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頁
等她歡歡喜喜地回來,不想和容老爺在二門碰了面,兩人又爭吵了幾句,鬧得不甚安寧。 容老爺氣不過,故技重施搬到前院的客居院落,來個眼不見為凈。據(jù)說他以前常常到明萱堂向容老太太請安,現(xiàn)在卻很少去了,每日在房中醉生夢死,吟些酸文酸詞,自怨自艾。 容夫人倒是沒受半點影響,偶爾也去容老太太院里請安,天氣好的時候,婆媳兩人還會去花園里走走。 “娘,府里的人手實在不夠,還是要從外面買些人才好?!痹戎皇菚鹤?,又是大嫂管著家,林菀不好插手。但要就此長住,她著實不忍心任由這個宅子繼續(xù)破敗下去,至少也要收拾干凈。不然一到晚上,各房的丫鬟都不敢隨意走動。 但容家的賬面上卻沒什么錢……林菀只得來請示婆婆的意思。 “那就去請牙婆來?!比莘蛉烁纱嗟卣f,反正容家的東西以后都是謙哥的,留給自家子孫,花錢也不虧。她想了想又道,“還要挑兩個的小丫頭,先學好規(guī)矩,以后好讓晴姐長生使喚?!?/br> “他們還小,有奶娘看著盡夠了。”林菀笑道,“娘的屋里才該多添幾個。” “你看著辦吧?!比莘蛉藬[擺手,回到自己的家鄉(xiāng),她如魚得水,心情一直不錯。 “那公公那邊?”林菀小心地問?,F(xiàn)如今是她當家,自然要考慮全面。 “他?”容夫人似笑非笑,“不用管他,夏七娘死了,他就什么都不在乎了。既然他自己都不在意,我們再去管,豈不是多管閑事?” “夏七娘?” 容夫人漫不經(jīng)心地說:“就是容諾的娘?!?/br> 林菀一直覺得公公是受了刺激,才忽然轉(zhuǎn)變。這時才知道,容老爺忽然心灰意冷要放棄仕途,是為了容諾的娘。 奇怪的是,容夫人提到丈夫的語氣是冰冷不屑,說到這個夏七娘,卻稍顯平淡,就如同說起一個普通的陌生人。 容夫人見她好奇,也不賣關(guān)子,徐徐講起了往事。 在容家還沒有完全敗落的時候,容謙的曾祖父年少有才名,也結(jié)交了幾門權(quán)貴,夏家就是其中一家。兩家當年還曾戲言要結(jié)成兒女親家。 不想容謙的曾祖父英年早逝,夏家在隨后幾年卻平步青云,夏家老爺子記得往日相交之誼,有時也會把容老爺接到自家來看看。 從某種意義上說,容老爺和夏七娘也算青梅竹馬??上Ш镁安婚L,夏家爬的高摔得慘,最后落得個抄家的凄涼下場。 男的被發(fā)配流放,女的被充作官奴。 官奴和普通賤籍的人不同,想脫籍幾乎是不可能的事情。身為官奴的女子,即便是生下子嗣,不分男女,皆隨母親。 官奴的身份低若塵埃,長得稍有姿色就被聞風而來的青樓老鴇挑走,從此以后只能倚門賣笑。大多數(shù)夏家女眷接受不了這個事實,眼見被老鴇買走,絕望之下便自盡了。夏七娘年紀還小,眼見親人相繼死去,人都傻了,反倒活了下來。 容老爺那時候還是一個少年郎,容老太太雖把他養(yǎng)在身邊,但到底不是他的親生母親。盡心給他找了老師讓他讀書,沒短了他吃穿,已經(jīng)是仁至義盡,根本不可能給他多余的銀兩。 等容老爺攢夠錢去贖夏七娘,那時候她已經(jīng)在青樓呆了兩年。 夏七娘本是大家閨秀,弱質(zhì)纖纖。她之所以能支撐下來,又給容老爺做了多年外室,不過是因為容老爺一直向她承諾,等他考了功名,便會為夏家翻案。 “可惜她信錯了人。容恒資質(zhì)有限,多年也就熬了個芝麻小官?!比莘蛉寺詭С爸S地說。 林菀這才明白,為何容諾的身份這么多年還沒確定。他的生母身份實在卑賤……這么說來,公公與這夏七娘也令人唏噓。 容夫人看見兒媳婦的臉色,笑道:“你可別同情他們?!?/br> “我沒有。”林菀面有愧色,如果說那兩人是情有可原,那婆婆豈不顯得尷尬。 “夏七娘這么多年守著外宅,日子不也過得很悠哉?她還想讓容諾記在我的名下,做嫡長子,花的心思可不小?!比莘蛉嗽掚m這么說,倒不見多少惱怒,身為人母的那份心她能體諒一二,不過不可能真就讓其如愿罷了。 “這世上女子皆苦?!比莘蛉藝@道,“容恒如果就這么守著他的小青梅,發(fā)奮向上,我還能瞧得起他??僧敃r容老太太替他來我家提親,他沒敢吭一聲就接受了。順順當當娶了我,卻沒有盡到為人夫的責任。” 容夫人記得,容老爺口口聲聲說心悅夏七娘,但回到容家,一樣睡通房,甚至還染指了她的陪嫁丫鬟。知道丈夫有個外室都沒有那時覺得惡心。 這就是一個男人的愛?背棄承諾,讓心愛的女子當了多年的外室,自己不思進取做著閑散官,一直養(yǎng)著通房。心安理得地享受這樣的生活,八品官能為夏家翻案?簡直是笑話。 “直到夏七娘死了,他說要來找我拼命。我還真以為他終于要硬氣了,結(jié)果一樣雷聲大雨點小,跟個小孩子一樣鬧騰了一下,就泄氣了?!比莘蛉苏f到這,沒了說下去的興致,讓林菀回自己院里去了。 林菀回了屋,向容謙提起此事。容謙卻毫不在意:“這些事我早就知道了。” 其實他一直很討厭青樓女子的原因,很大部分就是因為這個夏七娘。真正的大家閨秀,知禮節(jié)懂廉恥,怎么沒和她的姐妹們一起殉節(jié)?要不有勇氣在自己臉上劃一刀,看鴇母還挑不挑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