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出來賣了半個時辰，陳如松就找過來了。

    “爹怎么樣？”楊稔關(guān)心道。

    陳如松情緒低沉，“很不好，聽郎中的意思，過幾日不好，就要準備后事了?！?/br>
    楊稔驚異非常，“怎么會這樣嚴重？”

    “爹年輕時受過傷，沒養(yǎng)好，落下病根，如今復(fù)發(fā)了?！标惾缢尚那槌林?。

    “待會咱們一家回去看看吧?！惫莻€明事理的人，楊稔敬重他。

    “嗯，我就是來接你們的，讓爹多看看小景他們幾個?！彼€想著兒子考中秀才，讓爹高興高興。

    “郎中也說了要看這幾日，公公之前的身子一直算康健，不一定就撐不過去，不如帶到縣城來讓大夫看看？”縣城的大夫的醫(yī)術(shù)，總比村里的郎中要好。

    陳如松聞言眼前一亮，“對，該讓縣城的大夫瞧瞧?！?/br>
    “只怕爹如今不好挪動，不如咱們請大夫跟咱們一塊過去，去瞧瞧?！边@個時候，還是以病人為主。

    “好，咱們的鄰居不就是大夫嗎，我去請他登門?！辈贿^就是診金多收一些，他出得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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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楊稔聞言點頭，“你去吧，我回家收拾一下，帶上幾套衣物，咱們今日應(yīng)當不會回來住?！?/br>
    “還要送大夫回來，你跟孩子們還是在縣城住，小景和壯壯明日接著去私塾，今日回去看了就好?！?/br>
    若是情況不妙，他再來接兒子也來得及。

    陳如松很快就到了隔壁鄰居開的醫(yī)館請人，楊稔去私塾給兩個孩子請了假，一家人帶上大夫，回了陳家村。

    陳大興在陳家村有不少交好的人家，得知他病重，都過來看望，老宅這時有不少人。

    驢車還未停，陳如松就大聲說道：“大哥二哥，我請了縣城的大夫，讓他看看爹?！?/br>
    大夫被帶到陳大興的病房，陳大嫂暗地里惱怒，這個老不死的好不容易要死了，自家就能接手那二十畝田地和這老宅，做什么還要治。

    大夫看診后，開了一副藥，“按這個方子抓藥吧，一日早晚各一碗，不過這不能根治，只能緩一些時日?！?/br>
    陳大嫂佯裝關(guān)切地問道：“能緩多久？”

    “這藥吃上半月，能緩上一年半載?！?/br>
    “好，多謝大夫，我送您回去?！蹦芫徱恍r日也好，到時，陳如松想從府城請一位大夫過來，府城的大夫醫(yī)術(shù)定然更好，說不得他爹的舊傷就能根治了，到時長命百歲。

    送完大夫，陳如松抓了三副藥回去，先煎一副給他爹喝。

    “如松，這藥給娘吧，娘來煎藥?！碧锸仙焓帜眠^藥。

    自從當家的病了，大兒媳就有小心思了，不敢虧待當家的，但背地里，甚至直接就跟她娘家人說希望當家的早點死。

    田氏不敢把藥給大兒媳煎，雖說她沒那個膽子敢做手腳，但也得防備防備。

    “請大夫和抓藥費了多少銀錢？待會你大哥拿給你?！崩项^子看病的錢也不能讓小兒子出，只要老大別再拎不清，等他們兩個老的走了，這家產(chǎn)自然還是給老大的，老頭子看病抓藥當然得老大出錢。

    “大夫看診花了一百文，這三副藥是一百零五文，總共二百零六文?！苯o爹娘養(yǎng)老是大哥的責任，看病自然是大哥出錢，陳如松也就沒攬下。

    “什么？二百零五文！”陳大嫂驚呼，這三幅藥就一百多文，吃上半月，就要五百多文，半吊多的銀錢啊。

    田氏斜了她一眼，“幾百文也值得你這樣大叫？”

