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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景同面露窘色的笑笑,然后進了廳。心中卻是腹誹不已,這可真是滿院子從上到下的拿自己當個外人吶。 雖說楚家如今在宿城也算小有名氣,可縱是府里下人再多,也從沒有官閥門楣里的那些規(guī)矩。說到底,‘民富’與‘官貴’終是有別的。 “世子?!背巴俅蚊嫦蜿懢徘涔硇卸Y。 “坐吧?!?/br> “謝世子爺賜坐?!闭f罷,楚景同便坐在略靠近楚妤的那側,與陸九卿坐了個正對臉兒。 剛才把屁股坐穩(wěn)當,楚景同就見陸九卿與楚妤一并看著自己,只心道也別等他們再開口了,便主動講起了娘親的病況。 “妤兒,咱娘其實近月來身子一直不怎么好,只是未曾病倒在床,便也從不易察覺。半個月前,娘熬——” 后半個“藥”字兒還沒說出口,楚景同便頓住了。原本他正想說娘是為他熬藥時突然暈倒在地,自此一蹶不振。但話到嘴邊兒,突然又覺得這樣會不會讓meimei覺得是他累及了娘? 便立馬又改口道:“娘熬夜做鞋!結果突然就暈倒在地。” “娘為何要熬夜做鞋?娘從來不喜歡做手工的,從來都是找人做……”楚妤急切道。 “哎——”長嘆一聲,楚景同有些惋惜的看著楚妤,眼中光華閃爍,極為動情:“還不是因為我快要來臨安了,娘便想著給你做雙繡鞋讓我捎來?!?/br> “娘是為了給我繡鞋才……”話未說完,眼淚已伴著哽咽聲,簌簌滾落。 陸九卿給楚妤遞去帕子,心疼的凝了她兩眼,便帶著催促的語意沖楚景同問道:“到底得的是何?。俊?/br> 他雖不篤定楚景同這話是否有水份,但知道若是再在繡鞋這個話語上多做停留,怕是楚妤的心疼更止不住了。 楚景同與陸九卿對了眼,恭敬道:“回世子,小人娘親的病,至今無法確診。” “不是請大夫開過方子了?信中還說已有好轉?!标懢徘渎燥@疑惑。 “是啊,若是不知道何病,那些大夫又是如何給娘開方下藥的?”楚妤也立馬附和。 又是一聲長長的哀嘆,楚景同緩緩道來其中原委:“娘親暈倒時正值夜里,藥鋪早都關了門,我也只能和下人一起先將娘抬回床上,待翌日天亮藥鋪開了門才將大夫請來。” “娘一直昏迷不醒,大夫便先施針刺激她清醒過來。娘醒來后斷斷續(xù)續(xù)的向大夫說明身體感覺后,大夫認為是長久哀思積聚,累及心脈,便開了些散郁結的滋補安神湯藥?!?/br> “可想不到服藥過后,娘的病況再次反復,且有性命之憂!” 聽到這兒,楚妤的心已是揪了一下又一下!額頭上也已滲出一層細密的汗珠兒。陸九卿隔桌緊緊握著她的手,給她以安慰。 楚景同繼續(xù)言道:“再次施針過后,娘的命算是暫時保住了,但仍是病癥蹊蹺,大夫無從下藥……”講完這句他便頓住了,顯然這是截至他離家前最后的狀況。 楚妤驀地從椅子里站起,急道:“也就是說直到現在,娘親還是病因未明,藥石無醫(yī)?” 楚景同抬眼看了看她,略顯心虛的點點了頭。 之后便見楚妤眼中的擔憂化為憤怒:“娘親至今生死難料,你竟在信中匆匆?guī)н^,還有心離家進京!難道功名竟比娘親的命還重要?” “妤兒你先別急!我還沒說完?!背巴B忙起身安撫她,伸手扶上她的肩膀將她往椅子里輕按下。 “那你倒是快說啊!”楚妤急道。 “妤兒,其實……”楚景同余光偷偷瞥了眼一旁的陸九卿,心忖著他那么在乎楚妤,該不會怪他先斬后奏吧? “其實……這回娘也來了?!?/br> 楚妤聞言瞪大著雙眼,一雙黑眸登時如銅鈴般!“你說什么?” “妤兒,娘真的來了,不只娘來了,爹也陪她一起來了。只是娘身子弱,經不起快馬的顛簸,故而坐了慢車一路走走停停,再過兩日估摸著就要到了?!?/br> 一瞬間,楚妤竟不知是該高興還是該擔憂,臉上只怔怔的毫無表情。 京城名醫(yī)聚集,又有陸九卿的幫持,娘的病自然會得到最好的治療。只是病成那樣還要長途跋涉的顛簸而來,也不知此時人…… 她不敢往下想去,畢竟連二哥跟爹娘分開都是幾日前的事了,如今連他也不知娘的近況。 楚妤只覺眼前發(fā)黑,突然好似天旋地轉般,整個人便站不穩(wěn)當了。 說時遲那時快,陸九卿一下從椅子里彈起,雙腳踩著二人之間相隔的椅子便躍至楚妤身后,在她傾倒的那一瞬終是將她攬在懷中。 “快來人!” “去請府醫(yī)!” 意識消散前,楚妤只覺自己身子嵌在一雙溫勁有力的臂彎中,她瞇著眼睛昏昏欲睡,依稀看到陸九卿那因心急喊話而略顯猙獰的面目。 這是她頭一次見他急成這般……形象都已顧不得。 既然爹娘也來了,哥哥為何不與他們同乘,難道就是為了早幾日抵京,好快些入學…… 這是楚妤徹底睡過去前所想的最后一句話。 *** 臨安城南面,進京的官道上,正有一輛馬車緩緩的行駛著。因為慢,反而引得路過的人們好奇?zhèn)饶俊?/br> 車夫隔許久才悠閑的輕甩一下馬鞭,那馬兒走也似的往前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