挖冬筍回來的第二日，就下雪了。

    “幸好是昨日去的，今日下雪可太冷了?！睏铒c幸，下了雪就不好挖冬筍了，要是沒挖，她心里肯定覺得遺憾。

    “老天爺照顧我?！标惾缢赏嫘Φ馈?/br>
    因為楊稔要給兒子做棉被、給夫妻倆的棉衣加棉花，還要納鞋底、要縫制衣裳，事多的很，所以家里的一切雜活都交到陳如松手上。

    他要喂養(yǎng)家里養(yǎng)的兩頭豬，七只雞，還有一只母兔一只公兔和剛出生不久的幾只小兔子，還有魚塘也要割魚草喂魚。

    分家時分到的那頭豬仔現(xiàn)下已經(jīng)有近兩百斤了，等到十二月初或是十二月中旬就可以賣掉了。

    分家后抓的豬仔小一些，一百六到一百八左右，過年前殺掉，請親戚吃殺豬飯。

    然后留一小半熏制成臘rou，一半還是賣掉，到時候能收不少銀錢。

    之所以兩頭豬能有這樣的重量，可是跟自家精心喂養(yǎng)脫不了關系。

    村里大多數(shù)是直接割豬草喂，自家不僅有豬草，還會將有油水的碗用米糠擦掉，家里的米糠也是都用來喂豬，家里老掉的菜葉也會喂給它，日日都會將豬草等煮熟喂，而且會喂飽，村里大多數(shù)是不會這樣的。

    家里的七只雞是六只母雞一只公雞，因為喂飽了，每日都能撿五六個雞蛋，除去她因為還要喂兒子，每日吃上一個雞蛋，自家男人隔一日吃一個補一補，每日至少存上四個，一月一百二十個，賣去縣城，一個一文，一月下來，光是這雞也能有一百多文的收入。

    不過等兒子再大一些，他也要每日一個雞蛋了，收入就得少一些了。

    至于為什么不多養(yǎng)，實在是到極限了，家里的糧食，田地產(chǎn)出都是不賣的，保證自家食用，再存一些備用，米糠供著兩頭豬和七只雞，再多便養(yǎng)不了了，它們會吃不飽的，至于大米和玉米花生那些是人吃的糧食，是萬萬不能喂牲畜的，否則老天爺都看不下去。

    針線活做完，到了十二月初，楊稔沒急著繡帕子，針線活做多了很損眼睛，她可不想日后變成個瞎子，秋若娘就是做多了繡活，不僅眼睛不好，身體也差了，連女兒也沒養(yǎng)好，差點就毀了終身。

    不過她已經(jīng)很久沒有見過秋若了，上次秋若那樣子之后，就一直沒見過，還以為會有什么后續(xù)，結(jié)果一直沒見到人了。

    不想這個奇怪的舊友，想到自己已經(jīng)好些日子沒數(shù)家里的存銀了，不知道確切數(shù)量，楊稔心里不踏實。

    想到這時下著雪，也不會有什么人來，于是關緊院門，拉著自家男人到房間數(shù)銀錢去了。

    這銀錢，用的是一個結(jié)實的木匣子，放在墻里，面前還有東西擋住，前面還有一個柜子攔著，就算是拿開柜子也看不出這墻哪里空了一小塊，不是清楚知道銀錢放哪的人是很難找到的。

    木匣子不算多大，比小木凳還小一些，裝了不少銅錢，以及幾粒一兩的銀子。

    銀子只有五兩，其余全是銅錢，一百文套一串，還有一些零散沒串好的銅錢。

    主要就是計算這些沒串好的銅錢，楊稔拿出準備好的麻線，夫妻倆一起數(shù)銅錢，數(shù)出一百就串成一串。

    等將零散的都串得差不多，只有幾十文是單出來的，兩人就開始算總數(shù)。

    五兩銀子是不會變的，然后數(shù)串數(shù)，原本一千文成一貫錢，只是一千實在太為難人了，夫妻倆一致覺得就串一百文就行。

    “一串、兩串、三串、……、一百二十九串，有一百二十九串，就是十二兩九錢，算上五兩銀子，六十六文銅錢，總共十七兩九百六十六文，快十八兩了?！标惾缢尚那樗煽欤闵夏昵皟芍回i出籠，就能有二十兩存銀了。

    至于他們兩人手里的一點散錢，是不算進去的，畢竟日常還是要花用，這個匣子里面的銀錢，都是打算一直存著的。

    “竟不知咱們存的還不少，我總以為咱們會花很多，吃得比從前好，總是買吃的?！睏铒锌?。

    “是咱們那次賣板栗得了不少，還有媳婦你每月辛苦繡的帕子和荷包，再就是每月賣的雞蛋了，咱們雖然吃的多，可掙的也不少。”陳如松解釋道。

    家里自給自足，其實也沒用到太多銀錢，只是吃的比從前好一些而已，都是家里的糧食，除了一月買幾次rou，一斤rou十五文，自家每次只買半斤，一月也用不了太多的，還有一月買媳婦愛吃的幾份糕點，可媳婦不會要貴的糕點，都是便宜的分量多的，也不會花很多。

