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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也累了,過來歇會兒。”程嶼與她并肩而坐。 許予默默點了下頭。 之后幾分鐘里,誰也沒有先打破這份沉默。耳膜里充斥著的,是球場上交錯的拍球聲,不時伴著幾聲叫好,還有從頭頂傳來的蟬鳴。 接近傍晚時分,陽光的灼熱打了折扣,氣溫相對舒適。 程嶼側頭,細致打量起旁邊的人。 許予的膚色偏黑,圓圓的杏眼該是有靈氣的,她卻總在發(fā)呆。程嶼的眸光落在許予的耳朵上,她的耳輪和耳垂比一般小孩大,是標準的招風耳。 程嶼初次見許予,就記住她的典型特征。 “小明,我聽過一種關于招風耳的說法,不知道你聽過沒有。” 許予的目光聚焦,扭頭看程嶼,等他說下去。 “招風耳是有福之相?!?/br> “真的嗎?” 程嶼揚眉,給她舉例:“嗯,你想想,如來佛的耳朵多大?!?/br> 人傾向于相信對自己有利的說法,十歲的許予更是如此,況且這話是從她極其信任的人口中說出。 許予露出一排整潔的白牙,眼里閃現(xiàn)靈氣。 “我今天不想打球了,你陪我去看電影好不好?”程嶼想帶許予換換心情。 “我沒去過電影院……”許予猶豫。 “那正好,我?guī)闳ァ!背處Z握住許予的手腕,一把將她拉起。 程嶼將籃球裝進包里,再把包斜挎到身上。走在路上的時候,他喜歡跳著去觸碰樹上低垂的樹枝,動作就像是平時跳起來去夠籃筐。 溫暖,熱烈,蓬勃,這些詞可以疊加到一起形容程嶼。 許予覺得,這樣美好的少年,像虛幻的存在。 “嶼哥,我們看什么電影?”她問。 “《藍精靈》?!背處Z愛看電影,知道最近上映什么片。 許予沒聽說過,憑著“精靈”兩字判斷:“是鬼片嗎?” “是動畫片?!背處Z笑,邊給她哼起了主題曲,“在山的那邊海的那邊,有一群藍精靈……” 許予跟著開心地笑,先前的失落感一掃而光。 樂縣的電影院只有兩家,并且《藍精靈》的排片不多,他們去的那家影院最近的一場是英語原聲。 2011年,付款碼還沒有廣泛使用開,不過網(wǎng)上買電影票已經是方便的事。 程嶼直接到自助機上取票,然后去前臺買了兩桶爆米花和水。 影廳里大約坐了三分之一的人,兩人找到位置坐下后,程嶼遞給許予一張票根。 “當留個紀念吧?!?/br> 后來許予把這張影票夾在字典里,一直保留到九年后,她再次遇見程嶼。 影廳里充斥著兒童歡樂的笑聲,程嶼也在笑,笑得肩膀跟著抖動。光影隨著劇情發(fā)展忽明忽暗,少年的目光始終炯然盯住熒幕。 受條件所限,許予很少看電影,更別提原聲外語片。她反應略慢,看字幕時容易錯過劇情,最后干脆盯著畫面看,偶爾瞥兩眼字幕。 看到一半時,許予發(fā)現(xiàn)《藍精靈》的套路和《喜羊羊》差不多,格格巫總也抓不到藍精靈,像灰太狼一次也沒有成功吃掉羊。 老實說,許予覺得藍精靈很丑,她更喜歡格格巫。每次格格巫出現(xiàn)的時候,許予都會被他搞怪夸張的裝扮逗笑。 聽到旁邊“咯咯”的笑聲,程嶼偏頭看去,嘴角的笑意更甚。 和動畫片中的主角相比,許予其實一直更喜歡里面的反派,她覺得那些反派是打著“壞”的名義,在做一些可可愛愛的事。 沒有遇到程嶼以前,許予對世界的認知,很大程度來源于動畫片里的反派。 壞人并沒有那么壞,生活也沒有那么糟糕。 從影院出來后,夜色將將拉開帷幕,兩人往車站的方向走。 “電影很好看,謝謝?!痹S予現(xiàn)在心情愉快。 “見外了。”程嶼雙手插兜,不甚在意地揚起下巴。 許予剛才看到影票上的價格,心里感到忐忑,不知道自己什么時候才能毫無壓力地回請程嶼看一場電影。 路過麥當勞的甜品站時,她問程嶼:“嶼哥,你要吃冰激凌嗎?” 程嶼錯愕一瞬,隨即明白她的意圖。 “怎么,你想請我吃?” 許予點頭。 奶奶每周都給她五元零花錢,她會剩下一些攢著。 “好啊,我都愛吃,你看著買?!?/br> 程嶼站在臺階下,看到許予排在一個人后面,她小心翼翼從口袋里掏出現(xiàn)金,然后仰頭看燈箱上的圖片。 五分鐘后,許予一手拿著甜筒,一手拿著麥旋風,邊留意著腳下的臺階。 當她把麥旋風遞過來時,程嶼的喉嚨里一陣酸澀。 但他沒有推辭,爽快地接下。 許予小口抿甜筒,濃郁的奶甜味觸動味蕾。平時只是她一個人的話,她絕對舍不得吃這么貴的冰激凌。 站牌的座位邊上還能坐下一人,程嶼讓許予坐,他則靠著站牌,微微彎起一條腿。 兩人等不同的公交回家,程嶼等的那班車先到,他沒上車,堅持要陪許予。 夜晚華燈初上,趕上下班高峰期,來往路人行色匆匆。許予打量行人,發(fā)現(xiàn)大多數(shù)人都是神色肅穆,甚至有的人蹙著眉頭。 “小明?!?/br> 許予抬頭,正巧迎上程嶼的視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