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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這才知道,宋氏等人是特意過來接她和趙惟謹?shù)?。先前,趙惟謹一直關在宗正寺,直到今日早朝,林悠然呈上證據(jù),這才打消官家的疑慮。官家下旨放趙惟謹出宮,秦王府眾人收到信,第一時間趕了過來。 林悠然坐在王府的馬車里,路過寬敞喧囂的御街,走過熙熙攘攘的州橋,看著熱熱鬧鬧的東京城,身旁坐著趙惟謹。 直到此刻,她的心才徹底踏實下來。 “我還要在京中留兩日處理后續(xù),剛好,明日便是重陽節(jié),你也隨我一起留下,在東京過個節(jié)好不好?”趙惟謹問得小心翼翼。 林悠然干脆地點點頭,笑著說:“好?!?/br> 就算趙惟謹不說,她也會主動留下,獨自擔憂無能為力的情緒,她不想再承受第二次了。 這一天過得很是忙亂,也十分新鮮。 王府中人很多,林悠然光是認人和收見面禮就用去大半晌。 宋氏是個周到的人,許是因著趙惟憲和趙惟謹關系最好,她待林悠然比旁人更顯親近。因著她的照顧,林悠然很快便融入了這個貴胄之家,即便有人對她“鄉(xiāng)下人”的身份存著幾分不屑,因著宋氏的關系表面也得客客氣氣。 對林悠然來說,這就夠了。 她絲毫不避諱自己“鄉(xiāng)下人”的身份,當有人不知懷著何種心思問起“南山村的重陽糕長什么模樣”時,她挽起袖子露了一手。 在現(xiàn)代時,林悠然為了經(jīng)營公眾號,專門做過一期《東京夢華錄》的美食專題,其中就有重陽糕的做法——用面粉與米粉做胚子,夾層中摻入松子、板栗、銀杏、石榴籽等多種輔料,捏成文殊菩薩騎獅子的模樣,既可口又精美。 眼下,堪比藝術品的糕點蒸騰著裊裊水汽出現(xiàn)在眼前,這些自詡見多識廣的京城人也難掩驚嘆。 宋氏嘗了一口,贊賞之情不加掩飾:“昨日我還想著,今年重陽咱們府里送往宮中的糕餅能有什么新花樣呢,這下不用愁了?!?/br> 當家大娘子緊跟著點點頭,帶著十足的親近,說:“少不得勞煩悠然指點一二,僅憑著咱們府里那幾個廚娘可做不出這么精致的糕餅。” 林悠然順勢道:“若是追求寓意好、花樣新鮮,我倒有個更好的主意?!?/br> 眾人當即目光灼灼地瞧著她,一副求指教的模樣。 林悠然笑笑,再次用行動代替了言語。 這次的做法更繁復些,除了方才的步驟,又額外挑出一份芋頭粉,捏成一對對靈動可愛的梅花鹿。半透明的小鹿裝點在糕餅上,稍稍一動,彈滑的面團動來動去,仿佛小鹿突然“活了”,下一刻就要跳躍奔跑似的。 這就是寓意著福祿雙全的“食祿糕”。 不用林悠然介紹,但凡瞧見的無不驚嘆連連。這下,就連最初對林悠然不屑一顧的那些人都換了一副面孔。 這就是實力。 一整日相處下來,林悠然發(fā)現(xiàn)秦王府這些人說復雜也復雜,說單純也單純。 身在大宋最頂級的“世家”,榮華富貴擺在眼前,無需爭名逐利,不用勾心斗角,無上的尊榮與驕傲是浸在骨子里的。 這樣的人再費心討好都沒用,因為他們生下來就什么都不缺,唯一能打動他們的除了赤誠的真心就是無可取代的實力,或許還需要些獨樹一幟的人格魅力。 林悠然突然懂了,趙惟謹為何會愛上她。 *** 林悠然在秦王府“潤物細無聲”的時候,趙惟謹正大刀闊斧地在朝堂上大殺四方。 那些躲在陰溝里時不時就冒出來啃他一口的宗親,那些忌憚他的出身和作戰(zhàn)才能的主和派,還有姜記這個真正以權謀私的蛀蟲,趙惟謹一個都沒放過。 短短幾日,娘子們簪在發(fā)間的金菊花尚未凋謝,趙惟謹就完成了他對林悠然的承諾——那些搬弄是非的人再也沒有能力跳出來影響他們的生活了。 洗去一身血腥,趙惟謹又是南山村那個“平平無奇”的博陵郡公了。他終于可以一身輕松地陪心上人好好逛逛繁華的東京城。 小小的烏篷船穿梭在雕梁畫柱的船舫之間,順著汴河自在漂流。 林悠然倚著趙惟謹?shù)募绨?,望著滿天星河,冷不丁問道:“倘若有一天我不見了,你會怎么樣?” 單是這樣的假設就讓趙惟謹黑了臉,“為什么會不見?你去哪里不能帶著我?” “萬一我走得太急來不及告訴你,或者身不由己不能帶上你,就比如……我去了天上,就在這些星星之間,只能遠遠地看著你?!?/br> 趙惟謹沉聲道:“我會去找你,哪怕是天上。只要我活著一日,就會尋一日上天的路?!?/br> 林悠然心頭微顫,她毫不懷疑趙惟謹說到做到。 趙惟謹輕撫著她的臉,目光深邃而堅定,“別怕,萬一真有那么一天,你就好好在那里等著我,我一定會去,接你回家。” 林悠然沒由來濕了眼眶,依賴地窩進他懷里,毫無保留地交付了一顆真心。 回城之時路過大相國寺,不期然聽到寺中傳出的陣陣梵音。林悠然像是受到某種神秘力量的吸引一般,心血來潮地拉著趙惟謹入寺,想要借住一晚。 趙惟謹只管縱著。 大相國寺的夜晚幽清靜謐,只聞陣陣松濤。林悠然獨自住在專為禮佛的貴人命婦準備的偏殿內(nèi),聽著裊裊梵音,安然入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