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聶明的口供并沒對外公布，不排除自我編造的可能，目前的形勢，兩人都難以完全說清誰是誰非。

    最難解的是，關(guān)鍵的證人里，陳懷信同樣有阻撓辦案的嫌疑，蔣采薇則言語模糊，多方推辭，唯一的幸存者李純，目前仍然昏迷。

    案子走到這一步，并不僅僅是“誰是犯罪者”的問題。

    所有人，包括警方都被擺上棋盤，定罪與否，在目前的情況下，直接影響了犯罪事實的走向。兩份案情都可成立，都有充足的作案動機，連紕漏都同樣明顯。

    裴央看了他半晌，欲言又止，剛要開口，手機提示音響起。

    換藥的護士正好進門，她避到一旁，低頭細(xì)看，是蔣采薇接連發(fā)來的幾條信息。

    護士拆了魏延頭上的繃帶，一邊上藥，一邊忍不住連連蹙眉。

    抬頭，中年女護士對上裴央擔(dān)憂的眼神，她清了清嗓子，低聲道：“不是我說啊年輕人，你這看著不是一下兩下的傷，挺多年了吧？”

    魏延點頭，動作幅度很輕，答得有些不情愿。

    “你看看你，這么些傷還拖著不治，要珍惜生命啊，知不知道？”女護士一派苦口婆心，“這不前幾天，我們還收了個病人，也跟你差不多，傷了后腦勺，給房柱子砸的，治好清醒了兩天，忽然大哭大叫的……魔怔了！”她話中波瀾曲折，語調(diào)升降有度，像是聽了個話本子。

    病房里一下只剩下她大喇喇的聲音。

    “哦，不過……據(jù)說是受了點刺激，我看你這孩子，跟個木頭似的，估摸著也生不了那大變故?！?/br>
    魏延還沒來得及應(yīng)聲，枕邊的電話響起。

    他探手摸過，來電人是顧智準(zhǔn)。

    “魏哥，案子應(yīng)該是定了！”電話一接通，那頭人聲喧嘩，依然掩不住青年話里的亢奮。

    對面似乎刻意繞到個僻靜地方，壓低聲音，“剛才白純的情況穩(wěn)定下來，我們給她做了個口供，她確定了當(dāng)天晚上是聶明作案，我現(xiàn)在正帶資料回局里，知道頭兒你關(guān)心這個案子，錄音我偷偷拷貝了一份，已經(jīng)叫明德給你送過……”

    話音未落，他忽而一聲悶哼。

    魏延喊了一聲：“智準(zhǔn)？什么情況？”

    電話卻陡然掛斷。

    他眉峰緊蹙，當(dāng)即撥給李明德，那頭嘟聲良久，末了來來回回只一句：“您撥打的電話正在通話中，請稍候再撥……”

    他來回打了幾次，終于放棄，側(cè)頭一看，不知何時，裴央?yún)s已經(jīng)離開。

    床頭柜上放著她留下的紙條，字跡雋秀，“采薇找我，我過去看看情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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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幽暗的室內(nèi)，女孩時而哽咽、又結(jié)結(jié)巴巴的聲音在房間里回蕩。

    “那天、晚、晚上，我回家，他跟著、跟著我……一直跟著?！?/br>
    在時斷時續(xù)的敘述中，女孩還原了當(dāng)天晚上的情景。

    聶明隔著不遠(yuǎn)不近的距離，跟在她身后，她快步穿過小巷，上樓時轉(zhuǎn)頭去看，他依然守在樓下，靜靜盯著她。

    白純開了門，里頭的養(yǎng)父母正在為孩子的學(xué)費爭吵，正巧她進來，養(yǎng)母揚手便給了她一個巴掌。女人用一貫惡劣的語氣細(xì)數(shù)她的不是，直將她的臉打到紅腫不堪，末了冷笑一聲，將她推到養(yǎng)父腳下，“白義，你不就喜歡這小浪蹄子嗎？你就不怕多讀了書，她給跑了？……我告訴你！她就不配讀書，誰要是礙著我兒子的路，我現(xiàn)在就剁了他！”

    白純低著頭，默然不語。

    對面的房門開了個縫，露出一雙怯生生的眼睛。

    她悄悄沖房間里的白澤擺手，示意他不要看，下一刻卻被拽了頭發(fā)，疼得她自禁“嘶”一聲，話音未盡，小腹一痛，男人將她踹到墻角，后背磕到鞋柜，她喉口一梗，依然忍住哭音。

    “臭婆娘，”男人啐一口，“我警告你，別他娘的天天有事沒事拿這個說我，房間里那個種還不知道是不是我的呢！要我養(yǎng)個野種，不如我養(yǎng)個能用的，怎么，我掙的錢，我愛怎么花怎么花！”

    他們拿捏她，如同一個不知痛的鐵皮玩具，一塊顯示威風(fēng)的、隨意拉扯的抹布。

    女人幾步上前，忽而拎了水果刀，扯了她的外套，露出鎖骨處橫亙肩胛的傷口。雙目圓瞪，她聲音尖利：“喜歡她能用是吧，喜歡她能用——”

    刀刃高高揮起，對準(zhǔn)她臉上白嫩的肌膚。

    房門卻在這時被擰開，顫巍巍握著手工刀的白澤厲聲大喊：“你別動我jiejie！”

    女人愕然，可男孩手里的手工刀很快被暴怒的男人打落，在女人的哀啕聲里，他拉過白澤，劈頭蓋臉便是幾個巴掌。

    他狠狠拽住白澤衣領(lǐng)，頭顱觸地，男孩胡亂掙扎著，女人撲過去與之推搡。

    “然后……”錄音里出現(xiàn)短暫的遲滯，女孩啜泣的聲音愈發(fā)明顯，“然后弟弟暈倒了，那個人沖我撲過來，一邊打我，一邊撕我的衣服……他喝了酒……”

    這樣的混亂里，聶明忽而翻窗進來。他赤紅著眼，上來便將男人推開，手起刀落，那是不間斷的十七刀。

    繼而是呆在一邊，連尖叫都忘記的女人。

    “……好，你先不要哭，”錄音里傳來年輕男人的聲音，“穩(wěn)定一下情緒，沒關(guān)系，但我還是需要確認(rèn)一下……”他頓了頓，略有艱澀地開口，“根據(jù)尸檢報告，你的養(yǎng)父母，包括你和你弟弟，都有中毒的跡象，這一點，還有印象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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