憐雪也覺得玉梨做的香囊是真漂亮，她小聲道：“公主知道么？以前咱們?cè)趯m里的時(shí)候，宮女缺銀子了會(huì)做些東西拿出去賣，許多達(dá)官貴人都喜歡宮里宮女做的東西，這些并不愁賣，好多店鋪爭(zhēng)著要，將來您實(shí)在為難了，我和含煙多做些針線拿出去換錢給您使。”

    玉梨戳了戳憐雪的額頭：“倒也沒有為難到這種份上，現(xiàn)在我們的問題是有銀子無處使，宮里沒有任何人脈，那些宮女太監(jiān)見我們是外來的都不理會(huì)我們，更不給我們辦事?！?/br>
    玉梨帶來的陪嫁還是蠻多的，珠寶首飾不少，金銀也不少，只是眼下沒有生計(jì)來源，聞璨也看她不順眼，所有一切都要算計(jì)著用，所有東西使在刀刃上。

    外面?zhèn)鱽硪魂囆β?，玉梨站在門前往外張望，秋雨綿綿，一名穿著綠衣的少女手中舉著一把綠傘，她身后跟著三兩個(gè)同樣撐傘的丫頭，一行人說說笑笑的進(jìn)來了。

    玉梨笑著道：“今天下雨，瑤壽郡主來這里做什么？”

    周鳶將傘合起扔給了自己身后的丫頭，她擦一擦自己頭發(fā)上沾到的雨水：“今天有空進(jìn)宮，給你帶了些茶葉，誰知道居然下雨了，害我去周娘娘宮里借了幾把傘，特意繞路過來給你的?！?/br>
    兩個(gè)收拾好雨傘的丫頭將一個(gè)盒子遞了上來，周鳶拿了盒子走進(jìn)房間里：“上好的君山銀針，在京城十分難得，我給你帶了半斤。你——穿綠衣服的，你叫憐雪是不是？快去燒水沏茶。”

    周鳶絲毫不客氣，直把玉梨的住處當(dāng)成了她的閨房。玉梨不在意這點(diǎn)細(xì)枝末節(jié)的小事，周鳶做事爽快，有什么事情都直接說出來了，玉梨也喜歡和這樣的人打交道。

    周鳶鞋子都濕了，玉梨拿了布巾讓她擦臉擦頭發(fā)，轉(zhuǎn)身看見周鳶肩膀上濕了一片。

    玉梨估量了一下周鳶的身形，覺著她穿自己去年的衣服合適：“我有舊的衣物，周姑娘要不要換上？洗干凈的?！?/br>
    “哎呦，請(qǐng)拿來吧?！敝茗S摸了摸自己擦不干的頭發(fā)，“居然濕了這么大一片。你這房間好陰冷，比外面還冷。”

    玉梨選了一身綠色的讓周鳶去里面換。

    周鳶換完衣服看上了針線筐里玉梨新做的一雙鞋子，鞋面上繡著花鳥芙蓉，瞅著和畫兒一樣清新淡雅，她在京城從來沒有見過樣式這么奇特的圖案：“這是你兩個(gè)丫頭做的？她倆手真巧啊，看著她們年齡不大，比宮里四五十歲的姑姑做得都好?！?/br>
    “我和她們同做的?！庇窭娴?，“這是越國時(shí)興的，你們晉國的繡娘應(yīng)該不會(huì)這個(gè)?！?/br>
    周鳶挺想要的，但她不好意思開口。聽過做鞋子給父母兄弟姐妹和丈夫的，沒有聽過給外人做鞋子的。

    玉梨身份又是公主，更是非比尋常。

    玉梨倒不怎么在意這個(gè)，因?yàn)樗哪_大小沒有變化，鞋子完全夠穿，并不差這么一雙，她道：“你一路踩水過來鞋子都濕了，我們身高相仿，你穿一下合不合適？”

    周鳶臉頰瞬間紅透了：“這……這能合適嗎？”

    玉梨覺得稀罕：“你拿著它不穿怎么知道合不合適？”

    周鳶低頭看了又看：“我的意思是——算了，我試試?！?/br>
    她剛剛就脫了鞋襪，玉梨遞給她一雙襪子，她穿上襪子又換了鞋子，確實(shí)覺得大小正好，穿起來特別舒適。

