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梔梔出宮了?大抵是見她爬宮墻石階都累,才特意沒叫她。 楚黛不知宮里的煙花有多少選擇,便跟著魏公公過去。 聽到身后孟劍書叮囑羽鑾衛(wèi)布防的聲音,楚黛淺淺舒一口氣,幸而魏公公來的及時。 宮墻上靠里的位置,擺放著各式煙花。 楚黛到的時候,沒見著皇帝,稍稍安心。 她聽著魏公公介紹各種煙花燃放的焰火花樣,替梔梔挑了幾支。 “多謝魏公公,就這些吧,有勞公公先讓人另收著。”楚黛挑好了,便要轉(zhuǎn)身往宮墻下去。 一轉(zhuǎn)身,忽而愣住。 皇帝不知何時回來的,正站在石階口。 周遭五步一防的禁軍、羽鑾衛(wèi)不知換去何處,一道人影也不見。 不,還有一人,立在皇帝兩步開外,手按佩劍,是表哥。 “放過煙花嗎?”宋云瑯步子邁得不快,可他腿長,步幅大,幾步便走到她身前。 月上中宵,到了皇宮燃放煙花的時辰。 宮墻下,人聲喧鬧,似乎所有人都等著這一刻。 “不曾。”楚黛搖頭。 幼時也曾貪玩想放煙花,可阿娘總說危險,怕傷著她。 她想讓爹爹陪她放,可當她想放煙花的時候,爹爹總不在身邊。 去尚書府拜年時,偶爾會放。表哥表姐她們放,她被阿娘和外祖母拉著避得遠遠的,躲著看。 面上不由自主露出一絲落寞,楚黛微微垂首,福身道:“不打擾陛下,臣女先行告退?!?/br> 回慈安宮,她也能看到滿天的焰火。 他一來,她就要走?宋云瑯凝著她,默然不語。 看起來這般柔順的小姑娘,實則倔強得很。 或許,他喜歡的,就是她這份溫柔又不失本心的倔。 皇帝不說話,楚黛便當他默許,舉步便要走。 魏長??丛谘劾?,急在心里。 “楚姑娘,這些煙花是陛下特意命人改造的,下面的花燈有好些是陛下親手畫出樣子,讓內(nèi)務府督造?!蔽洪L福急急上前,走到楚黛右前方。 怕她著急走,他語速極快。 登時,楚黛身形一僵,腳步再也邁不動。 魏長福是說,這些都是陛下替她準備的? 思量間,魏長福已替她解了惑:“就為楚姑娘看著歡喜,楚姑娘若走了,還給誰看呢?” “還有,奴才提醒楚姑娘添衣、捧手爐,郡主夸奴才細致,實際上奴才粗枝大葉,那都是陛下特意叮囑?!?/br> 魏長福感受到皇帝的視線,他也為此刻的自作主張后怕,可他自認為,沒猜錯陛下的心思。 “陛下日理萬機,這般惦著的,唯有楚姑娘一人?!?/br> 楚黛愣愣側(cè)眸,對上宋云瑯的視線。 他眼神深邃,她辨不清其中情緒。 余光里,孟劍書按著佩劍的手微微發(fā)顫,似克制到極致。 表哥應當一切都明白了,也好。 宋云瑯捉住她一只手,握在掌心。 他掌心發(fā)燙,灼得她手臂發(fā)軟。 咚地一聲,手爐落在地磚上,摔得變了形。 魏長福趕忙清理到一側(cè),又遞上預備好的夔紋手爐,遞給宋云瑯。 宋云瑯沒接:“暫時不用?!?/br> 言畢,他向楚黛又走近一分,幾乎是相依的姿勢。 夜風卷動他袍角,撲向她,半包住她霞光紅的千褶裙裙擺,身影雙雙投在身后石攔上。 他們站在宮墻靠里一側(cè),又有高高的石欄遮擋。楚黛知道,御街上翹首以盼的人群看不見他們。 可當他將她另一只手也握在掌心,大手包裹住她,替她溫暖微涼的手背。 當他望著不遠處的煙花,對她說:“漪漪,陪朕一起放煙花。” 她心跳猛地加快。 理智知道該拒絕,可她竟然說不出拒絕的話。 楚黛怔愣著,辨不清自己矛盾又紛亂的思緒,柔順地被他牽引著。 待回過神時,她正立在他雙臂間,他一手和她一道握著煙花,一手湊至煙花頂端點燃。 咻,迅疾的一陣破空聲。 嘭,無數(shù)炫目的光彩綻散在灰暗天穹,似乎連月光也失色。 楚黛的手震得發(fā)麻,若沒有他扶著,她應當是握不住的。 空空的煙花筒還有火藥沖出的余熱,楚黛仰面望著月光下漸漸消散的焰火,像有什么久違的東西涌入心口,暖暖的。 第一支煙花散盡,無數(shù)的煙花在宮墻各處點燃。 無數(shù)的璀亮,像是地上無數(shù)的花燈沖上云霄,在幽藍的夜幕中,比地上花燈更讓人震撼。 孟劍書望著幾步遠處的一雙身影,漪漪脖頸揚起,后腦輕輕依在宋云瑯身前。 這樣近乎依偎的姿勢,儼然一雙璧人。 良久,握著佩劍的手松開來,孟劍書眼底、口中俱是苦澀。 漪漪不是不喜歡別人逼迫她,她也會縱容,那縱容只給一人,連她自己也沒察覺。 她眼尾的笑,騙不了人的。 上元夜不設宵禁,梔梔果然玩得忘記時辰,楚黛醒來時,聽說她剛回宮沒多久。 梳洗畢,楚黛捧著鎏金夔紋手爐,微微抿唇。 手爐是昨夜皇帝讓人送她回來時,親手給她的。 今日自然要還回紫宸宮,她自己去還,還是讓霜月還回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