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的一套小房子，據(jù)說可以換城西那邊一座大房子了，但許母嫌城西龍蛇混雜，怕孩子學(xué)壞了去，就一直在青石巷住著，他們打算多存點(diǎn)錢，日后鄰里有誰賣房子，再買下來。等小兒子也大了成了家，兩個兒子分家也不偏不倚。

    書肆并不遠(yuǎn)，不大一會兒就到了。小表弟還沒說，林菀就知道哪家鋪?zhàn)邮蔷司思业牧?，那寫著“芝蘭軒”的牌匾，還是她爹爹親手寫的，她一眼就認(rèn)出來了。

    進(jìn)了書肆，林菀發(fā)現(xiàn)里面地方不大，但布置得很雅致，角落里還有一個紅木小桌，上面擺著一個細(xì)頸白瓷花瓶，瓶里插著一枝半開的桃花。

    小桌邊坐著兩個穿著石青色袍子的客人，正在拿著書翻看，看到妙處兩人還一起交頭接耳說笑。他們衣著打扮幾乎一致，就連領(lǐng)口的繡紋也是一樣的，想來不是兩兄弟，也是極其親近的關(guān)系。林菀沒敢細(xì)看，那兩人在她進(jìn)了屋之后，都不約而同的看了過來，其中一個還好，只淡淡掃了她一眼就挪開了視線，另一個卻時有窺探。

    林菀面上克制不住發(fā)燙，她倒不是羞的，而是氣的，這人也太放肆無禮了！

    許父不好當(dāng)著客人的面用飯，早接了食盒進(jìn)了里面休息的小間，他吃了再出來替換兒子。留在外頭的許青彥正想問表妹要不要帶點(diǎn)詩詞冊子回去看，他記得那些替姑娘買書的小丫鬟就愛買這一類，想想林菀是從城里來的，應(yīng)該也喜歡這些，話還沒出口，卻見林菀似羞似惱的說要走。他似有所覺，偏頭望去，正好撞上那人的目光。

    許青彥心里暗罵：人模狗樣的東西，書都讀到狗肚子里面去了！

    “表妹快回去吧。以后讓柚子來送食盒，你別隨便出來了。”柚子是許青佑的小名，不過許父許母已經(jīng)不這么喊了，因?yàn)樵S青佑聽了會鬧脾氣。但許青彥大大咧咧的，喊慣了他也不改口，許青佑有些怕這個大哥，倒沒敢說什么了。

    許母在許青彥之后還生了兩個孩子，都沒留住，柚子出生后，當(dāng)即給他取了個“佑”字的同音賤名，期盼上天保佑他平安長大。

    “表哥說笑了，小佑才七歲，他哪提得動？”林菀側(cè)過身子避開那人的探視，此時也沒心情和許青彥說笑，拉起一旁的的許青佑就往外走了。

    許青彥見人走遠(yuǎn)了，才悻悻的回了柜臺，他已經(jīng)忘了要吃飯這一回兒事，只小聲嘀咕著：“七歲不小了，我像他那么大的時候，別說一個，兩個食盒都提得動?！?/br>
    那兩個穿石青色袍子的文人拿著書上來結(jié)賬的時候，許青彥瞥了一眼，三百文的書，他張嘴就是一貫錢，翻了幾番不止。那兩人面面相覷，最后放下書走了。

    “小地方上的人就是粗鄙，瞧著咱們是文華書院的學(xué)子，竟坐地起價(jià)?！逼渲幸蝗顺隽酥ヌm軒的店門后，氣惱的埋怨了一句。文華書院乃是大齊開國文臣所辦，距今已有上百年的歷史了，出過不少的舉人進(jìn)士，在這一帶頗有盛名。他們穿著書院統(tǒng)一頒發(fā)的衣服物件，別人一見就知道是文華書院，對待他們都是客客氣氣的。

    剛才偷看林菀的那人笑了笑，道：“劉兄莫要一竿子打翻一船人了。離這幾條街還有一家書肆，我們?nèi)ツ且彩且粯??！?/br>
    被喚劉兄的人有一瞬間的尷尬，一時倒忘了平川鎮(zhèn)是同窗的家鄉(xiāng)。他拱手道：“是愚兄口誤，賢弟勿要見怪?！?/br>
    付越林道：“一點(diǎn)小事罷了?！彼仡^看了看芝蘭軒，暗自奇怪，剛才那個女子，眉目娟秀，倒不像是小戶人家的女兒，不知道是哪家的姑娘？他總覺得依稀有些面熟，好像在哪見過，但一時卻想不起來了。

    林菀把小表弟送到了私塾外，親眼看他進(jìn)去了才往回走。她步子小，走得不快，開始的時候還低著頭不敢看，到了后頭聽見小販此起彼伏的吆喝聲，到底沒忍住好奇心瞅了瞅。平川鎮(zhèn)雖小，但該有的都有。

    她一路看來，一時倒忘了時辰。走到賣首飾的小鋪?zhàn)訒r候，那站門口的伙計(jì)見她穿著細(xì)棉布，人看著就像富裕人家的姑娘，還滿臉笑容的招呼她：“咱們這是百年老店了，各種新的老的樣式都有，姑娘要不要進(jìn)來看一看？”

    林菀回到許家的時候，還是滿臉羞紅的。她見人招呼她，就不好意思拒絕，結(jié)果伙計(jì)給她說了一堆，對她又夸又捧的。最后問她要買哪個釵哪個佩的時候，她只能落荒而逃了。偏偏這時候還有人上前問路，她自己都是第一次出門，哪里能知曉，只能搖搖頭遁走了。

    說實(shí)話，女孩家家，看見那些精致的小東西，不動心才怪。但是她身無長物的到了舅舅家，有的不過是母親留給她的一點(diǎn)首飾，其余最值錢的不過是知府夫人臨別前說送與她，當(dāng)作添妝的幾匹錦緞了。

    林菀咬了咬唇，她承蒙舅舅收留，只想著少給她們添麻煩。哪好意思向他們要銅錢花？下次出去，可不能這么瞎晃了。林菀定了定神，回屋取了紙鋪平，開始抄起經(jīng)書來。

    守孝的三年，她無所事事，整日不是做繡活就是抄經(jīng)書為父母祈福。到了最后，她的繡活是小姐妹中最好的，字也練得工工整整。出孝的時候，嬤嬤來看她，夸她性子好，坐得住。回頭還往知府夫人那給她說了好話。送她走的那天，嬤嬤硬塞給她一個金裸子，讓她手頭緊的時候換錢花，她推了半天也沒推掉。也不知道嬤嬤現(xiàn)在怎么樣了？她歲數(shù)大了，上次還說兒子要接她去養(yǎng)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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