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嫂子我還真就愛吃你娘做的炒米，香還不粘牙，也不知道她是怎么做的?！?/br>
    一邊說一邊轉(zhuǎn)身拿出個(gè)醋瓶子，噸噸噸的往陶瓷碗里倒。

    方大嫂笑瞇瞇：“夠了嗎？”

    宋延年低頭一看，這碗里頭的醋，起碼有八分滿！

    呃……

    倒也不用這么多！

    “夠了夠了！”他捂住瓷碗，皺著一張臉，“再多該拿不回去了?！?/br>
    方大嫂笑，“沒事，我讓大力幫你拿?！?/br>
    還不待宋延年拒絕，方大嫂就扯著嗓子喊，“大力大力，延年給你送好吃的炒米來了?！?/br>
    “快出來吃嘍！”

    宋延年：不，他是來借醋的。

    方大力的屋門打開，從里邊走出。宋延年看著他眼睛下的那片青色，不禁好奇，“大力，你昨晚沒睡好嗎？”

    方大力臉上一片興奮，半點(diǎn)不在意昨晚的熬夜，“嗨，沒事！這一個(gè)晚上沒有睡好也不打緊?！?/br>
    他拍了拍胸脯，表示自己壯著呢！

    “延年，我和你說啊，我昨晚做出了一盞可好看的燈籠，我?guī)闳タ?！?/br>
    說完，他拉起宋延年的手就要往屋里走。

    方大嫂無奈的搖了搖頭，她的這個(gè)孩子，自從他到他三舅家學(xué)做燈籠，那簡直是癡迷上了制燈一道，少吃少睡也不打緊，只要能做出好燈籠就行。

    像昨晚那樣的熬夜，在最近是常有的事。

    方大嫂收回心神，探頭往里屋一喊，“大力，你先幫延年把醋送回去，回頭再帶他來家里玩，你嬸婆鍋里可還等著擱醋呢！”

    方大力：“噢噢，好的。”

    “那延年我們先走吧?！?/br>
    說完，他就將宋延年拖了出來。

    宋延年：“我還沒有看到燈呢?！彼鸵娏藥赘绢^和零零碎碎的材料。

    “沒事，一會兒再看?！?/br>
    路上，方大力捧著裝著醋的瓷碗，一步三挪，再一次埋怨他娘，“這裝的也太滿了吧?！?/br>
    宋延年不好意思：“我自己來吧?！?/br>
    方大力：“不了，萬一你打破碗，弄灑了醋汁，你爹娘該揍你了?！?/br>
    說完，他又想到四豐叔公平日里對宋延年的寵愛，酸酸溜溜的改口：“你爹不會打你，不過，你娘應(yīng)該會叨叨你。”

    宋延年：他真的不會撒！

    “那大力哥你捧好嘍！”

    還好，方宋兩家離得并不是很遠(yuǎn)，就這樣說著話，兩人很快就見到了宋四豐。

    只見他脫了外衣，正在家門前安著供桌的桌面和桌腳，想將它們拼起來。

    平日里這張桌子很少用，都是拆了堆在雜間的，所以看過去灰樸樸的。

    宋延年將醋拿到灶間，回頭對他爹道，“爹，我去大力家玩一會兒?！?/br>
    宋四豐拿著一塊抹布，正要將供桌上的積灰清理一番，聽到這話，頭也不抬。

    “去吧，不過你要早點(diǎn)回來哈，一會兒就要祭拜灶神了！你得回來幫忙燒紙！”

    宋延年應(yīng)下后，又進(jìn)里屋將松子糖揣上，這才跟等在外頭的方大力匯合。

    宋延年：“我?guī)Я怂勺犹?，這是我從安同鎮(zhèn)帶回來的，昨兒都忘記給你和大虎他們了。”

    昨天發(fā)生孫鶴那事后，他們都沒有心情聚在一起玩耍。

    這么算起來，宋延年回家已經(jīng)三四天，今天卻是第一次和小伙伴們出來玩耍。

    他們一路走到張諾家，宋延年指著那面新砌好的斷墻，驚奇：“這什么時(shí)候又砌起來了？”

    要知道這面墻可是荒了好幾年了，是他們玩耍的一個(gè)據(jù)點(diǎn)。

    他們最愛爬上斷墻，然后從墻體上跳下來，或者是靠著這墻做沖鋒陷陣的游戲。

    張諾聽到動靜走了出來，不等方大力回答就插嘴，“你一定猜不到！是你娘砌的！”

    “你們家，你爹推墻，你娘砌墻，也是很有默契了，哈哈！”

    宋延年：“我娘？”

    他怎么這么不敢相信呢，說是他爹砌的，他還能更相信一點(diǎn)。

    他娘？

    他是真沒看出她還有做瓦工的天份，瞧瞧這墻體，砌的是四平八穩(wěn)的，墻面還沒有多余的糯米灰漿溢出，手藝可以?。?/br>
    張諾：“是啊，幾個(gè)月前四豐叔公不是送你去書院嘛，你們幾天沒有消息，你娘心里不安穩(wěn)，干脆就來我奶奶這里修圍墻了?！?/br>
    說到這，張諾又嘚瑟的擺擺手，“你娘這也沒什么啦，自從我奶奶大發(fā)神威，收了子文身上的水鬼以后，村里人對我們家那是客氣的很?！?/br>
    “瞧，我身上這鞋子就是村西的胖嬸縫的，要不是我奶奶有本事，憑胖嬸往日里的那股摳唆勁兒，哪會給我縫鞋？”