    也就只有他們夫妻倆生辰花費多一些，兒子周歲宴要的銀子也收了大家的禮錢，相抵下來，也沒花幾個錢辦。

    “咱們分家后，建完房子是還有十二兩左右，等年前賣了兩頭豬，應當存銀有二十兩，不到一年能存下八兩。

    院子里魚塘的魚還未賣過，后院的兔子明年也能有銀子入手，十兩銀子應當能存到。

    一年存上十兩，到兒子念書時就有四十兩，若是咱們運道好些，五十兩也不是不能存到，兒子還是能讀下去的，一直讀下去也不是不行呢。”楊稔開始展望未來。

    陳如松很是贊同，“是啊，今年還只是開始，魚塘的魚要是能長，明年就把另一半院子也挖了，擴大，在后院找塊地種菜便是。

    這魚塘現(xiàn)在應當有一百多條魚，時不時就能看到它們跳出水面，等明年幾百條不在話下，明年就把今年養(yǎng)的魚抓了，一百多條，賣便宜一文，九文便有九錢多了，后年這些明年生的小魚長成，一兩多銀子怎么也能有。

    還有兔子，一窩就八只，我打聽過，兔子一年能生兩窩，不過應當不會太多，五六只這樣，那八只小兔子有五只是母兔，咱們養(yǎng)著，留著明年六月配種，七月生下來。

    這次生下來的就養(yǎng)到開春賣，一只養(yǎng)到三斤多就有一百文，這么多只，都養(yǎng)活了，二三兩銀子是不會少的，總是會越過越好的。”陳如松越說越有勁。

    第29章 說道說道

    楊稔聽著自家男人說的, 心里也是很激動的，小時候過得那樣艱難，一文錢都要想很久才敢花, 而現(xiàn)在, 她卻是在跟一兩銀子打交道，動不動就一兩一兩的掙，這可真是，太令人高興了。

    心里開始期待著兩頭豬出欄, 存銀突破二十兩的感覺了。

    豬欄里的兩頭豬：瑟瑟發(fā)抖。

    天冷, 為了不讓兩頭豬受寒掉rou（絕不是想早一點看到銀子），十二月初, 夫妻倆一致決定將分家得的那一頭豬賣掉。

    至于另一頭, 陳如松將豬欄圍了一番，不讓冷風肆意吹進來, 打算這幾日多喂一些豬食，吃多了，身子自然就御寒一些，應當就不會掉rou了。

    想跟母兔那樣有炭火是不能的，若不是因著母兔剛生產(chǎn)，他也不會如此奢侈。

    這次賣豬，因著未分家前, 陳家二老都是賣給陳屠夫的, 夫妻倆也是賣給了他, 畢竟算是熟人了，知根知底，陳屠夫是個靠譜的人，比賣給不熟的屠夫好些。

    這頭豬養(yǎng)了幾日, 因著夫妻倆想的都是多喂些免得掉rou，現(xiàn)下看起來很是精神，這頭豬是直接賣活豬，兩百零一斤，瞧著肥嘟嘟的，按十文一斤收購，若是殺了賣rou，便是十二文一斤。

    這豬看著就肥，很能賣上價，能賺不老少呢，陳屠夫笑瞇瞇地將兩大吊錢和十文散錢給到陳如松的手里，這家還有一頭肥嘟嘟的豬呢，“如松小子，這豬你養(yǎng)得好吶，等臘月尾你要殺豬賣，盡管喊叔，叔馬上就來?！?/br>
    收到錢，陳如松心里也很高興，“好勒，叔您慢走。”

    賣掉了這頭大肥豬，夫妻倆松了口氣，錢會到手和錢到手里的感受是不一樣的。

    夫妻倆看著這大大的兩吊銅錢，高興不已，然而樂極生悲，將賣豬的錢給媳婦收好，陳如松去瞧兔子，發(fā)現(xiàn)兩只小兔子一動不動，他心里一咯噔，難道，難道死了？

    養(yǎng)了這么多日，都大半月了，怎么還會養(yǎng)不活？

    聽說不能用手觸摸小兔子，否則沾染上人的氣息，母兔便會認為不是它的孩子，繼而不會喂奶，陳如松不敢去動。

    懷著一絲期望，萬一只是困了呢。

    雖然心里知道不太可能，陳如松還是期望著。

    原本興高采烈地丈夫突然喪氣，楊稔自然注意到了，“怎么了？”

    陳如松語氣低沉地說道：“有兩只兔子一動不動，可能……”

    聞言，楊稔的情緒也跟著低落下來，兔子不好養(yǎng)，她當然也想過可能養(yǎng)不活幾只，可都養(yǎng)了大半月了，八只兔子一直活蹦亂跳的，她都放下心來了，覺得能都養(yǎng)活了，怎么，怎么會呢？

