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書瑤下意識就要拒絕，“我不用。”

    “三百萬能讓你在國外一輩子吃穿不愁了?！绷滞竦溃骸斑€是，你覺得少了？”

    “阿姨。”姜書瑤開始頻頻看向那扇緊閉的房門，她在期望時青音能出現(xiàn)，像以往那樣，“這不是錢的問題，我不能拿您的錢……”

    “是阿姨說少了，那就五百萬吧?！?/br>
    林婉再一次打斷了她，走近了一步，自上而下掃視了她一遍，然后輕笑了聲，伸手，溫柔地拍了拍她的衣領，“就當這幾年你照顧青音的酬勞吧，其實不算多，畢竟你年輕漂亮，還會畫畫，跟他的時候也是初戀。當然，要是這幾年你有流產(chǎn)過，阿姨還可以再給你加點身體調(diào)養(yǎng)費?！?/br>
    姜書瑤腦袋一片空白，說不出話，喉頭仿佛堵了一團棉花，甚至快分辨不出來她話里話外滿載的要溢出來的惡意。

    什么意思。

    是說，自己是出來賣的嗎？是這個意思嗎？

    為什么要這樣侮辱她……她明明沒有做錯什么。

    她聽到了自己那點可憐的自尊被碾碎的聲音，呼吸困難，和之前一模一樣的感受，仿佛噩夢在重演。

    青音，你為什么還不來？快反駁她，自己不是這樣的人……

    就在她覺得自己快窒息的時候，耳旁突然出現(xiàn)了越夏的聲音。

    對方抓住了林婉的手腕，很不客氣地把她的手從自己身上甩開。

    “您和您兒子一個唱紅臉一個唱白臉玩的挺開心啊。”越夏藏著怒意的聲音響起來了，“唱著唱著怎么還把自己的臉給丟了，你說你們倆還要臉嗎？”

    發(fā)怒，但絲毫不顫抖，不逃避，脊背挺直，像桿標槍。

    姜書瑤感到自己的肩膀被不輕不重地拍了下，越夏瞪她：“說你你不知道罵回去啊？？有誰罰站你了？”

    “……”

    她鼻頭一酸，林婉倒是才反應過來，怒道：“你什么意思——”

    “對一個女孩子也能說這種混賬話，您真不愧是長輩?！痹较霓D(zhuǎn)頭，冷靜漆黑的瞳孔里印出火光，她一字一句指著林婉道：“生了個兒子，就連自己也是女人都忘了？”

    第18章

    林婉像是完全意料不到越夏會這樣，氣的深呼吸兩下，沉道：“夏夏，你現(xiàn)在給我道歉，我還能當做什么都沒發(fā)生?！?/br>
    她養(yǎng)尊處優(yōu)慣了，也習慣了拿話刺人，已經(jīng)幾十年沒有這種被人指著鼻子罵的體驗了。

    越夏還在生氣呢，差點被她這味兒太重的一句話逗笑：【系統(tǒng)，這霸總語錄原來是他媽傳給他的?！?/br>
    還當做什么都沒發(fā)生呢，我信你個鬼！

    系統(tǒng)沒心思跟她扯皮，【你快想想下一句要叼她什么?。?！】

    “哦?！痹较谋е直郏M攻姿態(tài)濃厚，“那不好意思，您現(xiàn)在給書瑤道歉，也沒用了。”

    林婉氣笑了，“越家就是這樣的家教？教你這么跟長輩說話？”

    “越家是什么樣的家教我不知道，”越夏笑瞇瞇的，“但看您這樣，我就知道時家應該從胎教開始就不怎么樣了?！?/br>
    能教出時青音這么一個驚天大腦癱，可不是得從嬰兒抓起么，哪怕晚兩年都不能夠。

    兩人夾槍帶棒，越夏一口一個“您”，從東罵到西從天懟到地，接話甚至不用思考，陰陽怪氣程度可稱巔峰；林婉少見敢這么跟她對著干的人，礙于身份也不能說的太露骨，氣勢被節(jié)節(jié)壓制，最后只咬牙道：“夏夏，你是不是太入戲了點？”