    “我啊，不過是多吃了她家一塊糖，就被她念叨了一年?！?/br>
    張諾吐槽，做出受不了的表情，宋延年和方大力看完都哈哈大笑。

    說到胖嬸和張諾這事，宋延年還真知道。

    在小源村的歲旦那日，村里的小孩有竄戶討糖的習(xí)俗。

    前年張諾就跑到了胖嬸家里，胖嬸給了他三塊糖，得到了他的一串吉祥話。

    等胖嬸家的小閨女回來后，這胖嬸一見小閨女手上只有兩塊糖，頓時(shí)是惱了。

    “她啊，逢人就說我們家不厚道，貪了他們家小孩一顆糖。”

    張諾覺得奇冤，他被念叨了整整一年，直到第二年的歲旦，他娘多抓了一把糖果，塞到這小姑娘的兜兜里，胖嬸才停了這事。

    宋延年笑，“嘻嘻，我爹前兒還跟我說，讓我過幾天討糖的時(shí)候不要去她家?！?/br>
    本來這些討糖討福氣，就是一個(gè)吉祥意頭，誰想到這胖嬸這么較真，村里人見她鬧張家，都有點(diǎn)怵她了。

    “哎呦！”方大力揉了揉耳朵子，“延年你別這么笑?！?/br>
    “偷偷和你們說啊，我昨晚昨晚就是不敢睡，才做了半宿的燈籠，結(jié)果沒撐住，半夜里睡了過去，這夢里啊，到處都是囡囡嘻嘻嘻的笑聲?！?/br>
    “現(xiàn)在我就怕這樣的笑聲?！?/br>
    宋延年：“沒出息，囡囡又不會害你?！?/br>
    方大力老實(shí)的認(rèn)慫，“雖然囡囡可憐，可我還是會怕！”

    宋延年不是太想提囡囡這事，他轉(zhuǎn)頭問張諾，“胖嬸送你鞋子，她求你啥了?！?/br>
    張諾，“還沒說?！?/br>
    宋延年嘖嘖，繞著張諾走了一圈：“這胖嬸的東西你也敢收！”

    “回頭她提出了過分的要求，你們卻做不到，你不是又要被她念叨一年？”

    方大力補(bǔ)刀，“這回可能不止一年，畢竟鞋子可比一顆糖貴多了。”他想了想，伸出一個(gè)巴掌，“怎么也得五年才夠?！?/br>
    張諾給兩人打擊的不成樣，這才收回了那副嘚瑟模樣。

    三人找到大虎和江秀水后，就在大虎家門口的院子里分糖果了。

    大虎一邊將糖咬的嘎嘣嘎嘣響，一邊說道，“子文都不在家，不然還能叫子文出來玩，也不知道他娘是不是還關(guān)著他讀書?！?/br>
    說完，學(xué)著大人的樣子，長長嘆了一口氣。

    張諾斜睨，“你敢在你爹娘面前嘆口氣試試，看看他們打不打你大嘴巴子，這大過年的好福氣都被你嘆沒了?！?/br>
    江秀水拿出一個(gè)帕子包著松子糖，小心的咬著，聽到這話，偷偷笑了幾聲。

    方大力無奈的搖頭，這些人一旦待在一起，就斗嘴個(gè)沒停，特別是大虎和張諾，就跟冤家一樣，偏偏他們還愛在一起玩。

    宋延年：“子文沒有回來嗎？”

    大虎收回拍打張諾的手，“沒呢，聽說子文都在書院里，連子文他娘也跟去了書院，她就在青城山腳下搭了間茅屋住著。”

    張諾：“子文更苦了，讀書他娘都跟著?！?/br>
    大虎好奇對宋延年道，“延年，你也在鎮(zhèn)上，沒有遇到過他們嗎？”

    宋延年搖頭，和大虎解釋道，“沒呢，我在鎮(zhèn)子外，靠近郊區(qū)的褚家義塾里，子文他在青城山上的青城書院里。這一個(gè)南，一個(gè)北，遠(yuǎn)著呢！”

    大虎也不知道有沒有弄懂，哦哦的應(yīng)了兩句，就不再提，反而是說起子文的娘。

    “我都說不清了，你們說，這子文的娘到底疼不疼愛子文?。俊?/br>
    “幾個(gè)月前，我還見她板著臉扎子文，就因?yàn)樽游谋巢怀鰰?，這下嘛，為了照顧子文讀書，她連茅草屋都住上了?！?/br>
    江秀水臉上滿是艷羨，“肯定是疼的，她還供子文讀書呢！”

    大虎撇了撇嘴，“反正我不喜歡她，幸好我娘沒有這樣！”

    幾人閑聊了幾句，陸陸續(xù)續(xù)聽到村子里放起了鞭炮。

    宋延年：“……遲了遲了！我爹還喊我回去燒紙呢！”

    他爹特意交代他了，結(jié)果他差點(diǎn)給忘記了。

    大家伙兒看了看天色，已經(jīng)快到黃昏時(shí)分了，這時(shí)村子里都在祭拜著灶神，祈求來年豐衣足食，平安喜樂。

    方大力對宋延年道：“那你明兒再來看我扎的燈籠吧，師傅說我可有天分了?！?/br>
    宋延年到家的時(shí)候，他爹正好將供桌擺好，上面放了甘蔗節(jié)，炒米，瓜果，花生瓜子，以及一盤的豆沙餡粘包。

    “快快，就等你了?！?/br>
    宋四豐連忙扯過宋延年，匆匆的往他懷里塞上一只捆了腳的大公雞。

    “抱好抱好，這可是灶王爺?shù)募t馬坐騎?！闭f完，就讓宋延年在他身后跪下。

    宋延年和懷中的大公雞面面相覷，不是說好的燒紙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