的大門被人不輕不重地闔上,會客廳內(nèi)頓時陷入一片沉寂。叢寧視線低垂,僵立在原地,一時間,只聽見胸腔內(nèi)自己急促的心跳聲。 不知過去多久,朱莉嬤嬤的聲音從前方傳來。 叢寧抬頭,露出一張蒼白似神游天外的臉,片刻后,她抬起僵硬的腿朝前邁去。 羅恩所在的醫(yī)院是亞瑟帝國高官權(quán)貴接受診治的固定醫(yī)院,且他所在的病房位于醫(yī)院一處更為隱私的地點,和其它病房并不相連。 這間超級豪華套房,除去有類似臥室的病房區(qū)、廚房、餐廳,還配有會議室及辦公區(qū)、臥室、陪護(hù)室、下屬房等。 而在羅恩傷重昏迷,需要用呼吸機(jī)維持生命的這一年半的時間里,會議室及辦公區(qū)域一直是長期住在這里陪伴羅恩的黨梵在使用。 在探望羅恩前,叢寧被朱莉嬤嬤叫去了黨梵的辦公室。 “嬤嬤,你先出去。”黨梵溫和卻又冷情的聲音從辦公桌后傳來。 叢寧身體僵直地站在房間里,一雙眼睛直直看著黨梵,視線卻是虛的,沒有焦點。她的神魂依舊被離去的羅賽所牽引,直到朱莉嬤嬤離開辦公室,黨梵叫了她幾聲見她沒反應(yīng)后,徑直來到她身旁,抓起她垂落在身側(cè)的手,她才一個激靈醒了過來。 “見到羅賽了?”黨梵問。 叢寧:“...見到了?!彼蝗琰h梵冷靜,一時間不知道該說什么,想到羅賽臨走時說的話,忙道:“黨姨,羅恩叔叔還好嗎?我想見見他?!?/br> 黨梵神情平靜地思索片刻,說:“他不喜歡有陌生人來探望他。” 聞言,叢寧面色一片煞白,垂落在身側(cè)的雙手不自覺開始顫抖起來。 好在黨梵很快補(bǔ)充道:“你不用多想,除去我和羅賽,其他所有人對他而言都是陌生人。他是一個很要體面的人,雖然如今不能說話,但我猜他應(yīng)該是不喜歡自己被迫長期臥床時,旁的什么人卻站在床前看著他。除非是他死了,那就隨意?!?/br> 叢寧被黨姨這一長段話說的心中一陣愕然。一時想,既然還不到‘隨意’的地步,那羅恩叔叔應(yīng)該沒死,至少他離死還有一段很長的距離。 一時又想,被迫長期臥床、使用呼吸機(jī)維持生命,那么...羅恩叔叔的病情無論如何也稱不上樂觀。 “見到她了嗎?”黨梵沉聲問道。 叢寧抬起眼皮,和黨梵目光相對。她很快反應(yīng)過來黨梵問的是誰,于是緩緩搖頭——“沒有,無望之地已經(jīng)沒有活人了?!?/br> 在叢寧說過這句話后的大概一分鐘的時間里,黨梵都沒有任何反應(yīng)。 直到一分鐘后,她走到窗前,看向庭院內(nèi)開的正盛的桂花,聲音沉緩地說道:“既然這樣,你先回去吧?!?/br> 叢寧:“...回...去哪?” 黨梵回轉(zhuǎn)身,一雙同羅賽如出一轍的眼睛專注而安靜地看著她,“回家。” 叢寧:“你們...還讓我回去嗎?你應(yīng)該知道,是我造成的這個結(jié)果?!?/br> 黨梵沒有說任何安慰叢寧的話,只語氣平緩道:“你一年半沒回家了,羅賽也一樣?!?/br> “這是他自去年四月被征召上戰(zhàn)場后第一次回家。‘戰(zhàn)爭機(jī)器’的名號叫久了,人人都以為他不會累,不會流血受傷......” 她說著冷笑一聲,眼睛卻看向叢寧:“就算是要拼命,也得拼的有價值一點不是嗎?” 不知為何,叢寧被黨梵別有用意的目光盯的渾身發(fā)毛,思緒一僵,半響說不出話來。 她隱隱覺得...在羅恩傷重住院后,這對母子的感情似乎在以驚人的速度好轉(zhuǎn)。至少在方才短短的幾句話中,叢寧能明顯感覺到黨梵對羅賽的維護(h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