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才明白。

    宋云玓對孟沅，并非姐弟之誼，而是男女之情。

    長公主府那晚，明面上已回宮的宋云玓，又回來了。

    還被人看到，他一身酒氣，進(jìn)了孟沅下榻的庭院。

    為替他們遮掩丑事，長公主清理了一批宮婢。

    可她們不知道，還有一人也看見了，是后來因妒給孟沅下毒，被他發(fā)賣了的通房。

    明明他們多年不曾親近，孟沅卻總在出征前替他求一枚平安符。

    至今，楚鐸也不知，那平安符是她身為發(fā)妻最后盡的本分，還是做給宋云玓看的。

    宋云玓十年如一日，覬覦他的發(fā)妻，甚至恨不得讓他去死。

    三年前，他流落北狄，九死一生回到北疆，得知宋云玓降罪己詔退位時，何其痛快。

    他當(dāng)時便暗暗起誓，一定好好活著，親眼看到宋云玓希望落空。

    讓宋云玓知道，即便沒有他，孟沅也不會嫁給宋云玓。

    他們這一生，都該在痛苦悔恨中度過！

    林金唯一沒想到的是，孟沅會改嫁。

    嫁的還是當(dāng)年連中三元的曠世奇才，即將入內(nèi)閣，卻忽而辭官游歷的顧懷誠。

    “草民亦無可奉告?！绷纸鹕袂榘l(fā)木回應(yīng)。

    隨即抿唇垂首，陷入沉默。

    眼前的林金，除了真實(shí)身份，哪里都同百姓們交口贊譽(yù)的楚將軍截然不同。

    十九歲才重回京城的宋云瑯，并不太清楚出征前的楚將軍是什么風(fēng)姿。

    但至少，不會是眼前這副頹靡落寞的樣子。

    難怪，漪漪看著林金的畫像，也認(rèn)不出是自己的爹爹。

    宋云瑯將他的憤恨、不甘看在眼中，再結(jié)合玄冥衛(wèi)秘密查到的一些事，更加證實(shí)了來之前的推測。

    隨手把玩著烏金扇，他哂笑：“無可奉告，說明是記得的?！?/br>
    停滯一瞬，他盯著林金，胸有成竹開口：“皇兄是要楚將軍將孟氏拱手相讓吧？”

    皇兄因一己之私，于出征前，沖動擾亂將領(lǐng)心志，置戍邊將士和北疆百姓的安危于不顧，他確實(shí)德不配位。

    可笑的是，母后早早將他送去北倉府，就是怕他同這樣一個人爭皇位。

    而楚鐸，為人夫，為人父，輕易被人動搖心志。毅然詐死，假裝失憶，棄妻兒于不顧。

    哪一個，宋云瑯都瞧不上。

    若皇兄知曉，楚鐸還活著，且在北疆與另外的妻兒安于一隅，不知會不會后悔讓位??？

    宋云瑯忍不住好奇。

    可一想到眼前人是漪漪生父，他又把看好戲的心思按捺住。

    林金身形猛然一僵，不可置信地望向宋云瑯，眼神中所有防線近乎崩塌。

    “別急著驚訝。”宋云瑯語氣淡淡的，看他的眼神卻透著不加掩飾的殺意。

    “多年前，平州鼠疫，郭家村之人死傷大半。實(shí)則，他們并非死于鼠疫，而是一種癥狀像極了鼠疫的毒。郭醴父子被你機(jī)緣巧合救下，他母親卻不見蹤影。下毒之人，便是他那位出身南黎的母親?！?/br>
    “而你，竟喪盡天良，為替郭醴父親遮掩惡行，抹平此事！”

    這樣一個人，憑借當(dāng)年的功勞，越發(fā)受百姓敬仰，更被郭醴視為恩人。

    于公于私，宋云瑯都認(rèn)為，他若果真死在三年前，才是最好的歸宿。

    宋云瑯一席話，似乎與前面完全割裂。

    林金的防線，卻崩塌得更厲害。

    “陛下勿要聽信小人讒言?！绷纸饹]想到他連這些也查到了，他心中生出瀕死時才有的慌亂。

    “郭醴確實(shí)是草民所救，可郭家村之人感染的是鼠疫，郭醴母親也死于鼠疫！”

    “是嗎？”宋云瑯嘲諷地望著他，眼底閃過一絲精明，“那楚將軍帶回的卷宗上，怎么寫的郭母下落不明？”

    “你在撒謊！”

    林金面上虬髯顫動著，心內(nèi)驚慌迅速擴(kuò)散，連四肢百骸也透著冷意。

    “時間久遠(yuǎn)，草民記錯了，郭母確實(shí)是下落不明?！彼麄}皇應(yīng)對，嗓音中氣不足，明顯發(fā)虛。

    宋云瑯本也不是為了問他，而是為著求證自己的推測。

    郭母本是南黎人，借鼠疫逃離郭家村。

    若非劉太醫(yī)此番去南黎尋白霄花，遇到同郭醴生得想象的老嫗，他們還不知，對方早已回到南黎。

    只是，郭母拒絕提起郭家村。

    更不肯說，當(dāng)年為何狠心下毒。

    宋云瑯手持烏金扇，走到林金身前，站定。

    睥著林金，他銳利的眼神透著不屑：“眠藤的解藥，朕找到了。你就在這里等著，等著看漪漪痊愈，長長久久做朕的皇后?！?/br>
    “漪漪？皇后？”林金心中大震，失態(tài)道，“萬萬不可！她是……她是……”

    話到嘴邊，像被密密麻麻的網(wǎng)纏住，他說不出口。

    “朕知道你要說什么?！彼卧片樕⒙掌馂踅鹕?，別在腰側(cè)。

    隨意活動一下手腕。

    隨即，驟然握拳，重重?fù)粼诹纸饌?cè)臉。

    盯著他唇邊汩汩涌出的血，宋云瑯語氣冷冽如冰凌：“你不配做她的父親?！?/br>
    “馳兒是不是被陛下抓走的？求陛下莫要傷害他，他什么都不知道！”林金叫嚷著，喉間滾著血，嗓音渾濁。

    聽到玄冥衛(wèi)控制住林金，宋云瑯大步走出去，再未回頭多說一句。

    慈安宮中，楚黛一連吃了幾日藥，那藥味發(fā)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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