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陣 第5節(jié)
裴熠說:“老師為人如何,朝中人人心知肚明,若老師真有心助誰,又何故辭官呢,這個道理我懂,他們自然更懂?!?/br> “你這個鬼機(jī)靈,連老師都算進(jìn)去了。”莊策嘆道:“如今的朝中清流一個一個的離去,趙氏獨(dú)攬朝綱,把持朝政多年,早已被權(quán)利熏了心,陛下身子孱弱,根本就是甘心做個任人拿捏的泥娃娃,朝中如此渾濁,我與幾位大臣多次向陛下諫言,你知道皇上怎么說么?”莊策說到這里便再也忍不住,猛一拍桌。 裴熠沉思片刻試探說:“太后殫精竭慮,做的這些事都是為了大祁子民,朝廷應(yīng)心懷感激?!?/br> 莊策無奈長嘆:“君主尚且如此,大祁還能有何期盼,莫不如將軍卸甲,與青山為伴好過死于非命?!?/br> 他這番話說的輕巧,可言辭之中卻充滿宛嘆和悲慟。 裴熠聽他說完這些,心里已經(jīng)有了數(shù),便安慰道:“老師也不必如此憂心,既選擇遠(yuǎn)離,就只在這天地間暢快便是,都說博觀約取,厚積才會薄發(fā)?!?/br> 莊策垂首,回想起辭官前的萬般無奈,久久才平靜,“但愿他不是那被卸了利爪的猛虎,徒有其表?!?/br> 他望著窗外漸漸下墜的落日久久不肯消睨,始終窺不見一絲天光。 初夏清涼,幾盞茶過后,兩人才談完。臨出門前,莊策從身后的書案上隨手抄起兩本書。 到了門口,瞧見屋外兩人正在門口站樁,他左右看了看,將書遞給司漠,道:“陋室并無其他,跟著他你得多看點(diǎn)書?!?/br> 石峰不可思議的朝裴熠看了一眼,而后看見司漠端著滿臉的不悅之色收了書本,想起侯爺來時說的話便忍不住笑了出來。 作者有話說: 劇情從多個線切入,第一次寫這種題材的,不好的地方多多包涵。 有常識性錯誤的地方大家評論區(qū)留言。 第7章 回京(七) “石大哥也需要讀書,弟弟不能搶在哥哥的前頭,你先看完再給我?!彼灸弥鴥杀緯缤弥鵂C手的山芋,一出掬水月便急忙要塞給石峰。 “啊...這....”石峰拿也不是,不拿也不是,舉棋不定下只好向裴熠求救。 “你石大哥像你這么大的時候早就讀過了。”裴熠覷了司漠一眼說,“書中講的都是君子之道,你是該學(xué)一學(xué)?!?/br> “為何要學(xué)?”司漠仗著此間無人,大著膽子頂撞道:“我不是不看書,先生要是給我兩本武功秘籍,我肯定鉆進(jìn)去看?!?/br> 裴熠正要斥責(zé)他,就聽見不遠(yuǎn)處傳來幾聲清嘯之音,一陣疾風(fēng)呼嘯而過,緊接著便是刀劍交織的破空聲,在玄鐵利刃的碰撞之間,隱約有個男聲喝道:“你們知道我們是誰嗎?” “這個聲音是......”裴熠豎起耳朵卻只聽的清刀劍的聲音。 “好像是紀(jì)公子?!笔宓?。 一聽是紀(jì)禮,裴熠臉色頓時一驚,倏而想起來時確實(shí)看見紀(jì)禮在這附近賽馬。 事發(fā)突然,他沒來得及多想,沖石峰和司漠說了句“救人”便率先拔出石峰腰間的佩刀,以最快的速度向混亂的賽馬場奔去。 他越過一座半人高的陡坡便看見賽馬場上的馬匹驚得四處亂竄,其中有兩匹馬已經(jīng)倒在血泊里,先前那幾個意氣風(fēng)發(fā)的公子正狼狽的與一群粗布漢子打在一起。 雖說這幾個公子平時也學(xué)過本事,都有些功夫在身上,但畢竟對方人多,且下手狠厲,場上誰處于強(qiáng)勢誰處于弱勢一目便可了然。 眼見紀(jì)禮招架不住,裴熠瞬間擲出手里的彎刀,本不敵虬髯大漢的紀(jì)禮因這一刀頃刻間就占了上風(fēng),那彎刀直挺挺的扎在大漢胸口,他當(dāng)即就送了命。 紀(jì)禮目瞪口呆,他時常和這幾人玩在一起,有時惹了亂子也會與人打上一架,但眼前一刀要命的場景還是頭一回見到,直到裴熠拎著他的衣領(lǐng)躲開另一大漢直逼他咽喉的利劍,他才回過神。 “怎么回事?”