    “因為是請大夫過來，是以診費貴了些，至于這藥，是縣城最大的藥鋪抓的，算是公道價，何況這藥吃上半月也不過半兩銀錢?！标惾缢赡托慕忉尅?/br>
    大房二十畝田地，便是之前的積蓄被大哥慷慨出去了，如今這兩年大哥安分下來沒干什么，不說多了，幾兩銀錢怎么也能存下，給爹看病花個半兩銀錢都舍不得嗎？

    第94章 好轉(zhuǎn)

    大嫂的樣子, 讓陳如松心里有些沒底，他朝二哥看去，難道這些時日大嫂都是這幅摳搜樣子么。

    陳二哥見弟弟朝他看, 以為弟弟心軟想掏錢, 他趕緊攔下，“不過半兩銀錢，大嫂只怕是覺得太過便宜了?！?/br>
    他就不信了，大哥真有臉不出這個看病抓藥的錢, 若是不出, 可以，他跟弟弟來出, 只是日后爹還要將家產(chǎn)給大房的話, 他絕不答應(yīng)。

    陳大嫂這會也反應(yīng)過來，這藥錢雖多, 可絕不能讓二房三房一起出，否則好不容易安撫下來的公婆只怕又得鬧騰了。

    她僵硬地笑笑，說道：“是啊，是啊，我是覺得這兩百文還挺少的，挺少的。”

    口不言心，陳如松看著大嫂僵硬的臉色, 心中不虞, 又向大哥看, 才發(fā)現(xiàn)大哥已經(jīng)往房間去了。

    一下子，陳大哥就出來了，將銀錢遞到陳如松面前，“三弟, 這是兩百零五文，你拿著，這次多虧你帶大夫來給爹看病?！?/br>
    不管怎樣，陳大哥是不希望他爹去世的，爹從小到大一直疼他，若不是之后他一直任性，爹也不會狠心將他分出去，可也很快就又合在一塊了，他對他爹一直是敬重的。

    爹病后，他也請過鎮(zhèn)上大夫瞧，只是作用不大，看來到底縣城的大夫醫(yī)術(shù)要高些，早知道他該去縣城請的。

    “應(yīng)該的，我在縣城方便。”陳如松沒推辭，大哥該明白他身上背負著兩個老人的養(yǎng)老責任，早些清醒，鐵蛋已經(jīng)成親，大哥不能再拎不清了，否則被兒媳嘲笑，族人也都會瞧不起他們這一家子。

    藥才剛剛喝下，出不了效果，夫妻倆放心不下，沒回縣城，就在村里住下。

    陳如松一大早送完兩個孩子去縣城私塾，就回來與媳婦女兒一塊去老宅。

    待了幾日，陳大興的病情有了明顯的好轉(zhuǎn)，神志較為清醒，每日精氣神也足了些。

    夫妻倆便打算回去縣城，兩個營生不能停太久，否則就不好做了。

    這日下午，看望了陳大興后，陳如松提出明日早上去縣城。

    田氏嗔道：“早該去縣城了，你爹的病已經(jīng)慢慢轉(zhuǎn)好，耽擱幾日，你們少掙多少銀錢啊，小景還要念書呢，快去吧，不用擔心我們兩個老的，我們有你大哥照顧?！?/br>
    “娘說的是，三弟，你放心，我會好好照顧爹娘的，你們在縣城只管安心?！标惔蟾缯\懇道。

    哪里能安心，大嫂這個樣子，不過也只能心里想想，陳如松還是應(yīng)下，“好，大哥辛苦?！?/br>
    陳大哥搖頭，“照顧爹娘是我這個長子應(yīng)當?shù)?，我送你們出去。?/br>
    出了門，陳大哥想著兩個弟弟都不大信任他的眼神。

