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1節(jié)
梁王無比同情看向相豫,“那啥,豫公,節(jié)哀?!?/br> 姜貞是習武之人,出手又快準狠,這么一劍刺進去,相豫可以給自己侄子準備后事了。 此時的相豫還未從震驚中回神。 他呆呆看著面前倒在地上的男人,眼底滿是不可置信。 人已殺,姜貞抽回佩劍,隨手拿帕子擦了劍身上的血跡,將佩劍送還劍鞘。 “修文!” 相豫終于回神,驚喝出聲。 這聲音著實悲愴,成功把梁王后面的安慰話噎了回去。 ——面對如今的相豫,他著實有些說不出你再節(jié)節(jié)哀的場面話。 相豫跌跌撞撞撲向趙修文,一雙手顫得不成樣子,捧起趙修文滿是血跡的臉,“修文,你別嚇叔父?!?/br> “叔父剛才的話都是氣話,叔父給石都抵命也不能讓你去抵命啊?!?/br> “叔、叔父,我知道?!?/br> 趙修文艱難出聲,“我,我對不起.......” 一句話尚未說完,被鮮血染紅的手便無力垂了下去。 相豫愣在原地。 像是有些不敢置信,他輕輕拍了拍趙修文的臉,一聲又一聲小聲喚著,“修文?修文?” 男人沒有回應他的話,只是安靜閉著眼,像是入睡了一般。 相豫如夢初醒。 手指哆嗦著,想去試趙修文的鼻息,但手剛抬到趙修文臉前,他便不敢再往前面送,他真的害怕自己試出來的是毫無聲息。 “姜二娘,你瘋了?!” 相豫回頭爆喝。 此時的姜貞已佩劍還鞘,迎風立于營帳前,靜靜看著他的反應。 “一命抵一命。” 姜貞別開眼,聲音里帶著不易察覺的的悲痛,“今日修文受我一劍,便是給石都與眾將士一個交代,我姜二娘麾下不存在需要將士們舍命去換的人質(zhì)?!?/br> 清越聲音響起,眾人心頭一震。 是啊,不存在,無論那人是趙修文又或者其他人,都不值得將士們舍命去換。 ——將士們的命也是命。 王侯將相寧有種乎? 她揭竿而起時,曾學著陳勝吳廣喊出這句話,她受夠了權(quán)貴的壓迫與凌辱,所以她不允許與她一樣的苦命人被權(quán)貴們踩在腳下,哪怕那個權(quán)貴是她自己,是她寄以厚望的趙修文,她依舊不允許。 屠龍少年終成惡龍,掌權(quán)之后的執(zhí)政人往往會變成自己最討厭的模樣,但她沒有,她還是曾經(jīng)的姜二娘,那個振臂一呼萬人響應的姜貞,曾對追隨她的人許諾過要讓他們過上好日子的姜貞姜二娘。 所有人都會變,她不會。 永遠不會。 周圍陷入死一般的安靜。 相豫如同被人扼住脖頸,再也發(fā)不出任何聲音。 他聽著姜貞的話,卻找不到任何反駁的點,只能木然轉(zhuǎn)過身,擦了擦趙修文臉上的血。 手指掠過趙修文的臉,微弱的氣息拂過他指腹,他微微一愣,有些不敢相信,手指在趙修文鼻子探了探。 的確有氣息! 不是他的錯覺! 相豫大喜過望,“快,快傳軍醫(yī)!” “軍醫(yī),軍醫(yī)在哪!” 周圍人連忙喊軍醫(yī)。 周圍人慌不擇路請軍醫(yī),相豫忽而又想起什么,懷里抱著趙修文,警惕去看姜貞,“姜二娘,修文命大沒死,你不能再往他身上補一劍了!” 姜貞輕嗤一笑,轉(zhuǎn)身回營帳。 “?” 笑什么? 他知道自己現(xiàn)在眼淚鼻涕一大把,但有什么好笑的? 如果這會兒躺在地上的是她姜二娘的親侄子,她絕對比自己哭得丑。 相豫冷哼一聲,抬手去捂趙修文不斷往外流血的胸口,好讓自己不那么好的侄子不至于失血過多而死。 可手剛捂著傷口,便覺得哪里不大對。 ——這傷看著嚇人,但好像是不是致命傷。 相豫愣了愣,有些不敢相信,低頭仔細去看趙修文的傷。 