紀(jì)禮退到裴熠身后四下尋找霍閑的身影, 霍閑那身大紅的衣袍甚是惹眼,紀(jì)禮一眼就看見還坐在馬上左閃右閃的霍閑正狼狽的大聲呼救,只是當(dāng)下混亂,所有人都在自顧不暇,他叫的再大聲也沒人理會。 裴熠從大漢胸前拔出刀,猛一把將紀(jì)禮推向石峰,疾聲命令:“護(hù)著他。” 紀(jì)禮被石峰護(hù)在身后,看著刀口處不斷外涌的血,顫聲喊道:“去救世子?!?/br> 裴熠循著紀(jì)禮的話,提刀朝人群混亂中接連砍傷了兩名試圖阻攔的虬髯大漢,血順著他的刀鋒滾滾而下,充斥著血腥味的塵土中夾雜著肅殺之氣。他們似乎察覺到他的身法,幾人相視一眼便舉著刀一齊奔向裴熠。 疾風(fēng)呼嘯,塵土翻飛。 此前他們尚且能仗著人多而勝一籌,如今遇上裴熠卻相差甚遠(yuǎn),眼見一連四五個人在裴熠的刀下都沒討到好處,便不再與裴熠纏斗,而轉(zhuǎn)向其他人。 馬受了驚人立而起,凄慘的嘶叫一聲后揚(yáng)起馬蹄將背上的人甩了下來,那幾人見狀朝那人一擁而上。 千鈞一發(fā)之際,裴熠再次將手里的彎刀擲向人群,彎刀劈頭砸中一人,痛麻蔓延周身,那人發(fā)出吃痛的慘叫聲,下一刻便沉入一片暈眩之中,其余人被這聲凄厲的慘叫怔的驟然一驚,裴熠乘隙展臂接住霍閑的腰,帶著他接連幾縱,躲開追上來的幾人,穩(wěn)穩(wěn)的落在馬場邊。 “侯爺,刀......”司漠不知何時將那刀拾了起來,扔向裴熠。 側(cè)翼一陣蕭寒,裴熠接過刀,以迅雷之勢解決了兩名試圖從背后偷襲的大漢,刀尖弒血,人應(yīng)聲而倒。 見場上形勢逆轉(zhuǎn),那群人并不拼命,說了句“撤”之后便朝樹林深處鉆去,天已經(jīng)昏暗,他們身形利落,轉(zhuǎn)眼就消失在暮色里。 待他們消失之后,裴熠才察覺到手中有一股粘膩的液體,他松開霍閑,明顯的感覺到他一松手,那人便險些栽倒,然而這種感覺只在一瞬間就消失了,他分明看見霍閑眉眼隱隱含著笑。 司漠離得最近,見裴熠滿手是血,當(dāng)即驚呼:“侯爺,你的手......” 裴熠抬手一看,自己并未受傷,這血不是他的血。 還未等裴熠開口,紀(jì)禮便狼狽的沖過來,比方才差點(diǎn)命喪惡徒手里的時候還要慌張,“你怎么樣了?” 霍閑所站的地方,腳下已經(jīng)猩紅一片,血順著手指還在往下淌,他面容蒼白的幾乎看不出生的氣息,冷寒寡淡的如同邊塞的風(fēng)雪,可是他的表情卻相反。 也許是失血過多已經(jīng)沒多少力氣,霍閑聲音極輕:“多謝定安侯相救?!?/br> 紀(jì)禮這才回過神意識到救他們的人還站在邊上。 他年幼時就總是跟在裴熠后頭轉(zhuǎn),雖分隔了十多年,卻并不生分,他胡亂的抹了抹手掌上的血跡驚異未定道:“表哥......” 裴熠神色不動的看了他一眼,一行人都受了驚嚇,世家公子私自出城賽馬雖不是什么大罪,但這幾人家教森嚴(yán),多半是背著父兄溜出來的,所以一時間誰也不敢做聲。 “封后大典在即,你們在這時候惹事,不要命了?”裴熠將佩刀收回刀鞘,接過司漠遞上來的方帕擦手。 見無人說話裴熠轉(zhuǎn)身,沉聲說:“還不走,要在馬場過夜?” “走......走......”驚魂未定的眾人在裴熠的目光里灰頭土臉的垂首,去找各自的馬匹。 “我的馬......”紀(jì)禮小心翼翼的說道,裴熠回頭循著他的目光,那兩匹躺在血泊里的馬早已經(jīng)毫無生氣。 裴熠看了司漠一眼。 “我跟石大哥可以讓給紀(jì)公子和世子一匹馬。”司漠自以為明白裴熠的意思,連忙說。 “你沒見著他們兩都受了傷,如何騎馬?” 司漠一時語塞,他費(fèi)解的抓了抓后腦,一臉無辜的向石峰求助。 石峰之所以沒敢吱聲是因?yàn)槌鲩T的時候?yàn)榱藞D腳程,騎的是馬,并非馬車,且無論是紀(jì)禮還是霍閑,自己也不敢與他們同騎一匹馬,可眼下裴熠這樣一說,他就知道這兩位爺必定是要護(hù)送的,于是視線一掃,他當(dāng)即便上前道:“紀(jì)公子請上馬,屬下送您回府。” 紀(jì)禮不動。 