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云瑯頷首默許。

    房門合上，魏長福立在門外，長長舒一口氣。

    屋內(nèi)安靜下來，只聽到雪寅咀嚼食物的細碎聲響。

    食盒空了一半，楚黛目光越過食盒望向?qū)γ妗?/br>
    不知是不是宋云瑯太過警覺，原本把玩貓臉面具的他，停下動作，撩起眼皮望過來，兩人目光正巧撞在一處。

    “楚姑娘看什么？”宋云瑯唇角牽動，眼尾似有笑意，看起來比平日好說話。

    私底下，他似乎都不像人前那般冷，是不是在人前需要端出天子威嚴？

    楚黛想到外祖母說的話，忍不住重新打量皇帝。

    他眉峰俊毅，襯得眼神總有些銳利。

    可他眼型生得好，鼻梁窄直，薄唇彎起的時候，很有幾分瀟灑不羈。

    論樣貌，贊一句芝蘭玉樹也不為過，與寧表姐倒也般配。

    所以，選秀一事，外祖母歡喜，寧表姐也情愿。

    “陛下，臣女替陛下喂雪寅，算不算有功？”楚黛脊背略繃緊，柔聲問。

    小姑娘向他邀功？她想要什么，是孟夫人和帝師給不了的？

    宋云瑯眼底生出一絲興味，目光輾轉(zhuǎn)在她眉眼，爽朗頷首：“算，楚姑娘想要什么賞賜？”

    “臣女不敢?！背鞙\淺抿唇，遲疑一瞬，到嘴邊的話又忍回去。

    她想說，若寧表姐入宮，陛下能不能待表姐好些，別辜負她？

    可她喂了雪寅幾回，只是舉手之勞，能討這樣長久的恩典嗎？

    況且，皇帝還沒說要選秀，更沒說會選表姐。

    她若提前說漏嘴，不小心破壞顧太后原本的打算，倒適得其反。

    “臣女可否先記著，待往后想到，再向陛下討賞？”楚黛還是舍不得放棄。

    待表姐真的要入宮那一日，她再同皇帝說好了。

    “看來楚姑娘所圖不小。”宋云瑯半真半假笑。

    抬手把吃飽的雪寅撈入懷中，長指撫著它脊背軟毛，睇向楚黛：“既如此，楚姑娘便對雪寅多上些心，每日別忘記喂它才好?！?/br>
    楚黛愕然，皇帝的意思是，她要把每日喂雪寅當成差事？

    “臣女遵旨?！背鞈?yīng)。

    若能幫上表姐，倒也劃算。

    魏長福張羅好菜肴，立在方幾旁，觸上持壺，準備替宋云瑯斟酒。

    “退下?！彼卧片樈舆^持壺，也不斟酒，仰面灌了一口。

    “是。”魏長福躬身后退。

    楚黛望一眼爬上爬下，玩得不亦樂乎的雪寅，也跟著起身施禮：“陛下，表哥、表姐定在找臣女，臣女先行告退?！?/br>
    皇帝不讓魏長福服侍，想必是要一個人清凈的。

    趁著表哥、表姐離開時，把她帶來，想必皇帝也沒讓人去跟表姐他們說，楚黛怕他們擔心。

    誰知，她剛側(cè)身，尚未繞過錦凳，便聽宋云瑯道：“楚姑娘晚膳被朕打斷，且留下一道用吧?！?/br>
    “臣女不餓，多謝陛下體恤?！背煊行┎欢实鄣囊鈭D。

    雪寅已喂飽，若皇帝需要有人陪侍用膳，魏長福比她更適合。

    以梔梔從前的描述，皇帝還不至于仁善到，特意賠她一頓晚膳吧？

    體恤二字落到魏長福耳中，他幾乎對自己的認知產(chǎn)生懷疑。

    皇帝若懂得體恤，為何不記得鞍前馬后服侍半日的他也沒用晚膳？還趕他出去！

    魏長福沒敢抬頭看宋云瑯臉色，立時心領(lǐng)神會，快步走出去，將房門合上。

    立在房門外，他心口疑云紛紛落定，這幾日皇帝所有異常都有了解釋。

    楚姑娘入了皇帝的眼，要有大造化了！

    廂房內(nèi)，楚黛的心隨著關(guān)門聲，狠狠一顫。

    她身姿亭亭，立在原處，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陛下是不是有話問臣女？”

    難道皇帝想到合適的人選給她賜婚，想先問問她的意思？

    宋云瑯望她一眼，沒說話，隨手撈起面具扣在臉上，提著持壺信步走到窗邊。

    他曲起一條腿，倚靠窗欞，坐在窗口，高俊的身形印在無邊夜色中。

    夜風拂動他袍袖，似修篁乘風，瀟灑疏狂。

    宋云瑯坐在高樓上，長街盛景一覽無余。

    看到孟劍書走在人群中，焦急四顧，他隨意移開視線，視而不見。

    “你是不是說過，與孟卿家只有兄妹之誼？”

    清寒的風把他的話從窗口吹進來，有些縹緲，讓人辨不清他話里的情緒。

    “是?！背鞈?yīng)，心里琢磨著他問這話的目的。

    就著廟會的喧鬧，飲下半壺酒，宋云瑯終于起身，提著持壺朝她走過來。

    只見他彎下腰，平視著她，前言不搭后語問：“朕今年二十有二，楚姑娘認為，朕該不該答應(yīng)母后選秀？”

    隔著面具，楚黛看不見他神情。

    她不明白，這樣大的事，皇帝問她做什么？

    采選秀女，說好聽些是侍奉君王，說得不好聽，就是為皇帝綿延子嗣，選的皆是身嬌體健的千金貴女。

    她身子不好，與選秀之事可以說毫不相干。

    楚黛心下莫名，可皇帝盯著她，她不能不答。

    太后、朝臣，甚至外祖母，都盼著陛下答應(yīng)選秀，她自然也支持。

    立后封妃，定下儲君，大晉江山更穩(wěn)固，也是他為君之責。

    “臣女不敢妄議朝政?！背煺遄弥朕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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