    想了想，朝陳如松說道：“三弟，如今家里還是娘當家，你大嫂手里沒多少銀錢，是以有些大驚小怪，你別放在心上，等日后娘不當家，這個家我會讓鐵蛋媳婦來當，她較孝順，是爹娘看重的孫媳，待爹娘很實誠。”

    這是陳大哥在他爹第一次病前就在考慮的，他自己是有些過于憐憫舊相識的女兒，只要想到她母親過世，親爹不要，是個及其可憐的孩子，就會心軟，忍不住想給銀錢，如今他也想明白了一些，爹娘都老了，得他來撐起這個家，不能隨心所欲，要克制自己。

    只是媳婦被他之前的所作所為移了性情，一心就只顧著小家，對爹娘是陽奉陰違，日后他不能時時刻刻顧著爹娘，媳婦管家，只怕爹娘會受委屈。

    “大哥放心吧，只要爹娘好好的，我都不會計較?！敝灰锉缓煤谜疹?，大嫂說什么都沒事，可爹娘要是被苛待了，他不會輕易放過的，如今爹娘快到行動不便的時候了，若是被怠慢，只要想想心里就起火。

    陳大哥點點頭，“你跟三弟妹在縣城也好好過日子，明早我就不送了?！?/br>
    夫妻倆回到家中，楊稔忍不住說道：“看來大哥長進了不少?！?/br>
    看著靠譜了，從前，從前都是沒什么主見的樣子，爹娘說話，聽，媳婦說話，也聽，之后碰到羅翠兒那，才有些任性。

    “這樣也好，大哥得立起來才行，否則鐵蛋還年輕，爹又老了，大房一家子還得大哥撐起來，如今還是娘管著銀錢，爹娘的日子也就不會難過。”

    至于大哥說的，日后讓鐵蛋媳婦來當家，陳如松沒跟這個侄媳婦接觸過，偶爾的照面看上去是不出錯，但知人知面不知心，他不大信任。

    何況世事無常，如今看著好的，日后如何也說不定，當初大嫂也是爹娘看了不少人家定下的，如今不也變了，日后若真由這個侄媳婦當家，他少不得得多回來看望幾次。

    “嗯，這樣就好，吃完午飯我回趟娘家，好不容易回來一趟，總要去看看他們?！狈蚣宜闶遣挥脫模胫蟀肽隂]回娘家，既然回了陳家村，她就忍不住想回去看看爹娘。

    “好，這會村里應(yīng)當有魚賣了，我去買兩條，要不等我接了小景壯壯，咱們一家子去？我在縣城再買些東西?！毕眿D也許久沒回娘家，陳如松很支持。

    “也好，那你順路回趟家里，我給爹娘各做了一套衣裳和鞋子，就放在咱們房間那個裝夏衣的大箱子里，帶過來吧?！彼举I了一匹細棉布，專門準備做荷包和帕子，后來沒做了，想著布料放久了不結(jié)實，她就干脆做成衣裳。

    今春給公公婆婆各做了兩身衣裳，楊稔就沒再做，只給她爹娘各做一身，娘家不寬裕，她不給爹娘做衣裳，他們是不會做的，一套衣裳穿得滿身補丁才會換，自家寬裕寫后，楊稔也就包攬了他們的衣裳。

    去了買好東西，回家拿好東西，等到接了兩個孩子回來，一家人到楊家時，已是到了要準備夕食的時辰，楊父楊母正要做飯。

    “小稔，如松，你們帶孩子來了，怎么又帶這么多東西？”看見一家子過來，楊母很驚喜，許久沒見女兒一家，她心里正惦記呢，只是女兒總是顧著娘家，每次帶不少東西來孝敬她和當家的，她真怕女婿心里會不舒服。

    “公公病了，我跟如松回來看望，想著許久沒回娘家，就帶點過來看看您和爹?！睏铒忉尩?。

    楊父點頭，“我跟你娘也都去看過親家公了，看著有些嚴重，如今怎樣？”

