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連飯都吃不飽的人,談何讀書。 窗外月光被烏云遮蓋,陷入死一般的沉寂。 “我說,你是買啊還是不買啊?”書齋老板見他遲遲不動,忍不住高聲催促。 有錢就買,沒錢滾蛋,他在這里一待就是半天,要是人人都像他這樣,他還要不要做生意啦? 祁敘轉(zhuǎn)過頭,拿起面前那本破舊的書。書皮破損得厲害,連書名都只能半猜半蒙。 “這本多少錢?” “這本?”書齋老板掃了一眼,抬手比了個四字,“這個數(shù)!” 祁敘從袋里掏出錢,放在柜臺上,拿著書安靜離去。 見他如此爽快,那書齋老板還有些詫異。摸著柜臺上的錢,瞅了半晌。 一陣大風(fēng)刮來,陰云布滿天際。 天氣晴朗不過三天,第四天晌午便下起雨來,接連下了四五天。因為暴雨封路,鄉(xiāng)塾不得不放了假。 屋外下著瓢潑大雨,好像是隔了一層簾帳一般。 因為下雨,納蘭初已經(jīng)三天沒有上山割草,都是靠平日里攢下的余糧。 張氏正在廚房做飯,炊煙與雨色相融,漸漸消弭。 “今年不知到要下到什么時候,今年的糧食怕是要遭災(zāi)了?!憋堊郎?,張氏望著外面雨勢越來愈大,眼中不免染上幾絲擔憂。 咚咚咚,突然有人敲門。 張氏:“下這么大的雨,誰過來了?”她匆匆放下碗筷,趕去開門。 “你們是?” 幾個披著蓑衣的人打量了下屋里,說道:“上游浮安河潰堤,縣令大人吩咐:縣中地勢低的人家在今晚之前于村口集合轉(zhuǎn)移,過期不候!” “謝過三位大人?!睆埵闲辛藗€禮,等幾人走后,才關(guān)上門。 納蘭初在門后探出頭:“娘,我們家是地勢低嗎?” 張氏白了她一眼,說道:“人都來了,你說低不低?!?/br> “你們兩個趕快吃好飯,把容易濕的東西放在高處,咱們趁著天色還早,趕快離開?!?/br> 納蘭初回到房間掃了一眼,屋子里大都是稻草,衣服都被放在柜子里鎖著,柜子比她高出一個頭,想來應(yīng)該不會濕。只把床上的被子疊好,用稻草包住拴在窗戶口上。 在走出門的時候,她看到隔壁宋硯房間還在收拾東西,便走了進去。 “哥哥,要我?guī)兔???/br> 宋硯擦了擦額角的汗水,轉(zhuǎn)過頭微微一笑:“不用,你坐在這里就好?!?/br> 納蘭初在他房間里找了處地方坐下,正打算休息一會兒,突然聽到院子里張氏大喊:“快走了,你們弄好了沒?” “等等!”納蘭初回答道。 她快速跑到宋硯身邊,幫他把手里的書一本一本碼到架子上去。 原以為宋硯的藏書大都是些野史軼志,沒想到還有許多話本。她摸來一本翻了翻,居然是一本《志怪集》,書籍的封面,連同內(nèi)頁已經(jīng)磨損得很厲害,泛著毛邊。紙張經(jīng)過長久地存放,顯得有些脆弱,一碰就碎。 她拿起那本《志怪集》翻來覆去地看了幾遍。這本書她家里有一本一模一樣的,但是因為保存得當,比眼前這本嶄新很多。當時這本書,是她在書齋里面收的,那老板告訴她這本書已經(jīng)很多年了,一直沒人買走,所以才便宜了她。 便不便宜了她她不知道,反正她翻開第一頁,就不想再繼續(xù)看下去。后來這本書就一直放在她書架上生了灰,被如蘭不知道擱哪兒去了。 宋硯把書從她手里抽出來。 “喜歡?” 納蘭初搖搖頭,抬頭問宋硯:“哥哥這本書是哪兒得來的?” “應(yīng)當是父親的。” 納蘭初點頭:“原來爹還喜歡看這些?!?/br> 宋硯聞言一笑:“爹說是他友人贈予他的,不過具體是誰送的我也不清楚?!?/br> “那哥哥看過這本書嗎?” “翻過幾頁,并不十分感興趣。若你喜歡,等洪水過后,我將這本書送給你便是?!?/br> 納蘭初連忙搖頭。 她只是有些奇怪,那書齋老板明明說他只賣給都城的人,而這里不過是夢境中的一個小鄉(xiāng)村,兩者沒有任何關(guān)聯(lián)。難道這書也能進入夢境? 就在她分神之際,張氏走了過來敲敲門,語氣不耐煩道:“好了沒有?!?/br> 一行人把貴重的東西帶上,直奔村口。 雨勢迅猛,裹挾著樹枝東搖西擺,狂風(fēng)好像要撕碎一切似的,猛烈地朝人身上襲來。還沒到地方,納蘭初已經(jīng)淋成了一個落湯雞。 宋硯脫下外袍,披在她身上。納蘭初順勢轉(zhuǎn)過頭,吸了吸鼻子說:“哥哥沒事的。” “還說沒事,身上都冷成這樣?!彼焓置艘幌录{蘭初的額頭,眉頭皺的更深。 臨到村口,路邊已經(jīng)站了不少人。大家摩肩擦踵,緊湊的聚集在臨時搭建的棚子底下。許多村民手里抱著哭叫孩子,臉上陰云密布。 洪水是天災(zāi),在龐大的自然力量面前,人的力量仿佛蚍蜉撼樹,顯得如此的無力。 張氏帶著兩人往棚底下走去。 見他們一家三口過來。許多女人眼神輕蔑,不見任何動作。對一個死了丈夫的寡婦,她們不去出言譏諷已經(jīng)是最大的仁慈了,還想讓給他們讓位子,怕不是在做夢吧? 張氏知道自己在方塘村不受那群女人的待見,也懶得過去自找不快,便獨自帶著兄妹倆坐在了最角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