    她的視線望向被越夏一巴掌摟到身后只露出半張臉的姜書瑤，意思不言而喻。

    之前還覺得越夏變聰明了，現(xiàn)在看來還是真的蠢。要搞什么小動作最后不得還是要討好自己？

    張口結(jié)舌的姜書瑤終于找到能插嘴的機會了，“夏夏，我……”

    “稍等，我還沒說完?！痹较霓D(zhuǎn)頭對她和顏悅色說了一句，然后轉(zhuǎn)過來，臉又臭的不行，“林阿姨，剛剛那招很熟練嘛？幫時青音處理過多少這樣的女孩子？流產(chǎn)了還給調(diào)理費，是不是要夸你一句很有人道主義色彩啊?！?/br>
    話音落下，林婉和姜書瑤的臉都變得鐵青。

    越夏并非執(zhí)意要戳姜書瑤痛處，她只是覺得，這兩人實在沒意思透了。

    因為身處在階層之上，就自顧自的把自己當做高等人，用視物的目光去看待一切；哪怕是從底層摸爬滾打起來的林婉，現(xiàn)在挑剔姜書瑤時也沒有一絲一毫屬于同性的溫情和憐憫。

    姜書瑤學過藝術，對插花素描都很擅長，住在越家會每天給大家的房間里都放一束整理好的、自然落下的小花；因為怕打輸游戲讓別人不開心，每天都會偷偷去訓練營當任務一樣練習；很有運動天賦，做什么種類的運動都能輕松做的很好，體力也非常好，經(jīng)常會幫學生們和辦公室換水桶和搬重物；說話永遠輕聲細語，比起自己更在乎別人的情緒。

    她這些在生活中生動且鮮明的閃光點，在林婉的眼中全都壓縮成千篇一律隨處可見年輕美好的rou※體，被時青音藏在小小的房間里，除了不在乎這些的人，其他誰都看不到。

    “為了錢……”越夏看她，“你也知道您兒子除了有錢之外一無是處了？”

    林婉臉色難看，轉(zhuǎn)身欲走。

    姜書瑤嚇呆了，“夏夏……”

    “別急著走啊?！痹较陌研渥永饋?，今天還真就要刺激到底了，“只有我們?nèi)齻€人多沒意思，再叫一個人來?！?/br>
    林婉：“？”

    姜書瑤：“？”

    兩個人目瞪口呆地看著越夏一抬長腿，直接竄進時青音的房門：“給我起來！”

    林婉：“…………”

    姜書瑤：“………………”

    二人面色一動，無聲尖叫，然后迅速跑過去阻止：“別——”

    她和林婉的矛盾一向都是暗流之下的。除了訂婚宴，哪怕是出國之前的那次談話她都沒有告訴過時青音，怕對方夾在兩個人之間為難。

    但終究還是晚了。

    越夏沖進去才發(fā)現(xiàn)林婉沒騙人，時青音竟然還真在睡覺，頓時尬了一下，但很快就眼神堅定地把人整個往上一薅：“別睡了！起來對線！”

    時青音剛處理完一堆工作，進入睡眠不到半小時，就聽聞耳邊一聲雷霆巨響，紗布外幸存的頭發(fā)差點被直接一波帶走，疼得他瞬間清醒：“誰？?。　?/br>
    越夏炯炯地看著他，旁邊姜書瑤和林婉站著，面色難看。

    時青音：“……”

    這是什么夢幻組合。

    他明明已經(jīng)清醒了，卻感覺自己還沒清醒。

    “媽，”時青音皺眉：“你什么時候來的？怎么沒有跟我說一聲。”

    林婉就是過來蹲姜書瑤的，哪能讓他知道，頓時笑容勉強，道：“沒什么，我就想來看看你?！?/br>
    她用眼神警告越夏，越夏卻對她一笑，直截了當?shù)溃骸皶r青音，你媽要給書瑤五百萬讓她出國這事兒你知道嗎？”