司漠給他搭了把手,見他一直看著霍閑,以為他是擔(dān)心霍閑,便說:“自己都受傷了了還管別人呢?” “你......” “我什么,你還是讓石大哥送你吧,這里還有侯爺呢,你放心,侯爺一定會把世子送回世子府的,是吧侯爺?!彼灸挤逡惶簦聪蚺犰?。 裴熠頓了頓,睨了他一眼,說:“你倒是挺會安排?!?/br> 司漠好心解憂卻平白無故的吃了憋,低著頭不知道咕噥了一句什么。 “紀(jì)公子隨我走吧?!笔宸銎鸺o(jì)禮。 裴熠單手扛起霍閑勒住韁繩,翻身上馬,他步伐穩(wěn)重,姿態(tài)嫻熟,霍閑雖高挑,實(shí)際卻有單薄得很,裴熠在戰(zhàn)場上揮刀廝殺,能單手將敵方先鋒單手挑起,如今扛起一位病中的少年綽綽有余。 司漠跟著也翻身上馬,嘀咕道:“還不是我說了算” “你說什么?”裴熠耳力極佳,策馬前覷了他一眼,司漠急中生智,掏出懷中的書本道:“侯爺說這些書能御敵,果然沒有騙我,多虧它們剛剛救我一命?!?/br> 裴熠抬頭,見那兩本書正中央被利劍刺了一個諾大的窟窿。 踏云蹄下生風(fēng),越跑越快,裴熠緊摟霍閑的腰,驅(qū)馬疾馳。 世子府位于謁都城南,不似其他王府那般氣派,離皇城有些距離,而離市坊卻很近。 午后莊策將朝中局勢一一說與裴熠聽了,唯獨(dú)這個半年前出現(xiàn)的雁南世子,誰也不知道他的底細(xì),或許真如他所表現(xiàn)的那樣,是個徒有其表的紈绔的公子哥,但謁都的水太渾了,沒有萬無一失的把握,裴熠不敢掉以輕心。 霍閑從正門而入,門口兩個家仆見自家主子受傷,驚得趕緊一路小跑通報,不久管家便帶著十多個人趕到內(nèi)院。 霍閑失血過多,一路都是靠著裴熠的胸口,雖合著眼卻心中清醒,他不比裴熠那般狠厲,但到底也是跟著師父學(xué)過多年功夫的,師父教他不遺余力,將一身本領(lǐng)都傾囊相授,他自然不會真就讓幾個賊寇就要了命。 “大夫呢?”裴熠將人扶到內(nèi)院臥房的榻上,也不知道他到底流了多少血,這一身的錦袍都染上了大半。 那老頭被人叫林管家,上前道:“已經(jīng)命人去請了,不知這位大人如何稱呼?!?/br> 正當(dāng)此時,外頭傳來一陣轟亂,外面慌慌張張的跑進(jìn)來個家仆說:“外間......”他顫聲說:“有個自稱是定安侯近衛(wèi)的小少年揪著個頭發(fā)花白的老頭闖府了。” 林伯看向裴熠,片刻后怒喝道:“叫人攔住啊,定安侯和世子什么關(guān)系你不知道?他怎會半夜著人闖世子府,趕緊將人趕出去?!?/br> 林管家見霍閑凝眉以為他舊傷發(fā)作,連忙就要把閑雜人往外趕。 裴熠皺著眉問他:“那少年是不是叫司漠?” 家仆忙說“是?!彼戳丝磁犰?,又看了看霍閑,最后把目光落在林伯身上,猶豫著說:“他說來找侯......侯爺?shù)??!?/br> 林管家:“......” 他有些驚愕,連退了幾步。 “你方才問我是誰。”裴熠說:“司漠是我的近衛(wèi),那老頭是定安侯府的秋白大夫?!?/br> 秋白在大祁頗具盛名,朝廷曾有意讓他任職太醫(yī)院,可他行蹤不定,誰也抓不住他,因此朝廷也便作罷。 家仆聞言一時呆住,林管家忙說:“還愣著干嘛,快請進(jìn)來?!?/br> 不消片刻,司漠和秋白便一同進(jìn)來。 臨走前裴熠囑咐道:“秋大夫明日再回府,今夜留下照顧世子?!?/br> 作者有話說: 求一波海星...... 第8章 回京(八) 裴熠回到定安侯府,修竹早已在書房等他,先前石峰回府后遇到修竹便將路上遇到的事告訴了他,他身份敏感,又剛到謁都,人生地不熟不敢貿(mào)然出去找裴熠,只能在府中等著。 院中燈籠的光線昏茫,修竹并未察覺出什么異樣,進(jìn)了書房,讓人掌了燈,他才看清裴熠胸前浸透的血跡。 “侯爺,您......”修竹看向裴熠,“哪來的血?發(fā)生什么了?” 裴熠抬了手,說:“沒事,不是我的?!?/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