這一次他看得很仔細,也看得很認真,傷的確不是致命傷,而是避開心臟與肋骨,刺在右胸下,這個位置rou比較多,所以血流得也多,血流滿地的情況下,根本不會有人去甄別究竟有沒有刺在心臟上。 “?” “......” 艸,姜二娘這女人絕對是故意嚇他?。。?/br> 第73章 第 相豫氣笑了。 要不是他現(xiàn)在懷里還抱著奄奄一息的趙修文, 要不是他現(xiàn)在在等軍醫(yī),否則他現(xiàn)在便能抽劍跟姜貞決斗! 下一刻,眾人風風火火把軍醫(yī)請過來, 把他懷里的趙修文接走。 相豫懷里空蕩蕩, 卻沒有拔劍跟姜貞決斗,顧不得拍自己身上的土, 便跟在眾人身后, 一疊聲問著軍醫(yī),“軍醫(yī),修文怎么樣?” “嘶, 傷得太重了?!?/br> 軍醫(yī)看了直搖頭,也不知是姜貞提前安排好的, 還是傷勢真的著實重。 眾人眼淚汪汪,“軍醫(yī), 傷得重也得治啊?!?/br> “大哥只有這么一個侄子,他要是去了, 大哥怎么向死去的大哥和父親交代???” “王上不是說與死去的大哥父親斷絕關(guān)系嗎?連族譜都從自己寫, 還有什么大哥跟父親?” 軍醫(yī)手腳麻利給趙修文簡單處理了下傷口, 指揮眾人把趙修文抬到自己的營帳。 相豫撓了撓頭, 面上沒有絲毫尷尬, “這不是情非得已么?” “處境艱難之際說的話, 想來大哥與父親一定能諒解的,要是不能諒解, 那這樣的兄長與父親不如不要?!?/br> “......” 不愧是大哥, 看問題就是一針見血! 眾人肅然起敬。 趙修文被一行人小心翼翼搬到床榻上。 親衛(wèi)們此時已燒好水, 一盆又一盆熱水送到營帳,被軍醫(yī)拿來清洗傷口。 清洗完傷口之后, 軍醫(yī)取出傷藥與繃帶若干,以極快也極輕的速度給趙修文止血上藥。 相豫有點看明白了。 趙修文身邊都是一幫大老粗,哪有那么多的細膩心思去給趙修文提前燒好水? 更別提現(xiàn)在過來的軍醫(yī)是頗為擅長劍傷外傷的,冬日打仗時,傷員要比往常多很多,軍醫(yī)們整日忙著給軍士們看病上藥,眾人的運氣哪有那么好,正好請到的是擅長外傷的軍醫(yī),而不是擅長凍傷的? 這一切多半是姜貞提前安排好的。 從軍士煮好的水,到她捅趙修文的這一劍,再到早早給軍醫(yī)打了招呼,只等眾人來喊,軍醫(yī)便提著自己的小小藥箱隨著眾人馬不停蹄趕過來,幾件事情合在一起行云流水一氣呵成,讓他一根筋的侄子能從鬼門關(guān)撿回一條命。 相豫心里沒這么氣了。 ——二娘挺好的,真的。 梁王探頭探腦在外面看熱鬧。 那句話怎么說來著? 有得有失,福禍相抵,他雖沒能繼續(xù)跟隨盛元洲,在鄭王爺手底下做事,可跟隨姜貞也不錯,最起碼,天天有熱鬧看,姜貞怒殺相豫侄子這種事情,打著燈籠在鄭王爺營帳里也看不到??! 精彩,真精彩。 精彩到他瘸著腿都想湊熱鬧,看熱鬧不嫌事大的心思被他明晃晃寫在臉上。 “修文情況如何了?” 梁王關(guān)切問守在外面的葛越。 葛越長吁短嘆,眼淚啪嗒啪嗒往下/流,“軍醫(yī)說傷得太重,怕是要不好了?!?/br> “嘶,這么嚴重?” 梁王倒吸一口冷氣,“二娘下手也忒狠了些,畢竟是豫公的親侄子,哪能真的打殺了?” 相豫也是,親侄子被當著自己的面被姜二娘捅了一劍,他卻連個屁都不敢放,當真是男人中的敗類,懼內(nèi)懼到極致。 葛越瞪了梁王一眼,“二娘做事自然有二娘的道理,哪有你來置喙的份兒?” “???” 不是,姜二娘都這樣了,你們還念著姜二娘的好呢? 梁王的眼睛瞪得比葛越還大。 當然念著,像二娘這么好的人,別說現(xiàn)在這個時代,縱觀前朝也尋不到幾個來。