    玉梨見周鳶換好了衣服和鞋子，讓她去梳妝鏡前將頭發(fā)梳理一下。

    周鳶看著玉梨的梳妝臺(tái)，覺得好多東西都很新奇。但她與玉梨不太熟悉，現(xiàn)在不好意思亂碰。

    等一切都完畢，玉梨想著含煙和憐雪應(yīng)該燒好水了，與周鳶一起走了出去。

    含煙在忙著做飯，憐雪給兩人沏茶。

    茶香四溢，清亮的茶湯看起來格外漂亮，玉梨許久沒有喝到這么好的茶，她深深嗅了一口香氣。

    周鳶眼尖看到了近處桌子上放的一個(gè)紅木食盒，她認(rèn)得周太后宮里的物件，所以沒忍住問道：“那是太后賞賜的東西？”

    玉梨想起來了：“太后贈(zèng)送的桃酥，我還未嘗。”

    玉梨把盒子拿了過來，周鳶從里面拿了塊桃酥咬一口：“太后就愛吃喝玩樂，后宮里數(shù)她的永壽宮最奢靡，無論吃的喝的還是穿的，她宮里永遠(yuǎn)最好?！?/br>
    玉梨聽得有些心動(dòng)：“真的？”

    “自然真的，她是陛下生母，陛下以孝治天下，當(dāng)年太后娘娘為了陛下受過不少苦頭，就算太后想要天上的月亮，陛下這個(gè)當(dāng)兒子的也愿意給她摘?！?/br>
    玉梨開始浮想聯(lián)翩了。

    她見周鳶一口茶一口桃酥吃得香甜，自己也嘗了一小塊。

    外面的雨逐漸停下來了，玉梨道：“改日我可不可以與你一起出宮走走？”

    “自然可以?！敝茗S道，“京城我無處不熟悉?！?/br>
    等雨徹底停了，周鳶也該走了，她道：“太后對(duì)你挺上心的，她就喜歡有人在她跟前陪她解悶兒?！?/br>
    玉梨一邊喝茶一邊支著下巴想事情。

    含煙走了進(jìn)來：“公主，飯菜做好了。”

    玉梨點(diǎn)頭：“先放著吧，等涼一些了我再用?！?/br>
    周鳶走的時(shí)候小心避免著踩到有積水的地方，她不想弄臟新的鞋子，若不是帶來的這兩個(gè)丫頭身板不夠壯實(shí)，周鳶真想讓她們兩個(gè)背著自己走。

    她正走著突然看見前面有幾人朝著這邊過來，周鳶仔細(xì)看看，等人上前趕緊行了一禮：“拜見太子殿下。”

    聞璨與聞珉關(guān)系不錯(cuò)，因?yàn)橹茗S與聞珉親事已定，看在聞珉的面子上，聞璨并沒有忽視周鳶，他點(diǎn)了點(diǎn)頭：“郡主為什么會(huì)出現(xiàn)在這里？”

    周鳶膽子雖然很大，可她平時(shí)挺畏懼聞璨的，盡管聞璨容顏俊美，是一眾貴女的夢(mèng)中情人。在聞璨面前，周鳶多多少少會(huì)收斂一些：“我路過這里，看望一下太子妃，太子妃人真好，見我淋雨給我一身衣裳，還把她親手做的新鞋送給我了，太子殿下真有福氣?！?/br>
    聞璨沒有和周鳶多說什么，他臉色本就冷峻，此時(shí)看起來更冷了。

    張青覺得自己現(xiàn)在如果再靠近聞璨一步，身上肯定會(huì)結(jié)冰。

    張青道：“殿下，您不是要回自己書房嗎？這是去哪里？”

    聞璨冷冷的道：“孤去看看洛歡?！?/br>
    ······

    含煙把糖罐兒放在玉梨的面前：“公主自己加糖吧，想吃多少加多少。”

    玉梨加了三勺，她還未嘗，剛剛攪拌兩下，張青在門口咳嗽一聲：“公主，太子殿下來了。”

    聞璨比張青還高一頭，一張俊美面孔上似乎結(jié)著一層冰，玉梨思考一下自己有沒有做什么事情惹到聞璨。

    答案當(dāng)然是沒有。

    玉梨趕緊起身：“我在用晚膳，太子殿下要不要一起？”

    聞璨坐下來了。

    玉梨把自己面前這碗粥推到了聞璨的面前：“太子殿下請(qǐng)用膳?！?/br>
    含煙又給玉梨盛了一碗過來。

    玉梨拿了糖罐給自己加糖，糖罐里的糖只剩了一點(diǎn)點(diǎn)，玉梨全倒進(jìn)去攪拌一下，舀了一勺粥品嘗。

    幾乎沒有甜味兒。

    聞璨慢條斯理的夾了一筷子青菜：“聽說你做了一雙鞋子送給瑤壽？”