    時青音的臉色頓時變得比他媽還難看：“媽！你什么意思？！又來了是嗎？！”

    姜書瑤怕他倆吵起來，連忙道：“是這樣的……”

    “哦，還有?！痹较闹苯影讶舜驍?，“時家一年財務支出用在流產(chǎn)調(diào)理費上的預算到底是多少??？好像很大方的樣子?！?/br>
    時青音不敢相信，氣的肋骨疼：“媽？??！”

    林婉：“……”

    憑什么總是讓兩個女人吵來吵去？時青音真不知道還是假不知道，甚至是裝作不知道呢，她懶得去猜測，但消滅矛盾最好的方法就是轉(zhuǎn)移矛盾，果然，時青音沉著臉，跟林婉就這么爭執(zhí)起來了。

    還是同樣壓抑的場景，充滿火藥味的言語，姜書瑤依舊是一個旁觀者，她看著這對母子似乎是為了自己在激烈爭執(zhí)，但卻沒有了往常那樣萬分惶恐的情緒。

    她有些不明白。

    她從前總是希望所有人都好好的，最好所有人都開開心心的，她真的非常害怕爭吵和矛盾，所以為此，自己不開心也能接受。

    但她的方式好像出了些問題。

    手被攥了一下，越夏滿臉輕松地看向她，“走吧，回去。”

    時青音轉(zhuǎn)頭呵斥她：“你回哪里去？！”

    姜書瑤第一次忽略了他的話，抱起那個保溫壺，頭也不回地跟著越夏離開了。

    她想走，所以就走了。

    ＞

    回到車上時，越夏才終于把胸口那股氣捋順。

    【系統(tǒng)?！克龁枺骸疚覄倓偟谋憩F(xiàn)可以打幾分?！?/br>
    系統(tǒng)：【0分?！?/br>
    越夏：【？為什么！】

    【原本林婉是促使白月光和男主分手的重要人物之一，她一心想要扶你上位?！?/br>
    系統(tǒng)慢吞吞道：【你現(xiàn)在可算是把她得罪透了，回去沒扎你小人就不錯了?！?/br>
    越夏可受不了這委屈，【隨便。反正我下次見到還要罵她，大不了她去越家告狀?！?/br>
    系統(tǒng)：【…………】

    就越家這個情況，告你的狀有什么用！

    姜書瑤坐在旁邊，還是抱著那個保溫壺，期期艾艾看著越夏，卻一直沒敢說話。

    “剛才嚇到你了？”越夏從車廂里翻小零食，順便遞給她，“沒事吧？”

    “我沒事的，謝謝你?！苯獣帓暝税胩?，似乎想說點什么，想再認真道謝，又覺得慚愧，最后只垂頭道：“對不起?！?/br>
    越夏迷了：“？為什么道歉？”

    “我很懦弱吧。”姜書瑤捏著自己的指尖，說，“我也想像你一樣，能很快地反擊回去，可我真的很不爭氣，每次到那種時候就腦袋一片空白，連話都說不出來……”

    她清楚自己的軟弱在別人看來有多異樣。

    姜書瑤現(xiàn)在才反應過來，她剛剛的下意識還是期望別人能來幫自己。從前是時青音，這次是越夏，以后誰會來幫她呢。

    “我懂的?！痹较倪菄\咔嘰吃薯片，補充一下能量，不太在意的樣子，“很正常的，我上課被老師提問也這樣，腦袋一片空白，話都說不出來?！?/br>
    姜書瑤被這突變的話題一愣：“？”

    ……這兩個性質(zhì)好像不太一樣吧。

    “每個人的性格不同，有外向的人就肯定有內(nèi)向的人?！痹较挠珠_始趁機會熬雞湯了，“有的人適合當場撒潑，有的人適合事后講理，多正常的事情，沒必要道歉?！?/br>
    姜書瑤被她逗笑了：“你那明明不是撒潑。我還想讓你教教我的?！?/br>
    剛剛越夏一巴掌把她摟到后面的時候，她抬頭看，簡直覺得這個人腦袋上都在發(fā)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