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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朕撐腰,小姑娘還愣著做什么?”宋云瑯見楚黛不動,俊逸長眉微微揚起。 皇帝金口玉言,楚黛再沒了顧忌。 當即抬手,將神情呆滯面色煞白,全然忘記做出動作反應的楚嵐,拉至一旁。 顧懷誠沖宋云瑯略頷首,便掀開轎簾,扶腳步有些虛浮的孟沅坐入喜轎。 大紅錦繡轎簾垂下,遮住阿娘頭上喜帕,身上嫁衣吉服,最后連裙襕下微露的鞋尖也看不見了。 楚黛攥著錦帕,清靈靈的眸子蒙上一重水霧。 待回神,她側身向皇帝行禮:“臣女多謝陛下!” 此時,圍觀人群和賓客才中震驚中醒神,紛紛跪地叩拜:“陛下萬歲萬歲萬萬歲!” “免禮?!彼卧片樥Z氣淡淡。 馬蹄聲響,楚黛抬眸,猝不及防對上一雙帶著探究的深眸。 宋云瑯一手持馬韁,一手隨意握一柄烏金扇,眉峰凌厲如劍。 神情說不上冷冽還是淡漠,莫名有種逼人的威勢,叫人不敢細看,更不敢琢磨。 楚黛望之心驚,略垂眸,蜷長的睫羽遮住視線,保持施禮的姿勢,忘了動作。 “楚姑娘奉命行事,是朕得罪的國公府,回去帶個話,叫定國公親自來找朕理論?!彼卧片樥Z氣稀松平常。 落在眾人耳中,卻有種肆無忌憚的威勢,如驚雷。 偏他恍若未覺,調轉馬頭前,又狀似無意沖楚嵐掃一眼:“聽說國公夫人前些日子曾去母后跟前求恩典,要母后替楚夫人尋一門親事。朕瞧著昌遠伯就很合適,楚夫人既認為改嫁十惡不赦,不如朕下旨賜楚夫人與昌遠伯復婚?!?/br> 隨即,唇畔噙一抹笑,氣定神閑往迎親隊伍中走。 “恭送陛下!”百姓們高喊。 迎親的隊伍緩緩駛動,眼前馬蹄聲也遠去。 撲通一聲,楚嵐跌坐在散著爆竹碎紅的雪堆上。 失神一瞬,她又猛地站起來,帶起一陣碎雪:“不,我絕不再嫁給謝歡。父親,對,去求父親?!?/br> 今日來此,就是為著定國公府的顏面,父親定國公不會不管她的,昌遠伯府可不是好姻親。 雪沫濺散,楚黛略避開,沒聽她語無倫次的念叨,而是抬眸順著馬蹄聲望過去。 騎馬之人已行至隊伍靠前的位置,寶駿上的背影筆直軒朗,氣場如虹,像是能撐起天地間所有浩然清明。 望著那背影,楚黛有些恍惚。 從前她也曾立在門前,目送爹爹騎馬出征。 三年前,爹爹舊疾復發(fā),戰(zhàn)死北疆。 彼時身在北倉,還是賢王的宋云瑯率兵馳援,擊退北地鐵騎,親斬北狄主帥頭顱掛在城門上,祭奠爹爹英魂。 可爹爹的死讓先帝備受打擊,執(zhí)意降罪己詔,讓位賢王,宋云瑯便成了新帝。 思量間,她澄澈的眼眸生出肅然敬意。 眼前的皇帝,曾是早早被送去北倉封地,十余年籍籍無名的賢王。 卻以一戰(zhàn)成名,戰(zhàn)功蓋過爹爹。 甚至即位后勵精圖治,短短三年便令四鄰列國俯首朝貢。 舅舅曾私下盛贊,陛下于社稷之功,不遜高祖。 她還是第一次見到皇帝,跟溫和的先帝大不相同,樣貌略相似,氣度迥異。 看起來有些張揚,甚至駭人,可楚黛清楚,他是位勤政愛民的好皇帝。 忽而,楚黛覺著,這種張揚也很好。 經此一事,想必百姓們再不會學著那些道貌岸然的士族,惡意編排阿娘的名聲。 不管民間,還是高門大戶的女子,往后再要改嫁,短期內也無人敢光明正大阻撓。 “咳咳?!?/br> 思緒被喉嚨間的不適打斷,楚黛收回視線,捏著錦帕側身掩唇。 霜月扶住她,遞上一粒特制的丸藥。 楚黛忍著不適,接過丸藥,送至唇瓣咽下,漸漸止了咳。 喜樂聲漸遠,滿目大紅喜色中,楚黛面頰顯得越發(fā)白,讓人又驚又憐。 宴席有舅母羅氏和冷嬤嬤張羅,楚黛也未逞強,同長公主和云寧郡主見了禮,便徑直往內院去。 迎親隊伍中,宋云瑯往后望一眼,已看不見定北侯府大門。 他收回視線,眉心微擰,同帝師招呼一聲,便驅馬朝宮門而去。 素來聽說楚將軍唯一的女兒身子極弱,倒沒想到,虛弱到如此地步。 他雖不精醫(yī)術,也能看出此女非長壽之相。 楚將軍忠骨長眠北疆,身后竟無一人能支應門庭。 皇兄對楚將軍有虧欠,是以他給足楚家恩典,即便將軍夫人改嫁,他也未讓人收回定北侯府。 如今看來,這恩典,楚家也用不著幾年。 宋云瑯合上奏折,撫了撫懷中不安分的雪寅,散漫抬首,狀若無意吩咐:“魏長福,傳朕口諭,讓劉太醫(yī)去趟定北侯府?!?/br> 作者有話說: 第3章 恩典 能保多久是多久,也算是告慰楚將軍九泉之下的英魂。 “稟陛下,楚姑娘的病素來是郭院正看的,他對楚姑娘的病情最清楚。太后娘娘還特意吩咐,要郭院正隔三日去一趟侯府,下回問診正好是明日?!?/br> 魏長福透過半闔的窗欞望望外頭天色,有些為難。 “現下天色已晚,侯府沒有長者在,宣劉太醫(yī)前去問診,會不會不太合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