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人手短。荼靡清了清嗓子，道：“多謝。”

    白凜仍望著窗外，少頃，鼻子里輕哼一聲。

    荼靡卻又看著鏡子高興起來，頗感興趣地問道：“我不曾見過天庭中的仙娥。她們平日里打扮起來，也是這樣么？”

    “不知?！卑讋C淡淡道。

    荼靡道：“你怎會(huì)不知？”

    “不就是頭上梳個(gè)發(fā)髻插些簪子，再穿一身寬袍大袖的衣裳?！卑讋C反問，“有甚區(qū)別？”

    荼靡：“……”

    不解風(fēng)情的死狗。心道。

    *

    萬壽宮雖在京郊，卻毗鄰皇城，綿延數(shù)十里。暮色下，巍峨的宮門高聳，門前車馬轔轔，頗是熱鬧。

    貴胄百官們得了皇帝召喚，蜂擁而至，車馬仆人在宮門外排起長隊(duì)，燈籠與火把匯聚似星辰。

    而行宴的正殿之中，更是熱鬧。

    梨園樂伎奏著宴樂，舞伎長袖飄飄，錦衣霓裳如同云彩飛揚(yáng)，又如花朵綻放。

    賓客們衣香鬢影，歡聚一堂。

    而最令眾人矚目的，自是皇子們。

    梁王是已故的皇后所生，是正經(jīng)嫡子；陳王的生母并非皇后，卻是長子。而在眾人眼中，最有可能奪位的，并非這兩人，而是正得寵的竇貴妃之子江陵王。

    但無論是誰，都無法靠近皇帝。

    一道珠簾，隔開了御座與眾人的視線。除了竇貴妃，無人能夠進(jìn)去。

    珠簾后面，皇帝倚著隱囊，正閉目養(yǎng)神。他的臉十分瘦削，蒼白而衰老，身上披著厚厚的裘衣，與身形極不相稱，仿佛一只巨大的熊。

    竇貴妃坐在榻旁，正與皇帝輕聲細(xì)語說著話。皇帝仍閉著眼睛，似無所覺。

    “陛下，”內(nèi)侍在外面道，“襄陽王來了?！?/br>
    皇帝的眼皮動(dòng)了動(dòng)，微微抬眼。

    珠簾外，兩個(gè)身影正走上殿來。

    賓客們似乎有了一陣sao動(dòng)，竇貴妃望著外面，臉色變得難看。

    除了梁王、陳王和江陵王，被眾人談?wù)摰米疃嗟?，就是襄陽王?/br>
    這位皇子的母親并無顯赫身份，卻從小生得聰慧俊美，是皇帝最喜歡的兒子。

    “襄陽王？”竇貴妃似笑非笑，對皇帝輕聲道，“他不是稱病不來么？出爾反爾，豈非欺君？”

    皇帝沒說話，只見那道身影已經(jīng)到了珠簾外，向他一禮，聲音朗朗：“兒臣拜見父皇。”

    第一百三十九章 覲見

    荼靡看著白凜在那珠簾前跪下，心想，這場面可不能讓北斗星君看見，不然這皇帝很有可能真的要速速龍御歸天。

    未幾，只聽珠簾里傳來一個(gè)蒼老的聲音：“進(jìn)來?！?/br>
    聽得這話，周圍人都露出訝色，那傳令的內(nèi)侍也不由往珠簾里看了看。

    見皇帝已經(jīng)睜開了眼，他忙將珠簾拉開。

    竇貴妃看著皇帝，心中暗吃一驚，目光不定。

    因得皇帝先前病重的事，竇貴妃日日吃不下睡不著。

    無論朝野說起這個(gè)，都在拿她來做文章，說皇帝的病，都是因?yàn)樗Ｊ撬愊胩扉_，要到洛陽去看牡丹。洛陽太守為了討好她，不知道用什么辦法催開了牡丹。也是因得這違逆天時(shí)之事，觸怒了上天，降下懲罰來。那滿園的牡丹頃刻間凋零，便是大兇之兆。果然，回到京城之后，皇帝就一病不起。

    幸好她的兄長竇昌辦事得力，找了那個(gè)叫做普度的道士來，一丸靈藥下去，皇帝就好轉(zhuǎn)了。

    此番好轉(zhuǎn)，除了讓竇貴妃解了圍，還有一個(gè)好處。

    他變得聽話。

    這些日子，竇貴妃陪在他身邊，無論說什么，他都言聽計(jì)從。

    她說自己的宮室舊了，想修繕一番，皇帝許了；

    她說她jiejie的丈夫的外甥的岳父德高望重，想為他討個(gè)爵位，皇帝許了；

    她在他面前哭訴，說新進(jìn)的薛貴人對她無禮，在宮里詛咒她。隔日，薛貴人就去了冷宮……

    她膽子愈發(fā)大起來。

    她告訴皇帝，前番他病重之事，梁王和陳王各自拉攏朝臣，集結(jié)兵馬，有不臣之心。只有她的兒子江陵王每日守在皇帝病榻前照顧，為他喂藥喂食。而后，她對皇帝說，皇帝大病新愈，精力不濟(jì)，是否讓江陵王來協(xié)助他處置政務(wù)。

    這話問得委婉，所謂處置政務(wù)，其實(shí)就是監(jiān)國，是太子才能做的事。

    皇帝聽了之后，仍然點(diǎn)頭。

    竇貴妃欣喜若狂，至此，無論她說什么，皇帝都會(huì)聽她的。而別的人過來，就算是皇子們，皇帝也見都不見。

    而現(xiàn)在，這襄陽王來到，皇帝卻是破了例。

    襄陽王走進(jìn)來的時(shí)候，竇貴妃正想開口說兩句，觸到他的目光，心中倏而掠過一陣寒意。

    一股難以言喻的威懾之感壓在胸口，竇貴妃只覺心跳得飛快。

    而當(dāng)她看向皇帝，心中更是不安。

    皇帝那耷拉的眼皮微微抬起，看著襄陽王，因生病而深陷的眼眶里，似有光閃過。

    未幾，他笑起來，聲音衰老而無力，卻頗是刺耳，仿佛漏了風(fēng)的風(fēng)箱。

    竇貴妃不曾見過他這般模樣，有些驚詫。

    白凜則看著他，目光定定。

    皇帝笑沒多久，忽而重重咳嗽起來。

    “陛下……”竇貴妃見狀，一邊趁勢將他扶住一邊對內(nèi)侍吩咐道，“愣著做甚，快去取湯藥來！”

    說罷，她對白凜道：“圣上身體不適，殿下退下吧?！?/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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