    “已經(jīng)好轉(zhuǎn)了?！睏铒χ馈?/br>
    “好轉(zhuǎn)了就好?！睏罡敢残α?。

    之后楊稔跟著楊母在廚房準備夕食，說說悄悄話，陳如松帶著女兒跟楊父在外面說話。

    “你公公真的好轉(zhuǎn)了？我怎么聽說已經(jīng)快不行了?！碑敃r就是以為親家公要不行了，她跟當家的才沒叫兒子去看，而是親自去的。

    “是，如松請了縣城的大夫過來看，說能暫緩一年半載。”

    “縣城的大夫醫(yī)術(shù)要好?！迸畠汗珪簳r沒事，楊母也就不說了。

    她說起別的事，“你少帶些東西給我和你爹，如今你和如松供著兩個孩子讀書，銀錢省著點花，衣裳這幾年你年年給我們兩個老的做，家里都堆滿衣裳了，往后不許再做，我跟你爹都夠穿了。”

    “一年也就幾套衣裳，沒花多少。”楊稔不答應(yīng)。

    楊母不管，接著說道：“還有那些東西，也少買，每次過來手里都拿滿了東西，你聽娘的，如今爹娘身子骨好得很，養(yǎng)活自己綽綽有余，你該顧著的是幾個孩子，等日后，我跟你爹老了，干不動了，你再來孝順我們?！?/br>
    “孩子們我都顧著的，這些都是如松買的，我沒囑咐哦，是他這個當女婿孝敬你們的?！?/br>
    “那你就跟如松說?！睏钅副P算著待會吃飯時，也勸勸，他們兩個老的，沒必要過得太好。

    結(jié)果自然是沒說服夫妻倆，不過今年不用做衣裳，這個楊稔答應(yīng)了，二老的衣裳確實不少，好幾套新衣裳都沒穿，在農(nóng)家，不穿打了補丁的衣裳，別人都以為你去哪里做客，年年幾套新衣裳，有些穿不過來。

    楊稔看過之后，也就答應(yīng)今年不再給二老做了，衣裳放著久了就不是新衣裳了，等過些時日再說。

    在楊家待了許久，又拒絕了留宿，一家人趕在天色徹底暗下前回到家里。

    明日就去縣城了，又是幾個月不回來住，是以這一夜，夫妻倆檢查了存著銀錢的地方，都還在，房子也沒什么被動過的痕跡，又將東西規(guī)整一番，翌日一早，就往縣城而去。

    縣城的日子，每日都差不多，早上兩個孩子去私塾，夫妻倆早起做米糕，吃過早飯后，楊稔去賣米糕，陳如松去載客。

    只是平靜的日子總是會被打破，牛嫂子被買下了。

    在陳家，夫妻倆都是厚道的性子，除了特地給自家人補身子的一些湯，其余的牛嫂子都是吃得一樣，每日吃飽喝足，干的活也是一些輕活，最累的反而是帶孩子，而且又有楊稔幫著，過得實在算是好日子。

    賣了她的兒子，她也不再惦念，心里爽快了，心寬就體胖，牛嫂子雖在干旱時傷了身子，可如今將養(yǎng)了幾年，身子骨也壯實一些了，不再看著瘦弱，被人買下是正常的。

    其實楊稔心里也有想過，早在一年前，牛嫂子身上長了些rou，看著沒有那么瘦弱時，她就覺得會被人看中，這一日來得還算晚的了。

    “咱們要再選一個人過來幫忙么？”女兒如今實歲是四歲半，楊稔有些想自己帶著孩子，只是這樣一來，賣米糕就不方便了。

    陳如松點頭，“還是再選一個吧，咱們?nèi)缃窳?xí)慣了有人做飯，做雜活，一月也就一百多文錢?！?/br>
    更何況他如今總是不著家，家里多個人，總歸好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