    玉梨點(diǎn)了點(diǎn)頭：“她衣服鞋子濕了，我把我的送給她了?！?/br>
    “不務(wù)正業(yè)。”聞璨冷冷道。

    玉梨弱弱的道：“太子殿下，您的正業(yè)是治國理政，我的正業(yè)是什么？”

    “身為孤的侍妾，你真的不明白嗎？”

    聞璨嘗了一口加了許多糖的紅豆粥，而后與玉梨交換了一下。

    玉梨這下心滿意足了，她喜歡吃甜的東西，尤其是天冷的時(shí)候，天冷下雨的時(shí)候吃甜食會(huì)讓她開心。

    “我多做了一件，”玉梨從自己袖子里取出了一只香囊，“這個(gè)是給太子殿下做的?！?/br>
    聞璨接了過來：“勉強(qiáng)可以入眼?！?/br>
    玉梨道：“你嫌棄就還我，我自己佩戴?！?/br>
    聞璨冷冷的道：“食不言，寢不語。”

    第16章 16

    玉梨吃飽之后讓含煙沏茶過來。

    一邊喝茶，玉梨一邊思考著聞璨這次過來的目的。

    顯而易見聞璨并不是為了與她圓房而來。倘若聞璨真有這個(gè)心思，前兩次也不會(huì)被玉梨給嚇跑了。

    那是為了什么呢？

    “茶葉不錯(cuò)?！甭勮驳牡?，“這是今年的貢茶，是太后賞你，還是皇后賞你的？”

    “是周鳶meimei送的。”玉梨道，“皇后時(shí)常派人過來，我若不去她那里，勢(shì)必得罪她。太子殿下，你和皇后我都得罪不起，夾在你們兩人中間，我實(shí)在左右為難?！?/br>
    “這個(gè)世上還有你得罪不起的人？”聞璨冷笑一聲，“堂堂玉梨公主，不是膽子最大么？”

    “如果我父皇活著……”玉梨說了一半就不說了，如果她父皇活著，她哪里會(huì)淪落到今天，借她皇兄一萬個(gè)膽子，她皇兄也不敢在戰(zhàn)敗后將玉梨當(dāng)成工具息事寧人，“這里是晉國，今非昔比。太子殿下，您是天底下最善良的人，千萬別把我往火坑里推啊。”

    “花言巧語?！甭勮财鹕硗镒呷ィ皬埱?，讓人把公文送到這里來。”

    張青應(yīng)了一聲，趕緊吩咐人去做了。

    桌上點(diǎn)了蠟燭，天色慢慢變暗，聞璨在燈下處理政務(wù)。

    聞璨不睡覺，玉梨不好先去睡覺，她抽了本書在旁邊湊著光亮看，一邊看一邊打哈欠，不知不覺就困了，歪著腦袋往聞璨的方向靠去。

    聞璨攔住了玉梨的身子：“坐好。”

    玉梨輕輕抿唇，因?yàn)樗怆鼥V所以眼角帶著一片水光：“太子，您不打算入睡么？”

    “不困?！甭勮猜曇羧缋淙?，“你壓到孤的衣服了。”

    玉梨這才發(fā)現(xiàn)自己坐在了聞璨的一角衣袍上。

    聞璨身為太子，衣食住行都是最好，衣料本該是極好的，不知怎么被玉梨一坐居然扯破了一塊。

    “咔嚓”一聲，玉梨瞬間怔住了。

    聞璨按住她的后腦勺：“仔細(xì)看看，你都做了什么事情？”

    玉梨掙扎了一下：“我怎么知道您的衣服質(zhì)地這么脆？我明天給你補(bǔ)上?！?/br>
    聞璨的臉仍舊像冰塊似的。

    玉梨道：“我一而再的拒絕皇后的邀請(qǐng)，傳出去恐怕不孝，太子明日陪我去她宮里坐坐？”

    “不必?！甭勮卜畔率种忻P，“下次她再派人來東宮，直接趕出去?！?/br>
    玉梨皺眉：“你的父皇知道了……”

    聞璨看她一眼：“父皇知道孤與皇后不和，你趕著與皇后交好，他才覺得奇怪。從一開始便該聽孤的話，不見昭寧宮任何人，完全沒有必要將自己弄出病來?！?/br>
    玉梨：“……你不早說，我哪里知道?！?/br>
    生病的苦玉梨是受夠了，這輩子都不想再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