    “你仔細看過沒有？”楊稔有些不想相信。

    “不能摸，我沒去摸，晚上再瞧瞧吧。”陳如松也不想相信。

    到手的兩吊錢都不能讓夫妻倆高興了，兩人一直情緒低迷，煮好晚飯，兩人沒心情吃，“去看看兩只兔子再吃飯吧?！睏铒滩蛔〗ㄗh道。

    陳如松也是這個想法，“也好，去瞧瞧，總要有個結(jié)果的?！?/br>
    要是現(xiàn)在還趴著不動，多半就活不了了。

    出乎意料的是，晚上過去，八只兔子都在吃奶，悄悄離開。

    楊稔松了口氣，“看來只是貪睡，不過今晚還是多加一些炭火，讓房間暖一些吧。”

    從高興-悲傷-高興，陳如松心口的大石終于放下了，晚飯也有心思吃了。

    一夜無夢，早上洗漱好，陳如松先過去瞧瞧兔子，有幾只都一動不動，看來是在睡覺，也是他太大驚小怪了。

    到了中午，陳如松去喂兔子，又是有兩只兔子一動不動趴在那，好似沒了呼吸，原本不在意的陳如松，看著看著覺得不對，之前他進來喂食，這些兔子都會動起來，便是知道他無害也不會無動于衷。

    可昨晚八只兔子都在動，到底是怎么了？

    難道是生病了？可村里沒有獸醫(yī)，整個鎮(zhèn)子都沒獸醫(yī)，村里也只有自家在養(yǎng)兔，無法請教。

    到了晚上，陳如松再進房間，那兩只兔子依舊沒動，看來是不對勁了。

    只是昨日還活著的，今日就又不動了，又不能摸，無法知道是怎么回事，只能等明日一早再來看看。

    第二日依舊沒動，陳如松確定了，這應當死了，用夾子夾出來一模，果然，邦邦硬了。

    “媳婦，死了兩只小兔子。”陳如松語氣消沉。

    “兩只母兔，都快半斤多了，就這樣死了?！标惾缢尚耐床灰?，兩只就三十文了，不死的話兩只養(yǎng)大能賣兩百文，就這樣沒了。

    “第一次養(yǎng)，能養(yǎng)活幾只就幾只吧，接下來也要多多注意，其它幾只可得小心照料了?！睏铒裎康?。

    “嗯，這兩只兔子我埋到外面去，這么小，吃不下去?！本褪丘抮ou，他也吃不下。

    楊稔連連點頭，“去吧，我也吃不下，這么小?！背灾几杏X像是在作孽。

    不久后，又死了一只小公兔，如今母兔產(chǎn)下的八只小兔子，只剩下三只母兔兩只公兔了。

    夫妻倆傷心的同時也越加注重剩下的幾只小兔子以及兩只成年兔子的照料。

    到了臘月二十后，夫妻倆也顧不上惋惜死去的兔子了，家里要開始采買年貨了，今年是他們分家后第一次過年，要過一個好年才是。

    鎮(zhèn)上的集市熱熱鬧鬧，夫妻倆在各個攤子瀏覽著，停在了一個賣對聯(lián)福字的攤子前，對聯(lián)只要在村里買一副就行，他們要買的是福字。

    整個集市熱鬧非凡，年味十足，各個吃食攤子圍滿了人，賣完福字，看著不少人的吃相，楊稔饞了，快過年了，她想著不如犒勞犒勞自己？

    “如松，我想吃湯粉了?！边@大冷天的，吃一碗熱騰騰的粉多好。

    “好，正好過去放下東西歇一會?！辟u湯粉的是個鋪子，有幾張桌子，不少凳子，許多人怕是也想著歇歇才來吃粉的吧。

    “掌柜的，要一碗湯粉?！?/br>
    “好嘞，您先做，湯粉馬上就來?！?/br>
    “你不吃一碗，臘月了，吃一碗又怎么了，才兩文一碗。”楊稔嗔道。

    陳如松無奈笑道，“哪里是舍不得吃，我只是沒餓?！?/br>
    “沒餓也來一碗吧，天冷，熱騰騰的湯粉吃的人也熱乎乎的?！睏铒竦馈?/br>
    天寒地凍的，喝點熱湯也是好的，這湯粉的湯是用大骨頭熬到，多補啊。

    連兒子，楊稔也喂他喝了一點湯，粉是沒給吃的，怕消化不了。

    吃完這個湯粉，整個人都滿足了，夫妻倆接著采買年貨。

    第一次給自己的小家采買年貨，怕漏掉什么，夫妻倆硬是邊看邊想，將整個集市都看了幾遍，確定自家沒有要買的東西，這才提著東西離開。

    年貨買好了，很快就到了臘月尾，家里最后一頭豬也要開殺了。

    這頭豬殺出來有一百一十五斤的rou，賣了六十斤，留下五十五斤，和一些豬內(nèi)臟，請了殺豬飯后剩下的rou再熏制臘rou。

    除了豬板油和部分內(nèi)臟留下，其余的一些內(nèi)臟豬下水那些都打包給了屠夫，只算十文錢，總共得了七百三十文。

    采買年貨花費了一些銀錢，現(xiàn)在存銀是十九兩多一點，沒到二十兩，但夫妻倆還是高興的，至少兩頭豬都順順利利養(yǎng)大出欄了。

    今年的大年三十，也就是除夕夜，還是要在老宅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