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頁
馬上就是中秋,天上的月亮已經(jīng)開始變圓。高高地掛在樹梢上,溫柔又無情注視著這亙古世間。 夜晚寒意漸漸升騰而起,納蘭初為了自己不打瞌睡,只穿了件單衣。 “咳咳?!?/br> 咳嗽聲如水波傳蕩開,在寂靜無聲的夜晚顯得格外明顯。 她急忙用袖子捂住嘴,慢慢等咳嗽平息下來。伴隨著呼吸,喉嚨里傳出嘶嘶的聲音,像一張薄薄的紙被風(fēng)吹得上下飄搖。 納蘭初輕輕移開手,借著晃動的的燭光,她突然瞳孔一縮。 暗紅的血點(diǎn)如梅花,散落在衣袖上。 她四下看看,連忙把燈燭吹熄,在床下翻了翻,找出一張寫廢的紙拭去嘴角的血絲。 就在這時,門突然被敲響。 祁敘的聲音隨著晚風(fēng)傳過來。 “宋初?” 納蘭初忙把硯臺藏起來,用被子把自己蓋得死死的。 悶悶的聲音從被子里傳出來。 “我沒事!” 說完納蘭初就后悔了。這話聽著實(shí)在是太欲蓋彌彰了些。 門外遲遲不聞聲響,納蘭初以為祁敘走了,便重新掀開被子。 身子一受涼,又咳嗽了幾聲。 門忽然被推開,祁敘沉著臉走進(jìn)來。 剛一進(jìn)來,就聞到了一股濃郁的血腥味。旁人或許不大能聞得見,但祁敘畢竟從下就被毒打到大,這味道幾乎伴隨他整個小時候,又怎么會聞不見。 他一抬眼,碰上她閃躲的眼神。 “宋初,你背后藏的什么?” ? 第41章 “沒什么!”她急急道。 眼見著他一步一步走過來,納蘭初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兒,縮了縮手,把方才用來擦血的紙連同染上了血的袖袍,死死藏在身后。 走到她身邊時,祁敘忽然伸出了手。 就在納蘭初以為他要抓住她的手的時候,祁敘手微微一偏,停在她嘴角,輕輕一蹭。 濃黑的墨水染在指尖,暈開一團(tuán)深深的痕跡。 祁敘上下掃了她一眼,沉下眸子,不出意外看到了床下被納蘭初胡亂塞進(jìn)去的紙張。 借著月光,被壓在床角半年有余的紙張重新見了光。 “宋初?!?/br> 納蘭初像只鵓鴣縮著脖子,戰(zhàn)戰(zhàn)兢兢,不敢搭話。 祁敘手指拂過才干沒多久的墨跡,蹲下身,把床底下一大疊紙張一張一張拿出來。 “宋初,你好好想想,如何解釋?!?/br> 他眼底風(fēng)暴凝聚,語調(diào)平平,但納蘭初聽上去,分明就是暴風(fēng)雨前的平靜??此破降耐獗碇?,壓抑著風(fēng)雨欲來的怒氣。 她怯怯看著他,見他冷厲如此,語調(diào)不覺染上幾絲難受,“祁敘,我只是想抄完,你別生氣……” 她探出手,想牽住她的衣角,卻被他不動聲色避開。 手落了空,納蘭初低著頭,默默收回。 祁敘一低頭,便看見她一臉失蹲在床角,又生出不忍。 “宋初,我早先同你說的話,你倒是忘得一干二凈?!?/br> “我記得的?!?/br> 他說讓她好生休養(yǎng),一切事情由他來做。 可是他是人啊,又不是神。他既也沒辦法讓夢境停下來,也沒有辦法改變她“死”的結(jié)局。 祁敘看著她,說道:“若你真記得,我便不會大晚上出現(xiàn)在這里?!?/br> 他話說得有些重,納蘭初忍了好久的眼淚從泛紅的眼眶滾了下來,語調(diào)染上幾分哭腔,“祁敘,你別兇我?!?/br> 她也不想這樣,不想讓他擔(dān)心,不想一步步走向夢境給她安排的死亡,更不想告別這里的一切獨(dú)自離開,可是尋神無路,尋佛無門,她找不到任何能留下來的辦法。 祁敘忍住不去看她,怕他自己心軟。他俯身拾起一張張寫好的白紙,雙手抱起出了門,臨走時還不忘帶走硯臺。 臨出門時丟下一句你自己想想便毫不留情地關(guān)門而去。 之后幾天納蘭初過得很是安閑。 自從祁敘拿走紙張和硯臺之后,她每晚都睡得很早,有時候半夜醒來,半夢半醒之間總會感覺門前站了個人。 但也只是感覺而已,往往風(fēng)一吹那影子就不見了,連半片蹤跡都尋不到。 一晚狂風(fēng)暴雨,樹枝拍打在窗戶上,噼里啪啦作響。她從床上爬起來,正要去關(guān)窗戶時,突然聽到門外傳出動靜。 她悄悄走過去,試探喚了一聲。 “煎餅?” 門外,一道淋濕的人影立在雨中,手中抱著一只同樣一身濕露露的貓。 “喵?”煎餅舔舔手掌,睜著眼睛看看祁敘。 祁敘垂下頭,揉揉它的腦袋,溫聲道:“進(jìn)去吧?!?/br> 煎餅搖起尾巴,從他懷里跳了出去,幾步越到窗戶上,竄了進(jìn)去。 房里,納蘭初冷不丁瞅見一道影子跳了進(jìn)來,連忙伸手抱住它。 “怎么濕成這樣了?!奔{蘭初眉頭微皺,趕緊找了塊干凈的帕子將它抱起來。 納蘭初揪了揪它的小臉,笑道:“真是傻貓,不知道躲雨嗎?” 煎餅喵了一聲,圍著她的手蹭來蹭去撒嬌。 這幅可愛的模樣磨得納蘭初沒了脾氣,她嘆了口氣,認(rèn)命給它擦干水。 門外狂風(fēng)依舊猛烈,秋雨淅瀝,帶著將至冬日的寒意。 房中的燭火重新暗了下去,門外人不知道站了多久,直到天邊泛青時才悄然離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